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寄居

　　博涅斯现在的心情有一点奇怪，按照赫梅的说法自己就是吵架没吵赢然后跑来人间，封存了记忆和力量流浪上千年。这个行为或多或少有点蠢，他当时应该和那个什么喀奎恩打一架，或者就算来人间封印力量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封印记忆。博涅斯想起他当年发现自己不老的恐慌，觉得他可能也不是很了解自己。

　　“你一直知道我是我？”博涅斯问道。

　　“当然。”

　　博涅斯开始回忆他和赫梅的相识相知，现在看来总有些无端引诱的成分。某些细节不知为何模糊不清，但是他还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赫梅时他拿出了一本自己很早之前的诗集让他签名。这真的很耐人寻味，他试图在过去的更早的时光里寻觅赫梅的蛛丝马迹，但结果是没有，从来没有。

　　“我当初告诉你自己会封存记忆到人间，所有拜托你照看我？”

　　“不。”赫梅摇摇头，说道，“你没告诉任何人，是我自己发现的。”

　　“你自己？那你倒是挺关注我。”博涅斯随意打趣一句，没想到赫梅听了这句话倒是紧抿嘴唇，不肯再说话。博涅斯从他的神情中品味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追问道：“你怎么发现的呀？”

　　赫梅还是不说话，博涅斯见他实在不想说只能放弃追问。

　　不过这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话就突然变少了，总是沉默相对，博涅斯觉得自己和赫梅之间的信息不对等，问赫梅他又不肯说，一时赌气不肯说话。至于赫梅纯粹是心里装的东西太多，思绪纷乱也不知道有什么能和博涅斯说的。

　　簪花节最后一天，两个人跟着人流在街上散步，都是相当出众的面容，在人山人海里也显眼，尤其博涅斯一头金色的长发像一束拢起来的阳光熠熠生辉，被一个老太太笑眯眯地簪了一枝白色的鸢尾花在发上，白与金相映成趣。至于赫梅，原本是簪了一枝洋牡丹，结果没簪稳当，掉落了下来。博涅斯哈哈地笑他，最后在街旁的花筒里精挑细选一枝红玫瑰戴在赫梅耳边。红色的玫瑰静静待在黑色鬓边，衬得赫梅肤白胜雪，明眸皓齿。

　　一开始赫梅看着博涅斯选的红玫瑰还调笑他说是不是那天的补偿，赫梅说的是那束本来要给他结果出现在苏伊手上的红玫瑰。但是博涅斯明显愣神，一副不清楚的样子，赫梅知道博涅斯对那天的事都很模糊，也不再强求，乖乖低头让博涅斯簪上那朵象征爱情的红玫瑰。

　　晚上爱神芙宁传消息说知道了伊尼摩之果的事，赫梅给博涅斯施了一个昏睡咒方便和芙宁交谈。

　　“苏伊就是她的名字，只是神山上一个普通的仙女，之前负责为神主擦洗波德米拉之镜。”芙宁这么一说，赫梅就有几分“原来如此”的意思了，波德米拉之镜是神主最钟爱的宝物之一，它被珍藏在最高的神殿里，传说这面镜子可以看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和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是神主全知全能的结晶，知晓所有问题的答案和所有秘密的因果。正是因为它有这么强大的魔力，所以神主一直把它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众神也很少见到这面镜子。

　　“你是说苏伊通过波德米拉之镜知晓了伊尼摩的用法，同时监控你的行踪，趁你不在偷取果实。甚至越过你得到伊尼摩之果的方法也是镜子告诉她的？”

　　芙宁点点头：“如此看来，这是最合理的解释，毕竟波德米拉之镜号称全知全能。不然以她的身份，很难做到这些。”

　　赫梅又问：“那你是怎么知晓她的身份的？”

　　“我回到伊尼摩树边，连接它的感知，追溯所有靠近它的人，然后锁定苏伊，跟踪苏伊后发现了镜子。说来也是巧合，当年我和众河之神的事情一团糟的时候我曾向神主求助，神主借我波德米拉之镜一观，所以我这次才能认出来那面镜子。”

　　“原来如此。”

　　赫梅谢过芙宁，芙宁笑着摇摇头就走了。赫梅回到床边轻轻抚摸博涅斯的脸，他有好几天晚上没有睡觉了，本来睡眠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况且事到如今赫梅心知自己时间不多了，在最后的日子里很想能多看看博涅斯。

　　第二天博涅斯醒过来，看到赫梅在他身边明显有些愣神，赫梅问他：“我是谁？”博涅斯揉揉眼睛：“……赫梅啊。”“你还记得我们在夏威夷的孤岛吗？”赫梅又问，博涅斯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摇摇头。

　　赫梅只是叹气，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在希腊待了一周，去了各式各样的神庙，还在爱琴海边喂了海鸥，赫梅带博涅斯去了一个庄园，他说曾经很久的时间自己都在这座庄园歇脚。庄园很大，有很高大的石柱拱门，一进去入眼尽是楼梯，错综盘桓，主体是一栋看上去就有些破旧的城堡，一副很有历史的派头，博涅斯喜欢这里，他总从东塔楼走到西塔楼，又爱赤着脚在石板桥上跑。这天赫梅在厨房准备晚餐，博涅斯独自“探险”到庄园大门口去了，大门口有两株老庄玫瑰，装点着高大的石柱。赫梅就看见，苏伊站在门外朝博涅斯笑得娇媚柔婉。赫梅一下怒从心起，刚准备去擒住苏伊，却见她瞬间消了身形，赫梅还想再追，博涅斯却突然晕倒，赫梅只能先抱起博涅斯回城堡。

　　等到博涅斯再醒的时候已经清楚记得苏伊并对她念念不忘了。

　　“赫梅，苏伊呢！她刚刚还在门口，我和她……”

　　博涅斯突然收了话音，因为他看见赫梅的眼眶红了一片。“他好难过。”博涅斯的心里出现这样一句话，他清楚记得自己是爱那个红裙如火的美人的，可是为什么赫梅难过自己的心像被利刃层层割开一般？

　　他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但还是下意识把赫梅搂紧怀里：“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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