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第一普信男

作者:捕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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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亲


      “岑子宴!住手!”

      喻逍漓不知何时渡过了两界之间的长河,此时赫然出现在了高台之上,他手握渡虹,剑尖直指岑子宴,冰冷的眼神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即便是三天前与岑子宴争锋相对,喻逍漓也没有对岑子宴拔过剑,他一直心存一丝侥幸,认为岑子宴不会把事情做绝,然而看到岑子宴如今所做的一切,他再难忍让,只能选择与自己的小徒儿刀剑相向。

      蒲忻澜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向了立在高台之边挺拔的身影,他呼了一口气道:“逍漓,你走吧……”

      喻逍漓心乱如麻地道:“师兄!”

      岑子宴站到了蒲忻澜的面前,挡住了喻逍漓的视线,他冷冷地道:“师尊,这里不是仙修宾客的席位,您越界了。”

      喻逍漓眉心一凛,并不跟他废话,挥剑便斩向运转着的阵法,岑子宴一把抽出沧漫,提剑劈开了渡虹的剑气。

      “师尊,当初您救下师伯,是好心,如今您若阻止师伯解开禁制,那便是自私。”岑子宴语气刻薄地道。

      喻逍漓一个闪身冲向前去,被岑子宴横剑拦住了去路,两剑相接顿时迸出了一阵强光,两人互不相让,转瞬在高台上打了起来。

      “孽障!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会害死他的!快给我住手!”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破了禁术,您和师伯便都自由了!”

      高台之上的异动引得长河两岸一片哗然,不仅河对岸的仙修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魔族一众都不清楚自家魔尊在做什么。只是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像抢亲,这抢的还不是普通的亲!这抢的还是魔尊的亲!这抢亲之人还是名扬四海的仙山玉灵君!

      这下热闹可闹大发了!

      出于人爱看热闹的本性,有几个仙修便在河中央丢了个扩音阵,想要借此听清对面群魔乱舞之外的声音,但魔族一众便不乐意了,二话不说就把扩音阵戳散了,仙修们也不计较,转手却又丢了几个阵,魔族一众权当是挑衅,对面丢几个他们便戳几个,他们戳几个对面便丢更多,一时之间,仙魔双方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杠起来了,有来有往的不亦乐乎,完全忘了放阵的初衷是为了什么。

      不过高台之上纷乱的灵光剑影和魔族一众的虎视眈眈,还是让仙门众人起了戒备之心,他们本就怀疑魔族大张旗鼓地举办婚宴目的不纯,尤其是在看到高台之上发难的人是玉灵君,更让他们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一场鸿门宴。

      只是虽有芙蓉仙岛东海岸一事在前,但众人一直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始末,因而他们也只能继续观望,并没有轻举妄动。

      随着阵法运转的加深,禁术所系双方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喻逍漓也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那层联系来自内府深处,紧紧地裹缠在他的灵根上,因此阵法的每一次撕扯加注在蒲忻澜身上的伤痛,也会原封不动地中伤他的内府。

      不过片刻工夫,喻逍漓便快要握不住剑了,岑子宴一道凌厉的剑气劈斩而来,他没能挡住,那道剑气便直直地掼在了他的胸前,深深地撞出了一道长而窄的裂口,鲜血汩汩直流,他在高台上滚了几圈险险地用剑撑住了身体,才没有就此滚下高台。

      蒲忻澜看到了这一幕,气急攻心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他哑着嗓子道:“岑子宴,他是你师尊!”

      岑子宴也没想到会伤到喻逍漓,他退回到阵边半跪在地,看着蒲忻澜温和地道:“对不起,是我失手错伤了师尊,事后我会道歉的……师伯,你不要生气,你再忍耐一下,只要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好不好?”

      蒲忻澜看向高台边的喻逍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逍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再因我受伤……对不起……”

      “师兄……”喻逍漓想站起来,但阵法源源不断的冲击让他根本无力起身。

      “你走吧,就当是我……不要你了。”

      喻逍漓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蒲忻澜,声音都在颤抖:“什么……你说什么……哥……”

      “师尊,我不想伤您,请您先行离开,事后我定会负荆请罪。”岑子宴起身对高台下的守卫使了一个眼色。

      喻逍漓撑着剑站了起来,他单手结印震开了那些围上来的魔兵,盯着岑子宴道:“孽障,你可知禁术之所以为禁术,就是因为它根本无解!”

      “你若强行破禁,会害死你师伯的!”

      岑子宴争辩道:“师尊不要危言耸听!你说它无解只是因为你不想放手,现在阿澜已是我的道侣,我的阵法自会保阿澜周全!”

      “请你离开!”

      “执迷不悟——”

      喻逍漓双手结印,渡虹随之悬在了半空中,他掌心相对,拉开法印的同时,数不清的剑影瞬间成网,铺天盖地地就朝阵法倾轧而去!

      与此同时,江意迟四人也渡过了长河,直向高台奔去,高台下的魔兵见状顿时蜂拥而上,拦住了四人的去路,河对岸的仙山一众更是在喻逍漓受伤的那一刻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御风而起强渡长河,魔族一众闻风而动立刻群起而攻之,这般待客之道让在场的仙修们都坐不住了,管他事出有因还是平白无故,反正自古以来仙魔势不两立,直接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火都拱到这种程度了,不打上一架实在说不过去!

      不到片刻工夫,就见名为“楚河汉界”的长河遽然成了仙魔战场,好端端的一场婚宴猝然打起了群架,还是没有缘由的那种,连宣战约战布置战场的工夫都省了,整个场面像极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骨子里带出来的世仇都不需要正儿八经地结怨,味儿不对就得咬两口,问就是正邪两派水火难容!

      高台之上,蒲忻澜看着徒然混乱起来的场面,只感到滑稽又荒诞,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一切也要算到他头上吗?

      身体的疼痛快要到极限了,他弓着脊背,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着地,鲜血已经浸透厚重的婚服从他的指缝间漫出,顺着手背淌进了衣袖中,他的五指死死地扣着地面,因太过用力指甲间都渗出了血迹,即便如此他一声也没喊,他咬破了唇也只是把血往肚子里咽,冷汗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晕散在了从袖管滴落的鲜血中。

      受阵法所累,喻逍漓所有的法力都受到了压制,岑子宴轻而易举地便破开了他的剑网,他内息紊乱,被自己失控的剑气弹开了数十尺!

      喻逍漓单膝跪在地上,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倒下,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是岑子宴的对手,别说破阵了,他连阵法都靠近不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与蒲忻澜的联系越来越微弱,他当年维系禁术的灵息却如涓涓细流一般回流到了他的内府,而此刻的阵中人,身下已是一片血泊。

      “岑子宴!你不要再冥顽不灵了!你回头看看他!”喻逍漓声嘶力竭地低吼道。

      岑子宴回头看向了佝偻着身躯、颤抖不止的蒲忻澜,他紧皱着眉头半跪在阵法边沿,唤道:“阿澜,阿澜,你可还好?”

      直到此时,岑子宴还坚信着阵法可以平安解除禁术,可从蒲忻澜颈间滑出的吊坠却让他瞳孔骤缩——大婚前他亲手为蒲忻澜戴上的月牙琥珀,碎了。

      这枚他用血滴子炼制而成的护身符,在为主人挡下致命的伤害后支离破碎,那根红绳也因此断裂,随着月牙琥珀的碎片“叮咛”一声跌落进了血泊之中,激起了一朵小巧玲珑的血花。

      岑子宴终于明白,这个他亲手落下的阵法,正在一点一点吞噬他所爱之人的生命。

      他抬手便要毁了这阵法,阵中人忽然坐了起来,沾满鲜血的双手快速地翻掌结印,一瞬之间高台上所有的人和物皆被乍然暴起的阵法掀下了高台!

      “阿澜?!”

      这时林邶柘从一众魔兵中蹚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被徒弟接住的喻逍漓,举剑便斩向高台上的阵法,却被阵法爆开的灵力挡了回去,他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对着盘坐在阵心的人道:“蒲忻澜!你疯了!你不想活了吗?!”

      蒲忻澜看向了林邶柘,一双眼睛里满是悲恸,可他的语气却异常的平静:“你们都说我是逍漓的负累,所以都心疼逍漓,可你们不知道……”

      “我比你们更心疼他。”

      “不……不要……师兄!!!”喻逍漓挣开了几个徒弟的搀扶,想要冲上高台,却被阵法挡在了外面,“不可以,哥,不要,求你了!哥——!”

      几人尝试着想要破阵,却发现蒲忻澜将自己融进了阵心里,若直接破阵,蒲忻澜也会随着阵法灰飞烟灭,可若不破阵,蒲忻澜一样会被阵法磨灭。

      这惶然成了一个无解的难题。

      “对不起,师伯,是我错了!你快停下吧!我不逼你了!我再也不逼你了!你出来好不好!我真的错了!师伯!”岑子宴撕心裂肺地道,他一次次地跃上高台,又一次次地被弹了回去,他所有的修为在这一个并不高明的阵法中形同虚设,他还是像十五年前一样无能。

      这一次,是他亲手把他送上绝路的,蒲忻澜明明已经问过他很多次,是他执迷不悟,一意孤行……

      “子宴,我不怪你……”蒲忻澜咳了几口血出来,“这一切……本该如此。”

      高台下的群魔忽然开始欢呼起来——

      “原来魔尊大人成婚是这个意思!”

      “魔尊大人在成婚当日亲手杀了魔尊夫人!”

      “魔尊大人对自己也太狠了!”

      “只有对自己心狠的人才配做王者!”

      “王者威武!魔尊大人威武!”

      “魔尊大人千秋万岁!”

      高台下呐喊雀跃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就好像所有人都在欢呼着他的死亡。

      他又一次在万千人的注目下走向生命的垂暮,他笑了一声,虽然心口疼痛难忍,他却感到了解脱一般的轻松,他再一次开口道:

      “本该如此。”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死亡,可他仍然没有想过退缩。

      蒲忻澜觉得,是他拴住了喻逍漓的心,所以才让他的年年为情所困,从而年年为情所困,但这个世上不只有感情,伤心总好过伤身。

      所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师兄,师兄……”

      喻逍漓用尽了力气,堪堪爬上了高台的边沿,他顶着阵法的推力,红着眼睛看着阵中人,泣不成声。

      “你不能丢下我……哥……你说过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蒲忻澜模糊不堪的目光落向了高台边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他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喻逍漓,他一向心软,可这一次他的心早已疼的麻木了,他才知道自己其实比谁都心狠。他闭上了眼睛,再不忍看。

      可他的听觉还没有消失,喻逍漓字字泣血的话还是一字一句地往他的心里钻。

      “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太害怕了……哥……我害怕失去你……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我不能没有你……我没有办法看着你死……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骂我吧,我都认……我都认……可是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不要我……哥……”

      “哥,你说句话,求求你了,哥!你说句话好不好……”

      “蒲忻澜——!”

      “蒲素——!”

      “阿素哥哥——!”

      蒲忻澜的眼睫微微颤抖着,一滴泪珠从眼底滚落。

      “年年……是哥对不起你……”

      他说完这句话,身体忽然毫无征兆地往旁边一歪,倒在了一地绯泊之中。

      阵法的光圈霎时微弱了许多,地上运转的符篆也随之慢了下来,几乎是同一时刻,所有人都有了动作,但所有人都能来得及。

      一声鹤唳骤然划破长空,众人只见一只翎羽洁白的仙鹤飞速掠过高台,下一刻,宽阔的高台上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地斑驳的血迹。

      阵法顷刻间消散无踪,连同阵中人也杳无踪迹。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去寻仙鹤之时,只有一片晶莹剔透的羽毛悠然飘落,浮在了血泊之上。

      蒲忻澜,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只仙鹤劫走了,或许说“劫”并不准确,在那种情况下,应当是“救”才对。

      可无论是“劫”还是“救”,人和鹤都像人间蒸发一般,短短瞬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场闹剧就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结局中落下了帷幕。

      *

      蒲忻澜感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里,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让人感到很舒适。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旷荒芜的天空,四周是缭绕的云雾,一双白玉无瑕的翅膀起起伏伏,带起了阵阵风声。

      “这是去哪?”蒲忻澜开口问道,他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在嗓子里埋了二两粗粝的沙砾。

      “不知道,随便飞飞,飞到哪算哪呗。”风声中传来一个声音清灵的女声。

      蒲忻澜躺在柔软的翎羽中,不太想动:“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得来,”仙鹤姑娘道,“我不来的话,你就要被五马分尸了。”

      蒲忻澜闻言笑了一声道:“哪有那么严重。”

      “你没看见吗?那底下的人都想要你的命呐!”仙鹤姑娘故作惊叹地道。

      “他们想不想要我的命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想要。”蒲忻澜双目无神地盯着虚空缓缓道。

      仙鹤姑娘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那不成,你要死也得等我把欠你的还了你以后再死,我不管,反正我救了你就算还你一命了,我们之间两清。”

      蒲忻澜把胳膊搭在了眼睛上,缓慢地道:“行,都行……”

      仙鹤姑娘听出了蒲忻澜消沉的语气,她顿了顿,道:“你很难过吗?”

      蒲忻澜没有直接回答,他避重就轻地道:“照你这么说的话,十五年前那一次,我也快死了,怎么不见你来?”

      仙鹤姑娘道:“那一次啊,我记得我当时的确是察觉到了异样来着,奇怪的是你的确生命垂危,但却没有生命危险,我其实去看过你,不过你师弟把你照顾的很好,不需要我出手。”

      蒲忻澜喃喃道:“他会恨我的吧……”

      “他为什么恨你?”仙鹤姑娘不解道,“因为你嫁给魔尊了?”

      听了白鹤姑娘的话,蒲忻澜“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又因为牵扯到心口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嘶”了一声又倒了回去。

      “桑姑娘,听你说话真是延年益寿。”蒲忻澜喘了好几口气才稍稍缓过了劲,这伤口真是不碰还好,碰一下简直要人命。

      白鹤姑娘没心没肺地道:“看样子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我的功德圆满完成。”

      “俗话说成人之美也算功德一件,”蒲忻澜道,“你不妨好鹤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结我吧。”

      白鹤姑娘听着蒲忻澜破罐子破摔般的话语,有点生气地道:“修竹仙君,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自寻死路,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当初啰哩巴嗦劝我不要放弃修行的样子你都忘了吗?怎么到你自己就这般萎靡颓废?”

      蒲忻澜轻轻地呼吸着,他不敢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伤口,他能感觉到心口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正是如此,他才格外的难受。

      “我并不是想不开,我是想的太开了,才觉得没意思……”蒲忻澜把手放在了心口上虚掩着,“算了,你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

      白鹤姑娘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你,从心而论,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把你从前告诉过我话重新跟你说一遍吧——”

      “来时路或许艰辛,或许前路亦漫漫,但只要能坚定地迈出每一步,你能回望的过去,都不应该成为你的困扰。”

      “所以,向前看,一定要,向前看。”

      向前看……

      蒲忻澜动作迟缓地坐了起来,把目光投向了远方辽阔无垠的天与地——

      远山重峦叠嶂,千重山川连绵起伏,他们飞越在破晓之前的群山之上,天光熹微,微茫的薄辉即将冲破云层,风起云涌,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明晰起来,一直到天地相接的尽头。

      与之一同明朗起来的,还有他自己的心。

      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他的确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随性到了一种近乎无欲无求的地步,可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他有欲也有求,他自四百六十九年前的深夜把那个男孩背回了家,他努力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因为他放不下也舍不去。

      “谢谢你。”

      白鹤姑娘听到蒲忻澜终于出声,松了口气,她声音里带着笑意道:“你要去哪?我送你去——要回仙山吗?”

      蒲忻澜默了默才道:“不了……”

      “送我去永安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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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8个月前 来自:河南
    -噗噗小剧场-
    噗(惆怅):怎么都行色匆匆的,票都没发出去几张。
    喻(同款惆怅):可能是我们演的太难看了吧。
    噗(拍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班底戏这么好,只能是咱妈写的不好看!
    喻(汗颜):这么说不太好吧,咱妈会伤心的。
    噗(摆手):无须担心,咱妈能写出这段抽象的玩意说明精神状态非常良好。
    喻(无语凝噎):算了我还是背剧本吧。
    噗(哼):看来只能卖笑求荣了。都给俺笑啊咧咧!
    作者加精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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