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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从口入（三）
崔明之皱着眉头：“这确实有危险，让我看看小宝。”说着，崔明之把一根拂尘毛放在小宝身上。
果不其然，轻度脱水，诺如病毒阳性。
文娘斟酌了半天，还是开口问道：“当真是时疫吗？”
崔明之在脑海里翻看着报告，想办法用文娘可以明白的语言说：“时疫只是一种概括，也分许多种。小宝这种，其实并不是很重的那种时疫。”
文娘似乎又要哭出来了：“这么说，当真是时疫。”
崔明之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解释：“可以这样说，小宝这个情况确实是外邪入侵导致的，也可以传染给其他人。但这外邪并不是很强，小宝只是年纪太小了，腹泻太厉害，所以有点脱水。”
文娘还是不明就里，嗫嚅着重复：“脱水？”
崔明之看自己解释不清楚，只好直截了当地说：“现在还是得靠小宝自己挺过去。但是他现在身体非常缺水，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补水。”
文娘被崔明之笃定的语气感染了：“水，我去打水。”
崔明之说：“井水要烧开煮沸，冷成温水，水里加上这个。”崔明之拔下拂尘毛，换成一盒口服补液盐。
“这是……”文娘眼睛发亮“仙药吗？”
口服补液盐里就是盐和糖，如果不是荒村里什么都没有，甚至可以在厨房里配。但是崔明之不忍心戳破文娘眼睛里的希望，只好敷衍着说：“嗯，是，但是这药只是尽人事，还是得小宝自己战胜外邪。”
文娘赶紧出去提水。安伽不用吩咐，自己开始劈柴，填在灶上开始生火。
崔明之赶紧趁机复习补液的配方，现在只是轻度脱水，口服补液盐或许就可以。若是病情恶化，脱水更严重了，说不定还要输液。有拂尘在，输液也可以做到，但是具体的配方就要自己计算了。孩子这样小，算错一点都是要命的。
崔明之接着嘱咐：“接触孩子的大人也要注意勤洗手，饮用煮沸过的水。特别是你，文娘，若是你也病倒了，就没人照顾小宝了。”
文娘倒吸一口冷气，汲水的手停了一下：“我记着了。”
“我们的干粮呢？”安伽干活是把好手，已经捡了细柴起了锅灶。正想顺便一起热热干粮，却发现干粮袋里空空如也，连点饼渣都没了。
“滚！这村子我们已经占了，你们这些病鬼，快滚。”忽然，冲出一个黑乎乎的小鬼，一头撞翻了文娘刚提上来的水桶。
井水翻倒，撒了一地。
“我哥也开始拉肚子了，你们这群病鬼！”这黑小子半边肩膀袒露着，身上脸上都是一般黑黢黢的。
“啊，你不是昨天偷马那个。”安伽在灶前说。
“啊，这些胡饼是不是也是你偷了。”安伽抖抖手中空空的布袋。
崔明之说：“里面有剩下的半块，是不是让你哥吃了……”
那是小宝剩下的半块胡饼，如此看来，应该也是诺如病毒了。
“什么？”黑弟弟愣在场院中，问出了和文娘一样的问题，“很严重吗，我哥还有救吗？”
小安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袒露的半边肩膀。应该是昨天衣服撕破了没办法缝补，索性把整个袖子都卸下来。
小安说：“这病，你面前这位夫人就能看。你还要赶我们走吗？”
黑弟弟几乎要哭了。
“文娘看着灶上，准备热水冲药，大伽骑马进城去找些干粮，小黑你带夫人去看看你哥哥，”小安镇定自若地安排道，“我来劈柴挑水。”
“我不叫小黑。”弟弟站在场院中间，“我叫阿代，我哥叫阿元。”
小安：“好的，阿代，带我们去看看阿元。”
阿元的情况明显比小宝好很多。他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人，虽然也因为上吐下泻，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倒在床上，但整个人还是有精神的，指尖也没有发冷。
崔明之看了阿元的粪便，是黄色的稀便。
“注意多喝水，休息休息就好了。”崔明之说。
阿代挡在门口，不让崔明之出去：“不行，为什么那个小孩就有仙药，我哥也得吃仙药。”
崔明之说：“你哥情况比较轻，不需要的。”
阿代张开手，堵住门：“我不信！”
崔明之无奈，只好又要拔下一根拂尘毛。她手伸到怀里一捻，竟然捻了个空。
崔明之赶紧把拂尘拿出来。原本稀稀拉拉的浮尘尾巴已经几乎没了，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几根。刚才它们贴在拂尘柄上，这才躲过一劫。
崔明之皱眉：“这拂尘毛能不能多变少，用一根毛换一根新拂尘行不行。”
“不行，你在想什么？”老道的声音忽然从拂尘中响起。
“啊，师父，”崔明之，“这拂尘，快没毛了怎么办。”
老道气急败坏：“我不是早跟你说过要省着点用。这拂尘就是你立身的根本，要是没有拂尘，你那点本事，在古代能干什么？”
崔明之：“是啊什么都干不了啊。所以拂尘没毛了怎么办？”
老道早知道崔明之虽然是个好人，但却生了个无赖性子，骂人只能气到自己。于是只好耐心解释：“没办法，没了就是没了。你省着点用。”
崔明之：“……”
老道说：“这世上这么多人生病，你不能见一个治一个，人要认清自己的界限。”
崔明之索性把拂尘揣回怀里，不再听老道唠叨。
崔明之看着阿代的眼睛，语气坚定地对阿代说：“我看过你哥的情况，他并无大碍，只要多喝水，好好休息，不出七日就能好起来。若是你不信我，可以去找别的郎中来看。”
阿代：“我……”
他怎么可能找其它郎中来看。他和他哥本身都是托身在荒村，靠坑蒙拐骗为生的孤儿。哪里能请得起郎中。
崔明之说：“相信我。倒是你，也要注意。不要直接接触你哥哥的排泄物。吃东西之前要好好洗手，喝水都要喝文娘烧开过的。若是你病了，就没人能照顾你哥了。”
崔明之两头忙，转身又去看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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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刚过正午，大人还没吃完干粮，小宝就自己从床上起来了：“阿娘，我饿了，我也想吃干粮。”
文娘把询问的视线投向崔明之。
崔明之说：“好好洗手，可以泡着热水，少吃一点胡饼。”
文娘高兴极了，给小宝掰了一小块胡饼，让他和热水一起吃。
小宝脸上还是有点病容，微微有点发黄。就这么乖乖地坐在门槛上吃东西，让人忍不住心疼。
还好，小孩子病得快，好得也快。早上还躺在床上萎靡不振，下午就能起来满地走了。
文娘看着小宝，默默落泪。
小安问文娘：“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小宝过几日身体好了，你要回张家饮食店，我们可以替你作证。”
文娘听话听音，马上说：“我是个贱命，但也不是任人欺侮的。他们这样对我，小宝病了，连个马厩都不愿意借我，我不愿再回去。夫人可有什么需要人手的地方，只要给我和小宝一口饭吃，我什么都可以干。”
安伽接茬，开着玩笑说：“文娘可是张家饮食店的厨子，听说一手炙烤羊肉特别正宗，全都城都是闻名的。安某愿意在张家饮食店门口，开一家安家饮食店，文娘可愿意来呀？”
文娘却犹豫了，啜嗫着说：“可是，我怕他们乱说，万一他们拿时疫的事情做文章……”
安伽笑道：“安某还怕这些流言蜚语，饮食店，只要味道好，某可以从西域运来上好的酒酿，再配上文娘你的羊肉，肯定西市一绝。”
文娘认真地分析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西市饮食店共有八家，主打西域风味的有三家，都有自己的渠道购买酒和香料。各自都有各自的特色，而且口碑已经打出去了。再想经营一家，怕是不容易。”
“某受教了。”这些话一听就是内行人多年经营盘算才能说出来的金玉良言。
崔明之说：“我家院子倒是还缺个厨子，虽然没有饮食店那么红火，但吃穿不愁，每月有月钱，文牒也能办下来。”
听到“文牒”二字，文娘眼睛亮了：“当真如此？我做得炙烤羊肉真的很好吃，你打听一下，西市没有人不知道。”
小安点点头，就等这一句了。她和子夜都不会做饭，这几个月在小院，都是明之自己对付着在小厨房烧点吃的。也就是勉强填饱肚子罢了。
明之天天劝子夜多吃一点，不能再瘦了。却不想想自己随手烧出来的都是什么。
崔明之说：“如此，等小宝病好了，我就带你们一起回去。”
“等我哥病好了，能带我们一起回去吗？”阿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在旁边，眼巴巴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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