在无限游戏里当顶流

　　20■■年■月■日
　　和导师讨论完毕业设计，他说我的想法很新颖，为什么不试着做一个真正的demo出来，放到游戏平台上呢？
　　……老实说，我原本也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一个真正的游戏不是写几个脚本做一个PPT就可以了的，包含程序、美术、动画、音乐等等等等。而我的毕业已经近在咫尺，上半年光顾着实习，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又要上哪里去找这些专业人才啊啊啊……
　　导师不语，只是一味地鼓励我。
　　可恶，要是脚本、程序、美术、动画、音乐可以都由我一个人包揽就好了。

　　走廊里传来黑猩猩的吼叫。
　　方遒与镜子里的付轲守在游泳馆的门口，如临大敌地盯着电梯上的数字，他紧张地握着手里刚刚兑换的道具，准备与黑猩猩大军背水一战。
　　白泷缓缓翻过一页日记。

　　20■■年■月■日
　　不抱什么希望地在学校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竟然真的有人找到我私聊。
　　他叫付轲，计算机系的本科生。他说闲着也是闲着，天天在寝室里打游戏，不如就真的做一个游戏试试。
　　我说：兄弟，这可不是试一试啊，这关系到我的毕业生死，你不能干到一半撂挑子走人的。话又说回来，计算机系不忙吗？不要期末考试吗？不要实习吗？
　　付轲回复：不用啊，我保研了。
　　我说：……行吧^ ^。

　　叮咚。
　　几台上上下下的电梯，最后都停在了22楼。
　　停在了22楼。
　　方遒：“？”
　　电梯门没有开。
　　白泷泰然自若地又翻过一页日记。

　　20■■年■月■日
　　把我在艺术学院的表妹陆嘉奕骗来了，加上她找来的朋友何一苇，导师推荐的学妹郁萱蕊，同组的师妹王依然，以及我和付轲，我们的开发小组就这样正式成立了。
　　我们在咖啡店“地下铁”开了第一次会，也是大家第一次见面。这里是现代诗社团那伙人的地盘（我室友是现代诗社团的社长），老板把整个二楼都借给了我们。我推着一块白板，给大家讲了本游戏的初衷和大致想法。
　　“完全没听懂。”
　　“所以我们的游戏叫做……Apeiron？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认为还是叫‘小老鼠百科全书’‘希望学院与绝望高中生’之类更浅显易懂的会好一些吧。”
　　“我们可以做模拟经营游戏吗？”
　　“做开放世界RPG吧！最好能加入换装要素！”
　　大家七嘴八舌，我推了推为了显得自己很可靠特意换的黑框眼镜，感觉冷汗在背上唰唰地流。
　　我真的能领导这群人吗……
　　“所以，哥哥，”表妹陆嘉奕望着我，问，“我们还不清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游戏？”
　　我回忆着导师在组会上给我们画饼的模样。
　　我露出了同款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们是一个给玩家带来快乐的游戏。”
　　大家沉默了。
　　……呜呜，导师，难道不是这样做吗？

　　方遒忐忑地等待着电梯门开的一瞬间，手里的闪光弹跃跃欲试。
　　电梯门久久都没有开。
　　电梯里的黑猩猩大军狂躁起来，拼命地大叫、拍门、蹦跳。即使方遒听不懂黑猩猩语，也能知道它们骂得很脏。

　　20■■年■月■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看起来有些不靠谱的我，只是缺乏领导经验。其实我的毕业设计已经初具规模，并得到了导师的鼓励。
　　付轲说我渐渐长成了靠谱的模样，越来越会虚张声势，给大家布置任务的时候充满了自信，也常常使用祈使句这样充满力量的句式。
　　我问：……这是夸奖吗？
　　付轲给我了一个充满力量的肯定。
　　其实我领导团队也不并总是一帆风顺，常常也会获得大家的质疑。
　　陆嘉奕就是最经常质疑我的人。
　　她总是提出：“我们真的不可以在开放世界RPG里加入换装要素吗？”
　　负责人物设定的王依然也总是说：“我想加几个男人和主控谈恋爱。”
　　我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总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方遒百无聊赖地蹲在游泳馆门口。
　　有动静！
　　走楼梯的黑猩猩大军也即将抵达22楼了！
　　方遒顿时精神抖擞，已经准备好了闪光弹、控制法术、陷阱的combo攻击，可是黑猩猩大军出现的一瞬间，一阵湿冷寒意袭来，所有试图闯入的黑猩猩还没有摸到陷阱的边，就全部浮在半空中，溺水般挣扎。
　　方遒：“……”
　　藏在天花板上的郁萱蕊，十分无辜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20■■年■月■日
　　我真的不敢回忆过去的六个月都发生了些什么。
　　但是，我们终于走到这一天了！
　　他们五个人紧紧地盯着我，我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付轲问我：“有自信吗？”
　　我很有力量地点了点头。
　　……40％吧。
　　陆嘉奕说：“如果我们这一次失败了，下次就做带有换装要素的开放世界RPG游戏吧。”
　　我：“……”
　　我按下enter。
　　两分钟后。
　　上传成功。
　　【游戏名：Apeiron（试玩版）】
　　【制作组：Anaximander游戏工作室】
　　“我还是觉得我们应该叫‘希望学院与绝望高中生’之类的。”郁萱蕊说。

　　方遒说：“不然你们留一个给我打打呢？”
　　“……不好意思，我是AOE攻击来的。”郁萱蕊的声音还是很哑。

　　20■■年■月■日
　　21世纪游戏公司的徐总找到了我们！
　　他说他们公司看到了我们的demo，觉得很有意思，知道我们是一个大学生团队，想要邀请我们加入21世纪游戏公司！
　　“你们可以作为一个真正的开发组，公司也可以给你们更多的帮助、资源和平台，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我看了看大家。
　　大家的眼睛都和我一样，亮晶晶的。
　　我明白了大家的答案，也和我一样。
　　“当然！”
　　“我六岁的时候就在掌机上玩你们做的《星际盗影》了！虽然不出续作了，但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是最棒的游戏！”我激动地说徐总说。
　　徐总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为了庆祝，他请我们去豪华饭店吃饭。
　　他包了饭店顶层的露台，我们玩了一晚上。
　　已经是五月底了，我即将毕业。那天的晚风特别温柔，我坐在高楼的露台上，从来没有发现这座城市的夜景原来这么美丽，世界在我们眼前铺开。
　　我们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胡话。
　　说的最多的是，“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做给玩家带来快乐的游戏！”
　　……嗯，这句不是胡话。

　　方遒还是百无聊赖地蹲在游泳馆门口。
　　天花板和镜子轮番出招，黑猩猩终究是没有进化成人，打不过郁萱蕊和付轲。
　　一般到了这时候，转折就该出现了。

　　白泷翻过一页日记。
　　这是最后的一页了。

　　20■■年■月■日
　　我们被骗了。
　　所有的心血、付出的努力，全部都白费了。
　　甚至，我们上传的游戏demo面临侵权的嫌疑，即使现在下架，21世纪游戏公司也将以天价的赔偿费起诉我们。
　　可是我根本想不起来徐总甩到我脸上的那份合同是什么时候签的，虽然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字迹、盖着我的手印，还有一股葡萄酒的浓烈醇香。
　　是我害了大家。
　　何一苇说，合同清晰，我们肯定是打不赢官司的，何况也没有请律师的钱，打输了赔得更多。
　　是我……害了大家。
　　可是，那是制作《星际盗影》的21世纪啊。
　　他们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我努力的方向啊。
　　徐总这时候又找到我们，说可以让我们为21世纪工作，这样就不起诉我们的侵权。
　　我们答应了。
　　我们不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

　　20■■年■月■日
　　我每天浑浑噩噩，在另一个项目组工作。我自己都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何况给玩家带来快乐？
　　高管每天骂我，赚不到钱的游戏等于白做，不卖肉不卖腐谁玩？不氪金全公司上下靠什么吃饭？徐总当初还以为遇到了一个好苗子，真是白白费心挖过来了。
　　我很少能见到大家，有一次偶尔听王依然提到，他们似乎准备做什么？
　　……
　　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们了。
　　这里很黑。

　　白泷静静地翻完了最后一页。
　　灯光闪烁，游泳馆陷入黑暗的一瞬间，门外黑猩猩的打斗也一下变得安静了。

　　叮咚。
　　【当前时间：21：30：00】
　　【夜间模式主线任务已开启。】

　　【主线任务：努力存活吧！实习生们[UPDATE]】
　　【任务描述：请全体实习生集合，杀死White和Frank，你们将获得通关奖励。】

　　月光泠泠入户，在一室昏暗中笼罩在白泷身上。
　　安静得像海上风暴来临的前夕。
　　他合上日记本，安然坐在漩涡的中心。月光在他的脸上洒下半明半暗的分界线，像一把半出鞘的蝴蝶刀。

　　叮咚。
　　【剧情探索进度：80％】

　　“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了。”白泷对方遒说，“走吧，我们去扭转结局。”

　　去把Bad Ending，变成Happy Ending。
　　毕竟，他们从来都只想，做给玩家带来快乐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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