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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清晨,天蒙蒙亮时,将军府内已乱作一团。
只见府门紧闭,婢女们端着铜盆匆匆穿行于廊下,一盆盆血水被接连送出。
吴管事愁眉紧锁,已在府门前迎了三四位大夫。
而郊外林间小道上,一袭灰袍在晨风中摇曳前行。
郑颂宜策马疾驰,马蹄萦绕在林间薄雾之中。
她对这片竹林再熟悉不过,不多时便望见掩映在翠竹间的小院。
吁——郑颂宜勒马停驻,见院门虚掩,当即翻身下马。
她手中捏紧木盒,侧身进入院落,一把推开那扇木门。
屋内,宋博成负手而立。
见郑颂宜闯入,他眯眼打量道:还算守时。
眼前女子双目赤红,青丝散乱,虽面色苍白如纸,却难掩清丽容颜。
他目光下移,瞧见木盒时却透着狐疑。
又见她衣袍上溅着几点暗红,不由挑眉。
想起今晨探子来报,将军府突发变故,又是请大夫又是封锁府邸,心中顿时了然。
宋搏成不免暗自嗤笑:先前装得情深义重,如今还不是走了前世的老路?果然最毒妇人心。
照娘呢?郑颂宜冷声质问。
宋博成不紧不慢道:急什么?我怎知你是不是真杀了陆淮习?
郑颂宜扬手将木盒掷去,宋博成顺势接住,顿时嗅到浓重血腥。
他打开盖子,只见一截断指浸在暗红血水中,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宋博成嫌恶地皱眉,细看那指节上的厚茧,确认是习武之人的手指无疑。
照娘在哪儿?!郑颂宜再次问道,此时她脖颈上青筋已然暴起。
急什么?宋博成不紧不慢道,已经送了信,人一会到。
郑颂宜郑颂宜紧张的捏着银针,他心中并没有把握。这些人会不会信守承诺......
如今你杀了陆淮习,怕是要成通缉犯了。宋博成玩味道,不如投靠三殿下?
见郑颂宜冷眼斜睨他,并不答话。
宋博成又故作恍然:哦,我忘了,辛河之战你背叛三皇子,如今怕是只能亡命天涯了。
他不依不饶,继续道:你说我要是抓了你去揭榜,是不是算功绩一件阿?
那你最好把脖子洗净,跟我一起上断头台。郑颂宜冷笑。
哟,口气还不小。”宋博成不屑道。
“你看看你,最终都要杀了陆将军,何苦之前这么扭捏,以至于得罪了未来的皇上。”
“未来的皇上?”郑颂宜忍不住笑道。
“那是自然,这是既定的结果。”
那天命可曾告诉你——郑颂宜逼近一步,字字诛心,你终会死在周祯的酷刑之下?
郑颂宜的话像诅咒一般,唤起了宋博成心底的恐惧。
宋博成脸色骤变,胡说!
我这次早早投效三殿下,怎会重蹈覆辙!宋博成强撑着气势,声音却不自觉地发颤。
我又何尝不是?郑颂宜步步紧逼,眼中寒光凛冽,前世我为他殚精竭虑,最后落得什么下场?你不是不知道。
宋博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当然记得郑颂宜前世那凄惨的结局,却仍嘴硬道:那是你贪心不足!
我贪心?郑颂宜冷笑一声,宋大人,这话你自己信吗?
两人的对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只见周祯一袭墨色锦袍从外走近。
宋博成立刻毕恭毕敬的行礼,“三皇子安。”
三皇子无视了他,径直走向郑颂宜,见她如此落魄,忍不住笑了出声。
“郑颂宜,接连两世败在我手下的滋味如何?”
郑颂宜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多说。
周祯看到了案桌上的盒子打开着,里面是裹满血迹的残指,蔓延而来的血腥味,让他莫名兴奋。
他拿起盒子准备仔细端详,郑颂宜不快道,“事已经给你办成了,我要的人呢?”
“人好着呢,别担心。”周祯不紧不慢道,眼睛却始终未从盒子上离开。
“你什么意思?照娘人在哪里?”郑颂宜堵在他的面前,怒目瞪着他。
“放肆,你——” 宋博成从地上起身,想要维护三皇子训斥郑颂宜。
周祯皱起眉头一脸不耐烦,他摆了摆手,示意宋博成退下。
“你还是那么惹人心烦。”
这句话他前世也说过,那时的自己久久不能释怀。
如今只觉得不痛不痒。
“把照娘给我,我自然不会再惹你心烦了。”
“但是,我现在还不能信你。”
“人我已经杀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耍什么手段呢?”周祯满不在意道。
“这样吧,照娘我再帮你照顾几天,等陆淮习发了丧,我亲眼看见他下棺了,再把照娘给你。”
“周祯,你!”
郑颂宜愤怒至极,冷笑道,“横竖我都要亡命天涯,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同归于尽好了。”
“诶别,本皇子的命不如你低贱,我可不能死。”周祯蹙起眉,故作害怕道。
他突然转身走向一旁的紫檀木柜,取出一壶陈年花雕和一个白玉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还有一个方法。”
说着,周祯从旁边的柜阁中取出一壶酒,又拿出一个酒杯,自顾自的斟满。
琥珀色的酒液倒入杯中,在微弱的光下泛着细碎光泽。
他将酒杯递给郑颂宜,“喝了它。”
郑颂宜盯着那杯酒,心头一凛。
她心中明白,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恐怕是毒酒,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凄凉。
周祯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可是我的功臣,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见郑颂宜不为所动。
周祯的耐心见底,连着声音也冷了几分,“我劝你识相,只要喝了它,我就把照娘还给你。”
郑颂宜盯着他看了片刻,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最终,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重重砸在地上,瓷片顿时四溅。
周祯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朝宋博成扬了扬下巴:去把人带来。
郑颂宜心头一紧,宋博成竟是往院后去的,难道照娘一直被囚在这小院里?
这一别,倒叫本皇子有些不舍了。周祯忽然贴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畔。
郑颂宜胃里一阵翻涌,急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不如临别前成全你前世夙愿?周祯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笑容令人作呕,赏你服侍我。
“你!”
郑颂宜怒目回视,就在愤怒要战胜理智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颂宜!”
是照娘!
郑颂宜急忙转身上前,却忽觉天旋地转,呼吸和心跳声在耳边放大。
她强撑着稳住身形,见照娘虽被宋博成钳制着,身上却未见伤痕,衣着也整洁,这才略松了口气。
可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指尖发颤,连银针都握不住了。
周祯趁机一把蛮力扣住她的腰,任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怎么会......郑颂宜惊愕不已,那杯酒她分明借袖掩面,全倒在了腕间棉布上。
是杯沿的气味。周祯在她耳边低笑,手掌在她腰间收紧,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上当?
郑颂宜意识变得愈发朦胧,照娘哭喊的声音在耳边渐渐远去。
周遭的一切变得寂静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痛唤回了郑颂宜的意识。
她睁开眼看到的是陆淮习的脸,想张嘴说话却没有力气。
陆淮习的眼里满是担忧,郑颂宜扯嘴笑了笑,以示安慰,让他不必担心。
她看见陆淮习整个耳朵的变得通红,觉得有些奇怪。
郑颂宜用为数不多的气力张望四周,才发现自己在他的怀里,脸此刻贴着他的胸膛。
郑颂宜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急促的心跳,脸登时红了起来。
两人此刻正环抱的坐在地上,她想起来,可是手脚绵软乏力,不免有些慌乱。
“别动。”
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
郑颂宜循着声音望去,是郝竹杰!他此刻正为自己施针。
他总算来了,郑颂宜心里松了口气。
郝竹杰是个很有气节之人,在地方为官时,深受百姓爱戴。
前世受皇上赏识入都城为官后,促成不少利民的举措,只是此人不喜阿谀奉承,又无视权贵利益,树敌颇多。
前世,在皇上弥留之际,郝竹杰遭受了排挤,萧尚书寻了个由头,将其发配南余,谁承想在途中便病逝了。
数月前,她和掬香探得了郝竹杰重生的消息。
这消息探得其实轻而易举,因为前世他所管辖的晋衡出了数起疑案,而这一世那几起案子竟破了。
于是,郑颂宜和掬香便派人去寻他。
可惜的是,他对郑颂宜的成见实在太深,以至于他不相信郑颂宜此生愿意“改邪归正”,故而屡次不理。
直到半月前,郑颂宜悉数将都城情形与陆淮习之困于书信中告知他,并请求他赴京之日能来施以援手。
书信送出后,并不见回音。
郑颂宜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但此事若有郝竹杰的参与,便能事半功倍。
因为,张家村隶属于晋衡的管辖内。
“好了。”郝竹杰的声音响起,冷冰冰的。
他收齐最后一枚银针,郑颂宜觉得身体的掌控力已慢慢回归。
郑颂宜直起身子,才发现陆淮习的衣襟被扯开大半,脖颈连着胸前露出了不少。
啊?
郑颂宜一时怔住,两颊腾地烧了起来。
陆淮习微微侧身错开,迅速整理衣襟,只是他面上的绯红和滚动的喉结出卖了他。
两人身后一扇屏风突兀地立着,让郑颂宜更加凌乱了。
这屏风怎么搬到这了…
难道方才那药让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郑颂宜拼命回想,但是她又怕想起什么见不得人的细节来。
遗憾的是,她脑袋空空。
郝竹杰收起药箱从她身边走过时,郑颂宜才想起方才还没道谢。
“郝大人,多谢。”
这句话让郝竹杰停下了脚步,依旧冷漠,“我并不是在帮你。”
说着,郝竹杰的眼神望向陆淮习,“陆将军,我们入宫吧。”
“恩。”陆淮习正色道。
一行人越过屏风,郑颂宜便看到了照娘,她站在门边张望,担忧被欣喜占满。
郑颂宜笑得开心,上前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嗯嗯!”照娘重重点头,热泪盈眶。
郑颂宜抚着她的背,以示宽慰。
抬眸间,便看到了院外一行士兵押着宋博成和周祯。
周祯的脸色铁青,跟吃了屎一样。
郑颂宜心中大快不已。
宋博成见他们一行人出来,不经大骂道:“姓郝的,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居然敢羁押我和三皇子,我看你不想活了!”
“堵嘴。”郝竹杰声音很冷漠。
宋博成看着身旁即将对他动手的士兵,叫嚣着,“你们敢!我定要上奏皇……”
话还没说完,他被堵上了嘴,终于是消停了。
“你和照娘先回府,我晚点回去。”陆淮习柔言道。
郑颂宜有点不敢看他,只点头应着。
一旁的郝竹杰暗自摇头,没想到传言竟然是真的,他觉得陆淮习简直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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