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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江谦来的及时,刽子手的长刀还未落下,石板下的李洛水心中感激,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从这石室中出去。
等到地面上彻底没了动静,又是一阵轰鸣声响起,天旋地转间,她再次回到地面。
睁开眼的一瞬间,她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孟安一身黑色夜行衣缓缓走近,眼底冰冷,李洛水反应过来,拼命地往身后跑,没跑出几步又撞上一人。
卫溪舟马车上那位叫桑榆的女子站在不远处,那张充满魅惑的脸上是同样的森冷。
这俩人,应该都是来取她性命的。
“想杀我,直接让刽子手砍了便是,又何必多此一举?”她问。
“说得不错。”
桑榆笑脸盈盈,“本来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有人却拼命的想要你活,真该谢谢你那位官拜大理寺卿的好情郎,要不是他彻夜不眠的找证据,你早就人头落地了。”
这道理李洛水自然懂,她警惕地后退一步,没想到桑榆却隔着她,向另一边的孟安说道:“这人还是交由我来解决吧,免得脏了孟侍卫的手。”
孟安却并不领情,他甚至没有多开口一句,而是直接提刀刺过来,幸得桑榆拽了她一把,才险险避开。
再第二刀落下时,桑榆的声音也冷了,“别忘了你的身份,当年之事,你但凡还有一丝良知,便不该杀这个人。”
孟安的动作果然停了,嗓音有些沉,“什么意思?”
“她死了,卫溪舟也不会独活。”桑榆说:“你要是不想他们老卫家绝后,就放我们离开。”
孟安的刀最终还是没能落下来,桑榆带着她快步穿过街巷,在一个僻静的胡同里停下。
桑榆转过身,“看了这么久的戏,该轮到你了。”
一只纤细的手搭上李洛水的脖颈,对方的力道并不大,却让她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通体晶莹的虫子从桑榆袖子里爬出来,顺着胳膊攀上她的脖颈。
一阵刺痛过后,李洛水彻底失去了知觉。
*
江谦刚带着人回到大理寺,见到冲天而起的滚滚浓烟,惊道:“怎么回事?”
小吏跌跌撞撞跑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是,是大人的书房起火了……”
话未说完,江谦便率先一步奔了进去,书房所在的整片屋舍都被烧成一片火海,那些唯一能为李洛水辩白的证据和文书,也全都化为灰烬。
江谦怔怔站在原地,刺鼻的烟味熏得他有些头晕目眩,摇摇晃晃的转身,一旁的小吏连忙跟上,“大人这是要去哪?”
“入宫,面圣。”
这火分明有人蓄意为之,他刚从皇帝那求来延缓行刑的圣旨,就被突如其来一场大火毁了所有证据,说是巧合,谁信?
到了皇宫,他跪在皇帝面前,言辞凿凿将宁皇后当年通敌卖国又买凶杀人的罪行一一道来。
皇帝闻言大怒,“你说皇后勾结北戎,太子私养亲兵,可有证据?”
“本来有,但是大理寺今日一场大火,账簿和官员往来的文书全部烧没了。”
“江谦,你好大的胆!”
皇帝一拍桌案,怒而起身,“你可知构陷皇后太子是为何罪?!”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句句属实,皇上若不信,可以去查兵部和工部的各项收支记录,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而太子之死,也并非那匕首所致,而是死于中毒。”江谦俯首贴地,“恳请皇上下令,重新验尸,还无罪之人清白。”
皇帝指着跪地不起的江谦,恼怒得说不出一句话,他爱惜这个年轻人才委以重用,对方却一次次口出狂言。
“来人,从牢里给朕把人带上来!”皇帝一挥衣袖,“把皇后也叫来。”
随后指着地上的江谦:“倘若查不出证据,你这颗脑袋,朕要定了。”
皇后被宫女搀扶着来到御书房,身后跟着满脸病态的宁绍,见江谦跪倒在地,皇后一愣,“江大人这是做甚?”
江谦不语,没过多久,前去大牢提人的小太监匆匆赶来,“皇上,不好了……”
皇帝问:“发生何事?”
“犯人,犯人在牢里,服毒自尽了……”
“你说什么?”
江谦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哆哆嗦嗦,“犯人,死了……”
这一刻,江谦的心彻底跌入谷底,他双手撑在地面,心里某处像是被人刨了条口子,涓涓往外冒着血。
而此刻殿上,有一人也同样失了魂,宁绍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一丝血色,气血攻心之下,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阿绍!”
宁皇后这才慌了神,搀扶着宁绍一边对底下人吼道:“还不快去宣御医?!”
谁知她的手却被宁绍一把挥开,后者擦去唇边血渍,颤巍巍地走到皇帝身前跪下。
“阿绍,你干什么?”
宁皇后还要过来,却被宁绍一个眼神止住脚步。
“住口,生而不养,你没资格这么叫我。”
此言一出,殿上几人皆惊。
皇帝更是满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宁绍伏跪在地上,将那段不为人知的皇家秘事和盘托出。
在他的故事里,宁皇后年轻时体弱,所诞下的皇子从一出生便是早夭之相,为了巩固在后宫的位置,宁皇后一狠心,便将自己儿子和兄长宁国公府中同样刚临盆不过两月的庶子调了包。
那庶子生母虽只是个下贱婢女,好在身体康健,年龄也正合适,一出偷天换日便这样顺利进行了。
而真正的太子,则被弃养在蜀地,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了几年,却没想到,他拖着一身病体,年复一年的熬了过来。
不仅堂而皇之的回了京城,还查出自己生母,即当朝皇后宁氏,协同兄长宁国公,勾结北戎,利用宁国公在朝中职务之便,私下为北戎打造军械,因其泄露军情,才导致当年虎涯关镇北军惨败。
“而我二弟宁琮,正是因为在酒楼撞见皇后同北戎人的交易,才被下毒灭口。”宁绍从袖中取出一物,“当年的验尸报告,有一真一假两份,假的那份存在府衙档案,而真的那份,在我这里。”
皇帝看完,怒不可遏,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方才江谦也这么说,他的证据都被烧毁,你呢,你可有证据?”
“那些用来指正皇后的账簿和文书确实被烧了。”
皇后整个人微微颤抖着,她怎么也想不到,最终站出来指正自己的,会是她一直心中抱愧的亲儿子。
“没有证据,那便是诬陷,来人,给朕把这两个大言不惭的小子带下去!”
“慢着。”宁绍身形虚弱,要一旁的太监扶着才能站稳,他紧紧盯着一脸痛色的皇后,倏地一笑,“谁说那些账簿和文书就只有一份?”
*
京城之内风云诡谲,短短半月,便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太子于新婚之夜暴毙,二是当朝皇后被指私通外敌,祸乱朝纲,震怒的皇帝下旨,将皇后送往皇陵,终生不得再见天日。
而那些和皇后有旧的官员也被一并下罪,腰佩长刀的京都卫叩响沈府大门时,沈廷面色煞白。
可不论他如何辩解,为首的官兵都一口咬定其为皇后余孽。
“那官员往来文书上清清楚楚写着你的大名,沈大人有何冤情,去天牢里再诉吧。”
皇后一案,受牵连的官员不在少数,御书房的卷折早已堆成一座小山,皇帝却无心公务,见小太监进来,忙问道:“御医怎么说?”
此时的皇帝两鬓发白,年过半百,膝下除了已经亡故的太子便再无其他子嗣,那日于大殿之上听闻宁绍的身世,他震怒之余,心中却又暗自窃喜。
这世间总算还留有他一丝血脉。
皇宫里有全天下最好的御医,还怕治不好小小顽疾?
小太监低着头,不敢直视圣颜,只颤巍巍说道:“回皇上,御医去了,却并未见到人……”
“你什么意思?”
小太监的声音更低,“宁大公子他,他昨日一早便启程回蜀地了……”
宁绍走了,那件皇家秘辛随着他的离开被彻底掩埋,不久之后,皇帝从宗族子嗣中过继一人为太子,风波之后,一切回归宁静。
*
一艘精致画舫由北而下,在途径某个渔村时,被风雨阻了去路,小厮无奈,只能扶着自家主子上岸,找了户人家休息。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一身灰白色长衫,面容清俊文雅,见到门外的主仆,微微一愣,“宁大公子?”
宁绍有气无力挤出个笑,“江大人,这么巧。”
江谦将人引进门,宁绍这才知道,对方月前便已辞官,左右无事,便来了此地做教书先生。
宁绍问:“为什么是这里?”
江谦一笑,“觉得此地山明水秀,便来了。”
“是么?”
“自然。”
宁绍明显不信,凉风灌进来,他掩唇咳嗽几声,忽然换了话头:“这世间少了江大人这样的好官,百姓怕是又要多受磨难了。”
江谦身形一僵,低声说:“我也有私心,算不得什么好官。”
那叠文书里为什么会有沈廷的名字,二人皆心知肚明,却谁也没有再开口。
宁绍的身体越来越差,却仍在天气放晴后执意登船,临走时,有人从身后叫住他。
回头,见一位穿着粗布短衫的农家女提着竹篮一蹦一跳跑过来,看清她的模样后,宁绍愣在原地。
“李……”
刚一开口,对方便不由分说将竹篮塞到他手里,“江先生说了,你是好人,让我送几条鱼给你在路上吃。”
宁绍身形一滞,“你……不认识我?”
见她摇头,他神色一暗,岸边再次传来脚步声,这回来的是沈清彦,同样的渔民打扮,上来就将李洛水拉到身后。
“阿姐,都跟你说了不要乱跑,回家去!”
说完朝着宁绍拱手一揖,“你也看到了,那日从天牢死里逃生,她就忘记了所有,如今隐居于此,往后只想过安稳日子。”
江边的风冷得透骨,宁绍立在船头,看向岸边重获新生的一对姐弟,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
“好,她这样,很好。”
他又问:“那他呢?”
沈清彦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摇了摇头,“回北境了,说是一个月后回来,现在两个月过去,也没见半个人影。”
“那你呢?”宁绍又去看李洛水,声音很轻地问:“你也在等他吗?”
谁曾想,本该谁也不记得的李洛水闻言却郑重点头:
“嗯!”
“有个很高很好看的大将军,答应过要来陪我打鱼的!”
正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马蹄声,远远看见那个人影,李洛水心中一喜,提起裙摆便奔了过去。
卫溪舟一身便装从马上跃下,张开双臂稳稳将奔至身前的少女拥入怀中。
这一回,来的不是大将军,而是她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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