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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凡
谢皎虽不常提及,但随河曾在谢皎的沉默中得知他的这位“至亲”是他不共戴天的血仇。后来经卫时风的口流传后,顾应慈这三字才被人熟识,在青迟变作了百姓们茶余饭后为数不多的天家谈资。
顾应慈有一副好相貌,但凡见过他的人,谈及此人仪度,皆言其是世间罕见的美玉。那时顾应慈与谢照仪郎才女貌,在旁人眼里是双天成的良缘。起初顾应慈待谢照仪一往情深,任谁也没看出来他是个见异思迁之徒。后来他赢得公主欢心,摇身变为驸马。
谢皎愤怒之余,也深切明白了凡人一生短暂,朝秦暮楚,变心也是天意作弄、无可奈何。
于是他劝解谢照仪换个人爱——那时他不懂,只有谢方仪的一生能拿来借鉴。
很多年后他才明白,像他娘这样的人,上天入地也找不出第二个。
听见谢皎这样孩子气的话,谢照仪也只是温柔而哀伤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再后来,谢皎等来谢照仪的死讯。
从未有人怀疑过顾应慈身为凡人的身份。
可谁能想到今时今日,无意中发现的旧事,就这样揭开谢照仪之死的真相——这“失手”竟不是为名利或一时怀恨,而是早在许多年前就注定的死兆。
如果他能早日察觉...如果他足够强大...谢照仪不会死,随河也不会离开。
谢皎握紧双拳。
随河与谢皎晦暗眼神撞个正着,心下微惊。
随河沉吟道:“你觉得你所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与你曾经朝夕相对的顾应慈?”
“那令人作呕的笑,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谢皎转脸看他:“青冥说过,海女族裔到今日一条也没能留下,可见这张大网早在他们来到人间那天起就已经张开。”
“有人在对他们赶尽杀绝,被漫长的时间掩盖了,”随河想了想,忽然道:“万里烟波...真的是偶然消失的么?”
“....”谁也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谢皎微顿,继而冷声道:“若是被灵体强占的傀儡..这天底下难道会有习性乃至眼角眉梢处细微神情都完全相同的两个存在吗,若真是这样,钱关自吹自擂可比肩女娲之力,也算不得夸大。”
二人对视着陷入沉默。
“不必太过忧虑,至少下棋那人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带我去你最后一次见过顾应慈的地方,我可以帮你们。”一道柔和的声音适时从随河袖中飘出。
随河这才想起来袖里的东西,脸色顿时古怪,谢皎从未见过他的脸上出现这样犹豫难言的表情,奇道,“谁在说话?”
随河抬高手臂,另一手伸进大袖里掏出来个巴掌大的藕人。
谢皎定睛细看,看见那东西并非是藕,而是以白玉雕作藕的形状,而后在藕身光滑表面雕出五官四肢模样。他手指轻轻一缩,像是想抓紧什么,“这是谁的通灵玉?”
随河捧出玉,面色平静,朝谢皎道:“过来拜见,这位是天..大殿下。”
谢皎:“.....”
他再也想不到,这藏在随河袖里的藕人会是云垂野。
“见过殿下,上次匆匆一别,我心中疑惑不减反增,若有机会,还请殿下为我解惑。”他朝云垂野一拱手,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暗涌。
云垂野清楚随河离开这件事始终是谢皎心头一根刺:“入人界便是凡人,不论身份 ,无需多礼,称我云邃便好。”
“幸好有玉裁借昙灵玉载我灵魄下界,它与醒世钟同源,醒世钟无法察觉与它等级相同的神器,如此一来天上那个分身也不会被它识破。毕竟...他们认为天君失位是大事,宁肯撞死在玉阶上,也不会让我踏出南天门一步。”藕人做出了个颔首致意的动作,有几分滑稽。
但他的话语中暗含的嘲讽,令谢皎抬了抬眉角,他玩味道:“若他们有朝一日察觉‘撞死’再也威胁不了你,还会做出什么事挡你脚步?”
云垂野轻轻一笑,并不答话。
随河摆手道:“事不宜迟,带路吧。”
*
冥界主殿墙后收容兵器的石室内,鸣不畏双腿交叠靠坐在王座里,拇指食指微合,捏着薄至透光的琉璃杯慢慢晃动。
石室中央立着大鼎,盛满咕嘟冒泡的沸腾岩浆,几柄通体透红的断剑浸泡其中,炙炎将那方寸之地的上空烧得扭曲。
鸣不畏面无表情睨着跪坐在右下首处的紫藤,贺州立在一侧,怒道:“大胆王化!你说要个清净地方有要事禀报网上,选的几处大殿暗室你皆不肯进,如今王上最为心爱的看剑廊也为你一个外人打开,你休要不知好歹!你胆敢再——”
“贺州,退下。”鸣不畏随手将酒碗搁在案上。
贺州一愣,埋首道:“是!”
等他走出石室,紫藤收回目光,转头好奇地打量鸣不畏,“我这样拖着,你不担心我在冥界作乱?”
鸣不畏望着火鼎,说:“本王任由你耍弄这几日,不过是指望你说些什么秘闻。你今日若再无话可说,就去填那口火鼎。”
紫藤转头看去,脸上的笑一滞。
鸣不畏鬼魅身形已出现在他背后,只听那声音慢悠悠道:“从你走进来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怕火。也是,花木岂有不畏火的?我冥族人人伴着幽火而生,碧火燃处,便是冥界。火是我们的根与魂。这些年来,只有谢皎一个例外,他的火焰与海与天同色,注定是个不被冥族接纳的异类。但是你眼前这口鼎与以上两种火皆不同,它燃着的是能焚烧一切有形之物的朱色真火,王化,不知你今日肯开金口了么?”
紫藤喉头一动,神情略微有些紧张。他目不转睛盯着那口火鼎,明白鸣不畏并非玩笑。
“...您太过谨慎了,大人。我可不是耍您玩,而是我要说的,只有在这种与世隔绝之地才说得出口。否则..”他挪回目光,嘴角绽开了个奇异的微笑,“会被听到。”
“什么人有那个能耐?”鸣不畏口吻不耐,周身四溢深沉的杀意,“你莫不是又在戏弄本王。”
“自然是那一位了。您难道没有听说过在东极居住着名为解形的部落,同一日中,他们的头可以飞到南海,而手足则能飞往西山。只要时辰足够,茫茫四方都有他们的耳目。”紫藤翻手呈出一座精巧玲珑的四层宝塔灯,顶层暗淡,余下三层仍泛着令人着魔的华光,
“殿下,我说过,这一次我是为了请得天帝手上的一件珍宝,故而冒昧造访冥界。”
鸣不畏睁大了眼:“天地灯怎么会在你手上?!”
天地灯是个供天族观赏的漂亮玩意,算不上宝贝,它分为四层,每一层代表一界,华光通明便说明这一国界因果协调;若光辉明灭,则预示有凶险战争。若如灯灭般,则说明此界主人不在其位,正是最为薄弱的时候。
“您或许该看这已经黯淡的第四层,天君既失其位,那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紫藤漆黑的眼瞳静静地看着鸣不畏道:“你想要入主人界,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在他掌心,天地塔第三层闪烁不定,明灭如寥星。
鸣不畏看了看天地灯,又看了看紫藤,缓声道:“你们竟真能将他骗下凡,前几日是我小瞧你。”
“怎么能叫骗,走罢,”紫藤朗声一笑,“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尊贵无双的天界君王,请您派出三万大军,您的任务是拖住你的同胞兄弟谢皎和随玉裁。”
鸣不畏露出听到荒谬之事的表情,哑然失笑道:“你要单枪匹马去对付云垂野?莫不是以为那个传闻中推崇‘无为治下’的天君是个纸糊的花架子吧!”
紫藤已经将天地灯收回袖内,他叹息般摇了摇头,半侧过身子道:“我是什么东西,敢与天界君主叫嚣?自然是...”
“云垂野我来对付,你们二人拖住其他两个棘手的麻烦即可。”
突如其来的低沉男声打断紫藤接下来的介绍。
深黑人影从石室的门缝外渗进来,被室内火光照出,一半浅而短的影投到地上,另一半颜色更深的影子,则浮在身后的石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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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我个人生活中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个故事中途耽搁了半年,很不好意思,对角色和读者来说都是,一个故事总应该完结,终于能提笔再续。不管是谁看到这里,都很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