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朝暮成雪

　　此事之后，方若辰说什么也要将宫主之位交给萧寒卿。
　　萧寒卿为每个中了梁杏暗器之毒的人都解了毒，他坐在柳弦的床边，看着义父苍白的面容。这十几年来夜影宫中的风波始终未停，柳弦也沧桑了许多，萧寒卿抬起手，抚过柳弦额边的白发。
　　“寒卿……”柳弦睁开眼睛。
　　“义父，你醒了。”
　　柳弦微微笑了：“方才若辰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萧寒卿点头：“义父，我想好了，这次我会答应他。”
　　柳弦拍着萧寒卿的手，他温和地说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义父都会支持你。”柳弦侧过头，他问道：“霜儿和知齐呢？”
　　“夜影宫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善后，姐姐和沈大哥都在忙着。”
　　柳弦感叹道：“等我好了，你继任宫主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
　　“好，义父，你多休息会。”萧寒卿帮他掖好被子。
　　望着萧寒卿离去的背影，柳弦欣慰地笑了。
　　“姐姐。”
　　“寒卿，义父怎么样了？”
　　“义父醒了，他多休息几日就好。”萧寒卿道。
　　想必方若辰已经将消息传了下去，站在柳晴晴身边的齐渊看见他来，郑重地向他行礼。
　　“寒卿，你想好了么？”柳晴晴问。
　　“嗯，最近这段时间我也经常在想，现在是下定决心了。”
　　柳晴晴拍着他的肩膀，“好，我和知齐永远站在你这边。”
　　沈知齐微微一笑。
　　萧寒卿看着他们，内心是充盈的幸福。
　　夜影宫逐渐恢复正常，护卫和婢女们都忙碌地来来去去，萧寒卿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寒卿，你在想什么？”
　　月无尘见他出神，疑惑地问道。
　　看到她，萧寒卿从屋顶上跳下来，两人并肩走着。
　　萧寒卿问月无尘：“说起来，这次在梁杏身边怎么没有看到白凝决？”
　　“他死了。”月无尘道：“白凝决用毒是很厉害，但他只凭武功又如何从我们姐弟的手掌心中跑出去。当时梁杏见我们追杀他，立即抛下白凝决，他就注定活不了了。”
　　萧寒卿道：“无尘，一直忘了问你，当初是谁让你进永风谷拿落月书的？”
　　月无尘想了想：“按规矩我不该说，不过既然他已经死了，只说给你听也无妨……是郝连春。”
　　这个答案在萧寒卿意料之外，月无尘笑了：“镜月楼就是这样的存在，以后你成了夜影宫宫主，镜月楼也可以为你所用。”
　　“多谢。”萧寒卿道。
　　“我们生死之交，何必如此客气。”月无尘拍了拍他的肩。
　　柳弦伤愈之后，选好良辰吉日，萧寒卿正式接任夜影宫主之位。
　　萧寒卿一身华丽白袍，戴着精致的发冠，衬得他的容貌更加清丽无双，柳晴晴站在台下欣慰地看着他，萧寒卿含笑回望柳晴晴，他从七岁起就和姐姐相依为命，没有柳晴晴就不会有今天的他。
　　柳弦扶着萧寒卿坐在宫主宝座上，萧寒卿紧紧握住他的手，柳弦朝他一笑，率先行礼道：“属下参见宫主。”
　　“参见宫主。”
　　方若辰、齐渊、孙岳澄等人齐齐抱拳行礼，杨音犹豫了一会，也跟着众人齐声贺道。
　　次日，容华殿中。
　　方若辰满脸笑容地握住萧寒卿的手，大力地拍了拍，“盼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齐渊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师兄，你现在看起来比你自己当宫主的时候还高兴。”
　　“那当然。”方若辰昂起头，挑眉一笑，“寒卿是瑶琴的儿子，又武功盖世，他一直都是最适合继承师父的人，现在我如愿以偿，倒是可以安心颐养天年了。”
　　柳弦淡淡笑了，“是啊，寒卿，你娘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会很欣慰的。”
　　方若辰拍着柳弦的肩膀，“阿弦，这些年你四处奔波，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我不累，看着寒卿和霜儿他们越来越好，我只觉得很开心。”
　　“对了，霜儿和知齐什么时候成亲？”方若辰好奇问道。
　　萧寒卿低头一笑，“上次我问了姐姐，她说定在明年初春。”
　　“嗯，孩子们都长大了。”方若辰感慨道。
　　“我们都老了。”柳弦看了看方若辰和齐渊，三人相视而笑。
　　此时，门外有属下来报，有一名蓝衣少女要见宫主。
　　哦？方若辰饶有兴致地回眸看萧寒卿，萧寒卿一头雾水，让他们带人进来。
　　不久后，蓝衣少女踏进容华殿，她一身明蓝色长裙，五官精致俏丽，长发如墨肤白似玉，只是她一脸憔悴，看起来像是许久没有睡过好觉。
　　“慕容姑娘？”柳弦一眼认出，他惊呼出声。
　　“蕊儿，你怎么来了？”萧寒卿扶住摇摇欲坠的慕容蕊，关切地问道。
　　慕容蕊还未把话说出口，就昏倒在萧寒卿的怀里。
　　萧寒卿探着她的脉息，慕容蕊只是体质虚弱，并没有受伤中毒，萧寒卿舒了口气，柳弦上前几步，轻声道：“她千里迢迢从月辉城来这里，慕容家知道么？”
　　“我让人传信给慕容伯父。”萧寒卿道。
　　站在门边的属下和齐渊悄声说了几句话，齐渊凑近萧寒卿身边，低声道：“宫主，方才落花堂有人来报，慕容家的两个蓝衣剑卫也在洵月城中，他们一直都跟随在慕容姑娘身边保护她，只是慕容姑娘似乎没有察觉，他们也不敢私上苍阳山。”
　　“伯父还是很关心蕊儿的。”
　　慕容蕊悠悠转醒，她看着萧寒卿近在咫尺的面容，脸颊微红，她低下头，从他怀中退开两步，轻声唤道：“寒卿哥哥。”
　　“蕊儿，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一问，慕容蕊眼中泛起心酸和委屈，她撅了噘嘴，气愤道：“我爹想让我嫁给程家少主，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
　　“这么远，一路很辛苦吧。”柳弦温柔道。
　　“寒卿哥哥他们离开慕容家时，我远远跟在后面，再之后忽然就看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萧寒卿沉默着，那时他们是在城郊树林中遇到了欧阳鸿。
　　慕容蕊细细想着，“后来，我只能骑着马一路朝着苍阳山的方向走，终于到了洵月城，却又不敢去夜影宫，直到在山下听说寒卿哥哥当了夜影宫主，我才上山找你。”
　　方若辰见他俩有很多话要说，给柳弦和齐渊递了个眼神，几人默默退了出去。
　　萧寒卿问道：“蕊儿，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夜影宫？”
　　慕容蕊歪头一笑，漂亮又活泼，“柳叔叔在这里，你们总是会回来的。”她环视四周，不解问道：“霜儿姐姐和知齐哥哥呢？”
　　“他们在收拾行李，沈大哥要带姐姐回去见父母。”
　　“啊……”慕容蕊眼睛一亮，“他们好事将近，真是恭喜他们了。”
　　萧寒卿温和地笑着，他打量着慕容蕊，“蕊儿，你这样跑出来，慕容伯父该担心你了。”
　　“他只关心我会不会嫁给程少主。”一提起慕容笙，慕容蕊立即撇嘴，脸颊气得鼓了起来，她道：“慕容家也不是每代都有天赋绝佳的传人，为什么非要靠联姻来保持地位呢？”
　　说完，慕容蕊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她抓着自己的衣袖不住地揉捏，小声说：“更何况我才不想嫁给不熟悉的人。”
　　萧寒卿忽然说了一句：“我娘也是这么想的。”
　　慕容蕊眨巴眼睛，认真凝视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听姐姐说，外公当年想让我娘嫁给你爹，我娘不想就这样轻许终身，她想和她爱的人共度一生。后来，外公又想让夜影宫和铭剑山庄联姻，于是我娘离开了这里，嫁给了我爹。”萧寒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虽然他们很早就不在了，但我想我娘和我爹在一起的日子一定是幸福欢乐的。”
　　慕容蕊安静地听着萧寒卿不断诉说着往事，内心更加坚定。
　　数月后，柳晴晴和沈知齐从南雁城回到夜影宫，与地处南端温暖如春的南雁城不同，夜影宫的冬天寒冷干燥，连日飘雪。
　　柳晴晴住在沐瑶琴当年所住的芳华殿，此时，她和萧寒卿正坐在殿中聊着旅途见闻，慕容蕊裹着厚厚的天蓝色斗篷来见柳晴晴，看见萧寒卿也在，慕容蕊欣喜非常。
　　她面容白皙，眼睛又大又圆，整个人活泼灵动像只雪白的兔子，走进殿中立刻令人眼前一亮，柳晴晴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霜儿姐姐，南雁城好玩么？”慕容蕊坐在一旁的软塌上，吃着萧寒卿递给她的瓜果，她笑眯眯地问。
　　“很不错，很美，风景秀丽，水天一色。夕阳西下，晚霞从云间悄悄绽放出璀璨的光芒。”柳晴晴说着，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南雁城的景色，她唇边的笑意更深。
　　“蕊儿，你是不是也想去南雁城了？”萧寒卿含笑道。
　　见萧寒卿这么了解她，慕容蕊立刻蹦了起来，拍手道：“是啊，寒卿哥哥，以后我们也去吧，小时候我只有在慕容府才能见到沈叔叔和知齐哥哥，我还没有去过南雁城呢。”
　　萧寒卿沉吟了一会，“嗯，好啊。”
　　殿外有人来报，芳华殿新加了几名婢女，萧寒卿让她们都走进来，柳晴晴一个个看过去，这几个婢女都是杨音精心选给芳华殿的，每个都容貌清秀温婉可人。
　　萧寒卿的眼神停留在一个绿衣少女的身上。
　　“汐儿？”
　　慕容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绿衣少女清瘦秀美，怯生生的。她抬起眼眸，欣喜地看着萧寒卿，轻声道：“萧大哥……宫主。”
　　“汐儿，你怎么成婢女了？”萧寒卿上前几步，走到吕汐儿的面前。
　　“从永风谷来到夜影宫之后，我就一直留在这里。”吕汐儿凝望着萧寒卿，她微微笑着，笑容之中似有千般情意。
　　萧寒卿回过头，对柳晴晴道：“姐姐，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吕汐儿，我在永风谷中结识的同伴，她很懂机关暗器。”
　　柳晴晴内心有些疑惑，但她并没有当众说出口，只柔声道：“既是你的朋友，我也不好收她当婢女，你带她去吧。”
　　萧寒卿点头，吕汐儿向柳晴晴柔柔地行了一礼，便跟着萧寒卿离开了。柳晴晴对其他婢女们挥了挥手，让她们跟着退到殿外。
　　慕容蕊的眼神一直追着萧寒卿和吕汐儿的背影，直到两人走出芳华殿，她才回过身，依靠在柳晴晴的身上，嘟囔道：“霜儿姐姐，他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柳晴晴揉着她柔软的脸颊，笑道：“蕊儿，你还小。”
　　“我已经十七岁，不小了。”慕容蕊轻声说道：“我爹说，明年要让我嫁人，我才不想嫁。”
　　柳晴晴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蕊儿，你是不是喜欢寒卿？”
　　慕容蕊站直身体，她灵动的眼神四处打量，就是不看柳晴晴的表情，“霜儿姐姐，你在说什么呀！”她的脸悄悄红了起来。
　　“你的眼神瞒不过别人。”柳晴晴含笑。
　　慕容蕊愣了愣，她嘟囔道：“我、我还小嘛，霜儿姐姐，说说你和知齐哥哥的事吧。”
　　柳晴晴立刻笑了起来，她摇晃着慕容蕊的手，轻道：“傻丫头。”
　　次日，慕容蕊来容华殿见萧寒卿，见他在偏殿和沈知齐下棋，慕容蕊对这不感兴趣，她看了一会，就走到一旁的书桌前，望着桌上放着的纸笔，她坐在萧寒卿的椅子上，拿起笔开始画了起来。
　　“蕊儿画的是……舞剑，这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啊……寒卿，你说呢？”沈知齐温文尔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慕容蕊回眸一看，两人已经下完了棋，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画。
　　慕容蕊害羞地低下头，她把画收起来，不让他们看，“知齐哥哥，你、你别说了！你们怎么……”
　　“蕊儿的画功很是了得。”萧寒卿夸赞道。
　　沈知齐笑道：“蕊儿小时候就喜欢画画，一画就是很久，等到我和阿苏来喊她，她才舍得放下笔。”
　　“知齐哥哥！”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去看看霜儿怎么还没有来。”沈知齐的目光在慕容蕊和萧寒卿之间来回转着，他低头一笑，转身离开偏殿。
　　这时，吕汐儿跟在一群婢女身后走了进来，沈知齐经过吕汐儿身边时，想起柳晴晴和他说过的话，他似有所觉地看了看吕汐儿。
　　吕汐儿抬起头，看见萧寒卿站在慕容蕊身旁，两人都眼含笑意，萧寒卿说了一句什么，慕容蕊嗔怒地捶着他的肩膀，萧寒卿并不生气，只轻笑了几声。
　　吕汐儿深吸一口气，默默地低下头，跟着身前的婢女们齐声喊道：“宫主。”
　　萧寒卿眼眸一动，“汐儿？我昨日和杨右使提过，你是我的朋友。”
　　“汐儿无处可去，仰仗杨右使收留，萧大哥……你别赶我走。”
　　萧寒卿犹豫着，慕容蕊站起身，她打量着低眉顺目的吕汐儿，轻声道：“寒卿哥哥，你就留下她吧。”
　　“好吧，汐儿，你不必再当婢女来伺候我了。”萧寒卿向站在吕汐儿前面的温婉女子看了一眼，“岚衣，你带她去画荷轩，安排两个人好生照看吕姑娘。”
　　“是，宫主。”魏岚衣应道，她转身向吕汐儿施了一礼，引着她向外走去，“吕姑娘，请往这边。”
　　吕汐儿静静地凝视着萧寒卿，许久，她才笑了笑，“多谢萧大哥。”
　　过了几日，慕容蕊在去容华殿的路上遇见吕汐儿，吕汐儿一身翠绿色的长裙，她眉眼低垂，浑身柔婉的气质令人生出我见犹怜之感，慕容蕊一脸笑意，唤道：“吕姐姐。”
　　“慕容姑娘，你也是去见萧大哥么？”
　　“是啊，寒卿哥哥教我剑法。”慕容蕊的眼神中尽是俏皮灵动，她乐呵呵道：“以前我不爱学武功，是我爹说我有天赋，现在寒卿哥哥肯教我，我自是愿意练好剑法。”
　　吕汐儿淡淡一笑，“慕容家的女儿……真让人羡慕。”她的声音轻如叹息，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自怜。
　　闻言，慕容蕊仰起头，看着从天空中飞过的一只小鸟，不紧不慢道：“我这次是悄悄跑出来的，我爹执意要让我嫁给不熟悉的人，爹说慕容家世代联姻，这是传下来的规矩。”
　　吕汐儿问：“你在这里这么久，他不找你回去么？”
　　慕容蕊耸了耸肩，笑容很灿烂，“如果不是在这里，我爹手下的蓝衣剑卫肯定把我带回慕容府嫁给程少主了。寒卿哥哥是夜影宫主，同他在一起，我爹也不说什么了。”
　　吕汐儿低下头，轻声道：“是么……”
　　慕容蕊好奇地问她：“吕姐姐，你呢？”
　　“我？”吕汐儿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微微一愣，她幽幽道：“天地之大，除了这里，我好像无处可去。”
　　慕容蕊沉默着，吕汐儿细细看着她，继续道：“慕容姑娘，我和你不一样，从小我爹娘就很少管我，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我长这么大，都没和我爹说过几句话……”
　　吕汐儿抬起手，挽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她的眼神充满愁绪，整个人仿佛要随风而去，“在永风谷，我遇见萧大哥，这是第一次有人在意我……”
　　慕容蕊拉住她的手，“吕姐姐。”
　　“一时感慨，我多说了。”吕汐儿揽住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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