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

　　“去看毒尸？”

　　慕眠颔首道：“她似乎有什么想要确认，我当时觉得她不想说，就没问。”

　　席笙皱着眉，谢韫是不是察觉什么了。

　　前段时间和玉婆婆住在一起，玉婆婆除了给她讲酿尘仙子的事，也与她说了些谷中旧事。

　　都有些不能往外说的事，席笙便没在谢韫面前提起，然而谢韫却主动提起去看毒尸？

　　虽然有小虾同行，席笙却仍有点不放心。

　　“我有点不放心。待我开一个寻人阵，让寻人阵领着我们去。”

　　慕眠见她表情认真，便应下了。

　　--

　　“谁？！”玉音一愣，迅速往箭来出射出一飞叶，然而射箭者一箭之后，甚至没看是否命中，便已逃之夭夭。

　　她随即告诉寨民回寨一趟，将有偷袭者一事告诉其他人，顺着这个山头排查，再让人去把老谷主推来。

　　小虾终于有了动静。

　　“为何要将老谷主叫来？”

　　玉音把话嘱咐完，寨民留下一个备用的火折子转身离开后，她才解释道：“毒尸的封印当年是老谷主参与的……若要下池，也只有她才有办法。”

　　小虾见她一番动作，才觉出这少谷主算是个能做事的，一番安排也算妥当，最要紧的是，事发突然，她仍沉得住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老谷主……身体不好？”

　　玉音叹口气，点点头。亦不时焦急地往池中望去。

　　她心里想着，这若狭仙尊不愧是衍天派出来的，同行者都掉进毒池了，还跟个没事人似的。

　　小虾心里也在想事，不就是挨了一箭，掉到个臭水池子里去了，至于这么劳师动众吗？这万毒谷果真如外面传的一般心性质朴，和他委实有点合不来。

　　倒是谢韫，怎么还在里头待着，她要待到什么时候？

　　谢韫这会已经游到了毒尸处。

　　原本她想的是，自己答应了要留在岸边，小虾去看一眼即刻，没想到对面却送了她一程，她不是自己下的池，也不算违背了口头承诺。

　　这些毒尸在池子里泡了许久，却没怎么腐烂，想必是当年封印时还用了些秘术，让其尸身保存至今。

　　不过到底是年岁久了，她伸手一摸，这肉就陷了进去，塌出个洞来。

　　谢韫又换了一具毒尸，这一具似乎保存得更好，连脖子上的几颗痣都能清晰看见。她逮过来一团磷火方便查看，这样外头也看不出不对。

　　谢韫站起身来，仔细将毒尸看了一圈儿，还把人身上的衣裳扒了个干净。

　　她心下了然，又接连扒了一圈的毒尸。

　　这些毒尸当中，有些毒尸和常人身体几乎无异，这蓝光之下也不怎么能看出其肤色差异，而另一些却不同，能摸到其身上或是一块两块，或是爬遍全身的密集疤痕……且这部分占了绝大多数。

　　果然。

　　这些毒尸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不烬人。

　　--

　　“师妹为何这样打紧？”慕眠有些不解，他坐在琴上倒是跟得轻松，席笙却在山上跑来跑起，看起来都累。

　　她这时没空解释，却见前头山间窜出来一个行迹诡秘的寨民，寨民打扮特殊，头上顶着个银冠，自然一眼认出。

　　席笙从山上跑下去，直接上手将人逮住。

　　她却很快松了手。

　　原因无他，这寨民手里拿着个火折子，满头大汗，刚一看清眼前人，一瞬便脸色发青，倒在了地上。

　　席笙蹲下，也没管坠落在地的火折子，而是掏出了蜃珠。
　　她如今有两个蜃珠，自然看得更分明。

　　这寨民的确是万毒谷弟子长相，席笙掰开他的嘴，里头乌青的汁水便涌了出来。

　　这是被她吓到自尽了？

　　不至于吧。这寨子里的人果真有些怕她？当初刚进寨子里的时候，那些小孩子也一样躲着她。

　　她抬起头，正巧看见寻人阵指向了这山民跑出来的那个山缝。

　　她一招手，慕眠便也从山头飘了下来。

　　“就在前面。或许有情况，我们谨慎些前进。”

　　席笙自大荒中出来，夜视能力便上升了不少，刚一穿过这个山缝，就见不远处闪着一大团蓝色的磷火，她若有所感，不客气地跳上了慕眠的琴身，指挥他一口气冲过去。

　　慕眠一得令，便催动琴身，一阵风过，将密集的磷火刮开。

　　席笙看到了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能看到的一幕。

　　小虾，哦不，若狭仙尊，正被一人掀倒在地。

　　那人坐在他身上，双手掐在他喉咙处，察觉到不对，力就那么一松，便又是小虾占了上风，一腿将她踢出几米远。

　　小虾坐在地上，很是咳嗽了几声。

　　地上草皮杂乱，想来这二人该是在这里缠斗了一番。小虾回过神来，忙打出直臂。

　　“别过来！”

　　席笙敏锐察觉到不对。

　　她抬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

　　这些磷火远远看去像是抱作了一个球，刚才那阵风将雾也吹散了，方觉火焰参差，但细细一看，其分布似乎有着某种规律。

　　“这是借磷火，布了一个古阵啊。”她感叹道。

　　玉音从地上坐起来，语气里带着些戾气，“倒是让你看出了。此阵当年是为压制毒尸，但凡步入，无一人不法力全失，这琴修如今虽能操琴，但已步入阵中，不消一会便同样如此。”

　　席笙听见她这话，忙从琴身上跳了下来，她可不想一会一屁股摔在地上。
　　“少谷主是否想错了，我离少谷主还有几步远，进，我们三打一，自然上风，退，我也跑得掉，出去叫更多援兵来也不是不行。”

　　“你倒是退一下试试。”

　　席笙刚一后退，便惊觉身上沉重无比。

　　那刚才那个寨民怎么跑出去了？她还没想过来，身后的慕眠却拍了一下她，朝她眨了眨眼。

　　对，类似的大阵，她是见过的。

　　只是当时，此阵对她并不管用，遂她没能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否还是同一个解法，她身体里流转了一圈，却没感受到什么，慕眠亦朝她摇摇头。

　　玉音从地上站起来，突然笑了。

　　“真是见识多……你可知此阵最难的解法是什么？”

　　没等到席笙回答，玉音便道：“自然是布阵人亦身在阵中，而阵心亦布于她身体中，她若想困人，便没人再能出去。”

　　“那平日里，这大阵又是如何运转？”

　　“自然是我到了之后，阵心才转入我身体里。”她将头上银冠取下，头发又被她用一片叶子缠住，几缕额发随风飘扬，玉音摆出个备战姿势，席笙见状，觉得略有些不妙。

　　怎么她站得这么快，地上的小虾还没动静呢。

　　席笙余光一瞟，才发现小虾的右腿和腹部正汩汩流血，难怪刚才二人在地上打斗，只是这暗夜蓝光，她刚才未曾察觉。

　　身后的慕眠怎么看起来都不是个能打的。

　　论修为，席笙尚浅。

　　席笙如今一直将百变刃挂在腰间，方便取用。也好在如此，刚才她试了一下，连储物手镯都打不开了。

　　她将手藏在身后，一转身，一鞭子就打向了玉音。

　　许是鞭声响亮，谢韫身上一抖，隔着雾往岸边看去。

　　怎么好像多了两个人影？她正想传音与小虾，这才发觉，身上的法术被抖落了干净。
　　看来那少谷主确实有问题。

　　是她思虑不周。

　　尸身泡久了，她轻轻一撕，便撕下一小块有着疤痕的人皮，她把人皮仔细藏好，便往岸边游去。

　　岸边，席笙一鞭子后，又接了两鞭子，却没能再打到，她立刻将长鞭化作长叉，跃向玉音的方向。

　　玉音的武器就是周遭的灌木丛，她躲这两鞭子的功夫，顺便捋了一堆叶子和一根长木棍下来。

　　见席笙逼近，便继续将叶子当作飞刃射出，席笙这一下来得急，只能硬生生收下这几叶子，好在她这长叉也叉到了玉音的脚上，玉音痛得呲牙，脚下一跳便踩上了长叉，想顺着这劲跳上去继续给席笙一棍子。

　　她却跳空了。

　　席笙瞬时将长叉变作短棒，一棒子把她手里的棍子挑开，叶子源源不断的飞射过来，席笙把短棒变作一把伞，将叶子挡开，这绿色的幕布下，伞又变作了长鞭，她终于近身，脚下踹翻了玉音的下盘，身体一歪，往玉音身后绕了一圈，鞭子顺势绕了几圈，席笙牢牢地把住鞭头，坐到了她身上。

　　她这一下才有点悟出，人在近战时，更多凭的是习惯和本能，很多动作看似复杂，确实一瞬的事，根本来不及多想，不想人写阵时，大多时候是想好了怎么写，怎么布再下手。

　　她还悟出一件事，她都有闲心想这么多事了，面前的形势就大概是无碍了。

　　她低下头，突然就将空着的一只手塞进了玉音的嘴里。

　　痛痛痛。席笙脚上找到了刚才那根被挑落的木棍，代替了她的手，顺着拔出了她的一颗毒牙，这才终于大喘几口气。

　　看来不能妄下定论，她仍压着玉音，直至身后湿答答的影子走过来，像是当初不熄告诉她的第一个方法一样，无所不能般将玉音意识海里的阵心抓了出去。

　　席笙这才松手。

　　她觉得有点花眼，一抹，手上怎么全是“汗”。

　　席笙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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