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年

　　宋卓然和尚思年坐了一会，冯婉茹匆匆赶来，今日的她神情状态都比昨日好了许多，恍惚间尚思年仿佛又看到了在伦敦聪慧冷傲的她。
　　“见谅，银行有些事耽搁了。”冯婉茹朝两人解释，“这是我手里的东西。”
　　她从包里拿出文件袋，示意两人自行阅读。
　　尚思年也将账册递给她，“这是在昆山矿场总经理保险柜里找到的。”
　　他们都细细看起手里的东西，冯婉茹带来的是办公室和慈善会的对接清单，上边记录了一段时间内的双方的交接事宜。
　　“那份文件是守正放在我这里的，”冯婉茹声音很轻，“他曾经被调去慈善会帮忙，但却意外发现刘文粤和陈诸的交易，当时我们的另一位同事想揭穿，奈何没有证据，直接被免职了。”
　　“这件事之后，守正被给予了警告，也调回了财务部，因为我们都是私下见面，于是他们没怀疑到我身上。在父母的劝说下，我最后从商会离职了。”
　　冯婉茹讲述着过往，周遭一切仿佛沉寂下来，在零碎的日光照耀下，几人交谈着，她好像又回到了伦敦，然而一切已面目全非。
　　回过神，她重新看向尚思年和宋卓然，“这份账册足够把刘文粤拉下去了，但是我没有把握能用这个，”她指向两人手中的对接清单，“把陈诸揪出来他随时都可以找个人出来顶上。”
　　尚思年歪头，“我打算直接去会会这个人，正好我们报社有采访任务。”
　　宋卓然沉思片刻说道：“商会内派系复杂吗？从陈诸对手那边能不能获得助力？”
　　冯婉茹手在胳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表面看不算复杂，如果说之前还有新老之争，那么现在经过蔡家的清算，应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况且陈诸是个老好人，在商会内并没有树敌。”
　　听到“蔡家”，尚思年想到蔡世恒，不知道他在商会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宋卓然想了想，“如果直接拿这两份材料，就算是最差的结果，也起码能抓出一个人吧？”
　　冯婉茹点头，“就算动不了陈诸，给他打击是必然的，就看他上边的人要不要弃车保帅了。”
　　尚思年：“那到时候是公开证据，还是去和商会的人谈判。”
　　提到这个，冯婉茹的语气很笃定，“找韩三平，他是商会中可以帮我们的人。但如果你大哥可以信赖，也可以直接找他，不过就算是他来帮忙，最后还是得交给手下人。”
　　尚思年并不想让尚启安知道自己参与商会的事，“还是找那位韩主任吧，我也不知道我大哥是不是陈诸的上峰。”
　　冯婉茹没有多说什么，从尚思年的态度也能猜出他们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只有两天时间了，两天后是陈诸被授予商会常务副主席的日子，我们必须赶在这之前，不然连刘文粤都动不了了。”
　　宋卓然：“明天一天的时间，我和思年再调查一下，如果再查不到什么有效信息，我们就直接去找韩三平。”
　　“好，我来整理这两份文件，说不定可以从账簿里找到一些能利用的信息。”
　　次日，在田知路的许可和安排下，尚思年如约见到了这位陈诸主任。
　　面前坐着的人大约40多岁，虽然身材有些走样，但还能依稀从眉眼间看出年轻时的风度，此刻他坐在办公室，看到尚思年来了，还特意站了起来。
　　“尚记者，你好，久仰大名。”
　　陈诸伸出手，尚思年只得虚握了一下，她看到此人态度热络的时候就明白，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倒也不奇怪，她也没法摘除尚家这个标签。
　　“陈主任客套了，去年是我同事采访的您，不知还记得吗？”
　　此刻她有些紧张，她昨天查阅报道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当初就是靳梦然负责的采访他，但尚思年从没听她提起过这件事，或许对陈诸的采访就是靳梦然接触商会的开始。
　　陈诸想了片刻，“唉，我这脑子，记不得了，只想着应该也是位女记者，果然现在时代进不了，巾帼不让须眉啊。”
　　是尚思年预料到的答案，她也不准备在靳梦然的话题上和陈诸多纠缠，按照采访的模板问了几个问题后，问出了她最好奇的事情。
　　“陈主任，我了解到您之前曾经多次负责慈善会捐赠活动的运营事务，您认为对商会或者整个社会而言，慈善会的存在相当于什么？”
　　陈诸脸上的笑容不减，“慈善会一直都是赵会长和刘会长经手负责的，陈某也只是给予一定的人员协助而已，商会各个部门都是互相协作的。对于社会而言，慈善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救人于危难间，本就是当今世道最需要的。”
　　尚思年点点头，心里不禁想：果然是老狐狸，回答这么滴水不漏......
　　“商会作为商界代表，在慈善方面自然也要起到表率作用，这些年在慈善会的运作之下，不少企业都重获新生。自从蔡会长和令兄上任以来，各项事务都更加规范，商会也焕然一新。”
　　尚思年嘴角象征性弯了弯，心里又记了一笔：此人溜须拍马功夫应当也很了得，在她面前都不忘夸一句尚启安。
　　“陈主任，但我也听说过一些不友好的声音，尤其是上次去昆山出差，见到矿场的情景，请问在您高升常务主席后，商会未来会对相关部门做出整顿吗？”
　　陈诸听到“常务主席”这几个字，声音都流露出自得，“这是当然，毕竟任何事都不可能尽善尽美，商会内也确实有些尸位素餐之人，未来一定会予以整顿，让商界同仁放心。”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尚思年，“尚记者，相信小田一定吩咐过该如何书写采访吧？”
　　尚思年冲他笑笑，“陈主任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写。”
　　陈诸满意点头，“时间差不多了，那接下来的报道就麻烦了。”
　　尚思年站起身，朝陈诸桌上扫了一眼，“那我就不多叨扰了，谢谢陈主任今天抽出时间接受采访。”
　　“不用客气，我和你们经理他大哥关系很好，有什么需要配合的也尽管提，我就不远送了。”
　　客套笑着告别后，尚思年快步离开了商会，她可不想在这遇到尚启安。
　　离开商会后，本想先回报社把采访稿整理一下，结果却没想在楼下却见到了一位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在这？”
　　本以为要一段时间见不到陆厉了，结果他却出现在这里。
　　此时的陆厉穿着警服，比在矿场的时候多了一分严肃和正经，他靠在报社楼下的门柱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尚思年。
　　“不是你让我来的？”他扬了扬手里的纸条，“刚结束任务就直接来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尚思年轻笑一声，“陆署长，不是你先来找我的？”
　　陆厉嘴角也勾起，“所以你想借我的名头做什么？调查沪商会？”
　　尚思年左右看了看，“我们换个地方说。”
　　带着陆厉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尚思年将陈诸的照片拿出来，“陆厉，你看认识这个人吗？”
　　陆厉瞟了一眼，“没见过，怎么？他犯罪了？”
　　“肯定不是你想的那种，但有经济上的罪。”尚思年撇嘴，“你在沪商会有熟人吗？”
　　“熟人没有，仇人倒有几个。”陆厉低头看着皱眉的人，“如果你想调查谁，我可以让人去办。”
　　听到他难得的松口，尚思年眉头展开，心里也不再紧张，“你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过去看到我只有不耐烦，现在竟然愿意帮我调查？”
　　陆厉偏头，不再看她，“你不想就算了，我还有事。”
　　“谢谢你陆厉，但我目前还能自己解决，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借你名头一用，你可千万别生气。”
　　陆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以前的不耐和烦躁都消失不见了，却多了几分无奈和迁就，“你到底想做什么事？”
　　尚思年心里也有些复杂，她本来只想找到靳梦然死亡真相，但如今却发现牵扯面越来越大，那最终的真相她真的能承受吗？
　　陆厉看她低头不言，叹了口气说：“商会和孙山、田同益牵扯不少，你自己注意点，有事就抓紧时间跑。”
　　“田同益？漕运和商会也有联系吗？”尚思年问。
　　“商会有不少人都是田同益的暗线，所以他们的钱很多一部分都流入了清帮。”
　　陆厉的话突然点醒了尚思年，如果说涉及到清帮，商会高层不可能坐视不理，这是一个突破口。
　　她冲陆厉道，“放心吧，我还是有自保能力的，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总算有些头绪了。”
　　陆厉看了眼怀表里的时间，“想清楚了就去做，我也要走了。”
　　尚思年点头，“好，你也要注意安全。”
　　陆厉伸手，在尚思年疑惑的眼神中，将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个你拿着用。”他摩挲着手指，刚刚不知为何，竟然想拍拍她的头。
　　尚思年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把通体黑色的匕首。
　　她有些欣喜，“这算不算陆署长给我的特权？”
　　陆厉失笑：“也不是枪，不碍事的，留着防身吧。”
　　两人分开后，尚思年又回到了法兰西银行。
　　冯婉茹已经将账册整理了出来，虽然繁乱，但可以看出来，这位矿场经理掌握的东西很多，足够刘文粤在牢里待一辈子了，她心里燃起希望，如果刘文粤能把陈诸咬出来，那最后结果如何真的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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