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的夏天

　　白川发现了和白曦一起出门的好处，就是李芬不会多嘴骂上两句，也不会怀疑他出去打牌。
　　前一天晚上回来后李芬本来还质问他们怎么出去这么久，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旁边的白曦就先站出来了，全程十分镇定地告诉李芬：“我们沿河多走了会儿。”
　　所以第二天白曦提出还要跟着他一起出门的时候，他差点没绷住脸笑出来。
　　孩子嘛，正好是爱玩的年纪，随便找个借口让他去玩就好啦。于是走到巷口处，白川从包里掏出一张二十，觉得有点少，又摸摸索索从一兜零钱里摸出两张十块凑在一起递给白曦，“我有点事，你先自己去逛逛，等会还是给你打电话。”
　　乖儿子很听话，拿着钱就走了。脑袋聪明长得也好，随他，就是性子闷了些。白川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脸上笑开了花，美滋滋地揣着今天的打牌筹码踏向街道。
　　白曦先去报亭小卖部买了瓶水，又和丁大爷拉了几句县话，目光悄悄往四周打量——黎晨不在小卖部里。
　　拿着水告别了丁大爷，他在小卖部附近站了会儿后直径走向了网吧。依旧是站在楼下那个发光的广告牌旁边，但和昨天不一样的是，他今天盯着昏暗的楼道里，充满期待和忐忑。
　　昏暗的楼道里传出脚步声，踏在他的心上，人影显现，却不是黎晨。那个人奇怪地看了白曦一眼，像看个异类。
　　有人陆续地往里走，有人间断地下楼来，白曦站在出口旁边，确实像个异类。
　　后来他旁边又来了个女生，女生也看见了他，红着脸站在一边，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女生来了没一会儿，楼道里就下来一个高高的男生走到女生面前，摸了把女生的头发后拥着女生走了。
　　又剩下他一个人。
　　时间早已经过了最晚黎晨出来的时间，白曦看了眼时间，一鼓作气跟着两个小孩子走了进去。
　　上了二楼，那两个小孩子走到前台问可不可以给他们开机子。
　　未成年勿入的标语挂在一旁的墙上，两个网管神色冷漠地拒绝了他们。白曦心里一虚，趁着没人注意到他快步走了进去。
　　网吧里面很黑，一排排全是亮起的电脑，几乎都坐满了人，他绕着走了一圈，没看见黎晨，也没看到陈峰金朝他们，不过倒是看到了几个眼熟的面孔。
　　空气里全是二氧化碳混合各种泡面、炒饭、烟的味道，油腻的、闷臭的、嘈杂的、几乎能令人窒息。在外面看了一圈没看到人，剩下的就只有里面的包间。白曦推开了一个包间，刚一推开，里面原本没人的桌子下噌地冒出一个乱糟糟的脑袋。
　　电脑幽幽的蓝光下，那个脑袋睁着一双充血的眼睛瞪着他，白曦眼疾手快，“嘭”一声把门关上。
　　他不敢再推包间了，只能又在外头晃了一圈以后准备走掉，出网吧时那两个网管正在聊天，看到他走出来只是往他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继续聊起来。白曦心里顿时安心了些，刚跨出网吧门又被那两个小孩给拦住了。
　　两个小孩挡在他前面，两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其中一个还甜甜地讨好他：“哥哥哥哥，能不能帮我们开一台电脑呀。”
　　白曦放下去的心瞬间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后面的网管正看着他。他板着个脸不说话，没理他们继续往下走。
　　那两个小孩又跟了上来，一口一个哥哥地叫得很甜，还拽着他的袖子不想让他走。好不容易走到楼下，那两小孩还跟着他，白曦没法，只好对两个孩子说实话：“我也未成年。”
　　用冷淡的面瘫脸说出冰冷的话，孩子们睁大眼睛，随即立马甩开他的袖子，大声责怪他：“你不早说，浪费我们时间。”
　　说完还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又噔噔噔地跑上楼去。
　　白曦：...
　　白曦离开了网吧，又晃悠悠到了步行街上，他没想过目的地，腿却迈进了街上的奶茶店里。
　　店里小姐姐笑得温和，声音亲切动听：“请问要喝点什么？”
　　他看了眼菜单，凭着记忆说：“小丸子奶茶，全糖。”
　　“温度呢？”
　　白曦想了想，说：“热的，谢谢。”
　　这种碰运气似的乱闯，遇不到也很正常。
　　看了眼人来人往的街道，白曦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又抱着杯热奶茶走出了街道。沿着河往上走，喷泉处围观的居民还是很多，水柱带着彩光，在夜空中闪着绚烂。
　　他抬头看着那道水光，又想起了黎晨那张脸。
　　怎么会这么渴望见面呢？
　　白曦舌尖顶住一颗小丸子，嚼吧嚼吧，浓郁的糯米香充斥在唇齿间，胸腔却好像被什么堵住。
　　他知道答案，一直知道，却不知道原来会这么渴望。
　　黎晨因为手伤没再去网吧，正好陈峰叫人去KTV唱歌，反正也无聊，干脆就应了下来。
　　去了才知道这是陈峰为了泡妹子搞的，里面除了陈峰和金朝外，就剩两个隔壁职高的妹子。
　　陈峰坐在一个妹子旁边，把金朝和另一个妹子丢在一旁一首接一首地尬唱，偶尔还要听他俩甜蜜对唱。黎晨进来的时候，金朝黯淡的眼神瞬间亮起来，腰杆都打得笔直。
　　黎晨直接进去霸占了角落里的摇麦，围起自己的一方天地。
　　唱完一首下来，两个女生的目光都集中在角落的黎晨身上，陈峰还跟个二傻子似的猛鼓掌，“不愧是我晨哥，又帅又会唱歌！skrskr～”
　　说完觉得还挺押韵，没忍住又傻乐了两下，拿着手机把刚刚录的视频传到了空间里。
　　黎晨唱了会歌，觉得KTV里有点闷，就站起来准备出去。
　　“我出去透下气。”
　　“哦好，”陈峰拿着话筒切歌，又突然叫住他，“等下晨哥，要不你顺便出去带点水回来吧。”
　　“我也去！”
　　金朝赶忙自告奋勇起身，另一边被孤立出来的女生也有些蠢蠢欲动，但最后还是没能站起来，只能目光渴望地看着他们离开。
　　金朝觉得她有些可怜，但黎晨已经走到门口，犹豫再三，金朝还是赶忙跟出去。出了KTV，外面的秋风泛着凉意，金朝走的急没穿外套出来，被吹得一哆嗦，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好在KTV楼下就是便利店，不远，只需要下个楼。
　　进了便利店，被暖气暖和了身体，金朝脑子里精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道：“这种把便利店开KTV楼下也太机智了，KTV酒水这么贵，来的人肯定愿意来这儿买啊。”
　　被自己突然的机智给取悦到，金朝十分中二地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黎晨不想和他说话，径直往里走，停在一排货架面前。
　　“要拿牛奶吗？”金朝走过来问他，又想到KTV包间里还有两个女生，“哦，给女孩子拿牛奶也不错。”
　　金朝站在牛奶货架面前扫了一圈，目光停留在一个瓶装的纯牛奶上。
　　“这不是白曦老给你带那种奶吗，那就这个吧。”
　　没等金朝去拿牛奶，黎晨先从旁边货架拿了瓶果汁塞进他怀里。
　　黎晨漫不经心地说：“拿果汁吧，谁KTV喝牛奶的。”
　　金朝一想觉得也是，又看了眼那个牛奶的价格，比普通的牛奶贵了一倍，没忍住唏嘘了一下，屁颠颠地跑去给自己拿可乐去了。
　　等付钱的时候金朝才发现他们一共只拿了三瓶。
　　“怎么只有三瓶？”金朝问，“你只拿了一瓶果汁？”
　　黎晨也很奇怪：“我拿的我的，我就一只手。”语气很理所当然。
　　金朝看着那只伤手张了张嘴，认命地返回去又拿了瓶果汁回来。
　　外面的天黑暗暗的，没有月亮，却隐隐显出些云的影子，徒增诡异。
　　“艹。”黎晨突然盯着天骂了句，从包里掏出烟在嘴里，火起火落，只剩一点子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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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曦在巷子口等了会儿，白川才终于掐着点从牌桌上下来，急匆匆往家里赶，看到白曦的时候，他嘴里的烟都还没抽完。
　　“今天回来这么快？”白川吐了口烟，津津有味地咂咂嘴，眼神在烟和白曦之间流转，似乎有些为难。
　　“小曦，等我抽完这根烟就回去。”
　　白曦“嗯”了声，安静地站在一旁，退进巷口的阴暗里。
　　“哈……”白川又吸了口烟，舒服地叹出口气，看到墙角里的白曦又觉得有点难为情，“你抽烟吗？要不要来一根？”
　　抽到一半的眼在白曦面前晃过，烟雾晕出一片白，慢慢上升，伴着熏人的尼古丁味。
　　白曦眼睛盯着那根烟，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了。”
　　白曦移开眼，拒绝了他。
　　白川也不意外，美滋滋地抽着烟，说：“你这个岁数抽烟喝酒也行……不过不抽更好，都不是什么好习惯，还省得你妈骂。”
　　“嗯。”
　　少年垂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现在的年轻人啊……白川仰头望天，悠悠吐出一口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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