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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迷离
深夜,令尹府中。
两个黑衣人不请自来,翻过院墙,跳上高顶,打眼一望。
这令尹府既不见灯火,又不见护卫。
黑洞洞,静悄悄,连个虫鸣都无,似是一片死地。
贞三不与任己手脚轻快,猫似的将这府中屋子逛了一遍。
里室床榻也不见半个人。
贞三不:“奇怪,大半夜不睡觉,都了去哪?”
任己也觉迷惑。
他想了想,放着胆子吹了一唿哨。
哨声尖且锐,在这夜间属实动静不小。
然令尹府中仍全无反应。
贞三不:“压根没人?”
任己:“……”
啪嗒啪嗒,二人顶上有翅膀扇乎。
一只乌鸟飞来,落在任己肩上。
它小鸣一声,再飞前带路。
任己与贞三不跟在其后。
乌鸟飞过层层院墙,到了后花园子。
园子里一座假山高耸,有些大过了头。
乌鸟落到山头,不停地在石上剐蹭爪子。
“滋啦滋啦”响。
贞三不:“什么意思?”
任己:“……”
他拽了贞三不一把,两人伏贴在屋顶。
那假山底下“吱哟”一声,开了半扇的门。
门里现灯火微光。
一个杂役打扮的家伙持着灯烛出来。
他左右瞧瞧,自言自语道:“哪来的声?”
乌鸟直冲而下,越过杂役,飞入假山。
杂役大惊,慌忙转身去追。
任己听得一阵砰砰嗙嗙,在后悄无声息。
他与贞三不等了一会,仍不见动静,方才从屋顶跃下,走入假山。
门后是一段狭窄石梯,通往地下。
那杂役摔在了阶口,头着地,晕了过去。
二人进入内室。
室中一张桌子,桌上点一豆烛火。
乌鸟立在桌上,用爪扒拉一本摊开的书。
贞三不凑近,瞧了一眼。
这书被乌鸦蹭过两页,呈给贞三不的那面,写着:“桃花君宅外种三千里桃林,秋收得果三千担,封入坛中,十年沉酿,待再春暖花开时,摆桃花酒宴。座上有师无斑真人,有长玄武真人,还有友占天君,至于南山君程子封,不知何故,虽发了邀贴,未见得来……”
“嗯?这是个什么?”贞三不翻开表封一看,又是本小书,名《桃花传》。
再瞧笔者,老熟人了,还是那位闲闲居士。
“不是禁书禁画吗?”贞三不拎起那小本抖抖,笑:“怎么遵两副法旨?”
任己:“秦法不束秦家人,惯常如此。”
贞三不指那杂役,“那他呢,不该是秦家人吧?”
任己垂眼打量,这杂役手糙面糙,做粗活生计。
他不是秦家人,为何能不受影响?
确实,有些古怪。
任己俯身,将杂役翻过面来。
一动,便听见钥匙响。
他细瞧杂役腰上,别了两大串的钥匙。
任己再观周围,一方小室,唯桌椅灯书四样,哪有用钥匙的地方?
可若这钥匙不用在此处,他又何必着急追只乌鸟……
任己思忖片刻,站起。
他摸着四壁室墙,一一叩响。
果然听得一处有异,壁后空空。
他推了推,隔开一面暗门,后头乌漆嘛黑。
任己取了根蜡烛,借桌上灯台引燃。
他向贞三不:“我去里头看看。”
贞三不翻着手上小书,看得津津有味,头也顾不得抬。
他摆摆手,“去吧去吧。”
任己入了暗门,举烛一照。
这暗室比外头不知大出多少倍。
两侧均置着牢笼,排开长长两列。
难怪那么多钥匙。
任己走近瞧,每个牢门里头都拘着不少人。
他们或坐或卧,眼神涣散,口中喃喃,分不清是睡是醒。
任己见到了白日的发令小吏,也见到了令尹出巡时的随从。
至于其他,看衣着,也猜得出不少是令尹府中人士。
怎么回事?
任己一连走过七八个牢门,未寻到变作野狗的南山弟子。
他担心外头出变故,正想返身,就听牢里有人唤道:“任公子。”
任己打光照亮一人,看面目是先前为他们赶车的伙计。
任己:“你?”
那伙计再出声,明显是女子音色,道:“任公子,我是宝枝啊。”
任己早就猜到知音便是银枝,听了这话,不多意外。
他问:“你怎么被关在这?”
宝枝:“我与你们分开,就到了库房卸货,撞上几个小吏闯门收缴书画。”
“若是别的给了也就给了,偏偏他们要拿那一幅。”宝枝:“银枝不在,没人出头。我想这怎么成,拦了一下,就被抓到这了。”
“那一幅?”任己:“哪一幅?”
宝枝低下头,怯怯道:“就,就你画的那一幅。”
任己:“……得尽快拿回来。”
他问:“它被收到了哪?”
宝枝:“在你来的那屋桌子底下,有个暗门,我看见他拿下去了。”
任己点点头,又问:“你可知大狗在何处?”
宝枝摇头,“这关的都是人,我没见过狗。”
任己权衡利弊,道:“这会带你走,不见得安全。我先去找画,最多明日,我再来救你。”
宝枝连连应声。
任己出了暗门,见贞三不将杂役挪到了椅上。
杂役仍垂头昏着,这一跤摔得属实不轻。
贞三不手上还拿着那本桃花传奇,他问任己:“如何?走吧?”
任己:“我要找样东西。”
“?”贞三不:“找什么?”
任己搬开了桌子,去摸地上。
果然被他摸到了一把挂锁。
他从袖子取出个剪刀,通体鎏金,巴掌大小,边锋锐利无比。
金剪咔擦一合,挂锁登时裂为两截。
任己拉开地门,下头又是偌大空室。
金银满箱,珊瑚满盆,斗大的明珠照的室内堂堂。
贞三不探头一瞧,“哇,你是要偷东西?”
“怎么会,”任己:“拿回我自己的而已。”
他跳入室中,去寻那副画。
见地上整整齐齐,排了二十个不止的草筐。
每个筐内挤挤攘攘插满画轴。
任己捏了个决,其中一副画轴亮起个符纹,自飘起,落他手上。
任己抓牢,返身便要回。
贞三不在上道:“这里画这么多,还是打开确认下为好。”
任己:“……”
他眼一动,道:“说的是。”
拆开束线,展开画幅。
首写八字,白日昭只,灼灼其华。
画面中心是名男子,身携金枝剑,坐在桃花树下持杯饮酒。
其眉春风,眼桃花,虽垂眸看杯,但总觉下一瞬他会抬起眼,看向画外人……
任己下意识避过眼去。
他利落将画收起,道:“没错。”
其上贞三不又道:“不再仔细看看吗?”
任己:“画是我的,何时看不行?”
贞三不冷哼一声,“他日未必有今日之景。”
任己笑笑,准备与那杂役辩上几句。
一股暖风止了他的话头。
风自背后来,过他颈侧,送到任己眼下朵朵桃花。
任己一怔,回过头。
暗室不再。
桃粉泼天为云,落地为席。
细蕊纷纷,落英洒洒。
画中人搁下酒杯,向他伸出手来,微微笑道:“你还要走吗?”
——
剑宝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它找遍屋前屋后,不见任己与贞三不两人。
一问掌柜,掌柜竟答:“他们还未回来。”
“奇怪。”剑宝:“摸一摸情况,不至于太久啊。”
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可还有占天君啊?
他也搞不定?
他也搞不定的话……
剑宝瞅了瞅揣着自己的白岩。
靠这小子救人?
该有多想不开啊。
愁。
发愁。
剑宝愁了大半个上午,等来了一个人。
知音,哦不,银枝,她还是男装打扮,匆匆来访。
她抬腿进门,一见白岩就问:“任公子呢?”
白岩答:“他出门啦。”
银枝连着问:“他去哪了?何时回来?”
白岩认真答,“不知道”和“也不知道”。
银枝:“啊?”
掌柜在旁解释,说清任己夜探令尹府,还未回来。
银枝稍稍一想,就知不妙。
她脸刷得就青了,道:“完了完了,画没了,人丢了,事还没办妥。这要被主人知道,我定了……”
她急的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
剑宝:“办法不就在眼前?”
银枝看看左右,“谁?谁在说话?”
剑宝跳起颠颠:“我我我。”
银枝惊了一跳,“剑怎么说话了?”
“我就知你听得到。”剑宝:“如此一来,就好办了。”
任己与贞三不去而不归,定是被困。
指望他们自己回来是不成了,但若支人去救,没点本事的,不异于自投罗网。
银枝:“那,那该如何是好?”
剑宝:“我有个法子,但需人中间传话。我说一句,你就复给这小子一句。”
它跃起戳戳白岩脸蛋。
“待成了,我与他人剑合一,那令尹府的小贼,哼哼,才不放在眼里。”
“传话而已,简单简单。”银枝利落道:“前辈,你说!”
剑宝:“这传话也有些要求,需得传全乎,切不可缺字少句,不然,我可说不准会有什么倒霉事。”
银枝拍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前辈,定一字不缺,一字不落。”
剑宝:“好,来。”
剑宝向白岩道:“小子,赌盅掏出来。”
白岩听了银枝的话,将赌盅拿出来。
剑宝凑前,仔细瞧瞧,“果然是件仙器。”
它道:“小子,我同你来赌一把。”
白岩点头:“好呀。”
剑宝:“你若输了,就敞开身躯,让我进去。”
银枝睁大了眼,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她挠挠脸,原样传了。
白岩点头:“那我若是赢了呢?”
剑宝:“倒挺能想。你自己说吧,想要什么?”
白岩揣起胳膊,仔细想想,想得原地打了两个转转。
待转回来,脸蛋羞羞地蒙上一层红。
他道:“假如,我说想你一直在我身边呢?”
剑宝:“哈?想得美。谁要一直做柄剑啊。”
白岩:“ ……”耷拉下脸。
剑宝:“人各有所求,干嘛非同我绑在一起。”
白岩更不高兴了,坚持不松口。
剑宝:“行行行吧,反正你也不可能赢。”
剑宝应下此话,看看银枝,让她去传。
银枝却不动,她道:“前辈,你方才那话的意思,该不是要上这位仙长的身吧?”
剑宝:“是又如何?”
银枝道:“你这一柄剑,上人身,不大好吧?”
“猜你也是个懂的。”剑宝笑:“可惜,你忘记刚刚答应我什么吗?”
银枝嘴一紧,失了控制,自动开合,将刚刚剑宝所说的话漏了个全。
白岩闻言,笑眯眯取了盅。
他摇一摇,哗哗响。
剑宝也戳了赌盅一下。
两人都摇过。
剑宝:“大还是小?”
白岩:“我要大。”
剑宝:“那我就是小了,开吧。”
白岩开了盖。
六个圆点挺肚朝上。
“!!!”剑宝惊了一跳,我竟输了?!
它回过神,与白岩相连金纹再现,密密缠住剑宝。
一股大力牵引它脱去剑体,直冲入白岩躯内。
待它再睁开眼,已然恢复自己的人身。
他脚下踩着木排,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沼之上。
看这情形,是他赢了。
剑宝抹了把汗,吓死了。
那赌盅法则颠倒,大为小,小为大。
谁没事弄的这个,吓唬人玩?
剑宝吐槽。
他顶上明明灭灭,抬头一瞧,似琉璃灯罩,裂成千片万片,片片闪粼粼精光。
这景如梦照入现实。
剑宝:“原来是在这见的。”
碎成这样,能再拼起属实不易。其间不少破漏,抓了旁的补缺。
其一漏洞硕大,垂下密密金纹,牵连到剑宝身上。
或许就是因此,才抓了我不放吗?
剑宝低头,他自己内里亦晶亮,由金纹捆束的也是一枚碎片。
“神识破碎,”剑宝笑:“这么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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