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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陈熠然看看他们两个,说,你们就在这里聊天吧,我不怕吵。然后他紧紧抓着林茗的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似乎是睡着了。
林茗只好坐在床边,和程轩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聊着天。
“真抱歉,也没能带你出去转一转,你想吃什么?我们叫外卖吧。”
“啊,都说了没事的,我吃什么都行。我记得你爱吃拔丝苹果是不是?北京做这个的馆子少,想来林老师家乡的馆子做的应当别有风味。”
程轩的脸上是善解人意的笑。
“好啊,那我们晚上就吃炒菜。给你点一份毛血旺吗?”
“知我者,林茗也。”
陈熠然似乎在梦中,不安地翻动了一下。
林茗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那就拔丝苹果、毛血旺,还有熠然喜欢吃的碟鱼头,咦,怎么没有素菜?汤也没点。”
“素菜...不知道我有没有幸,能林老师的手艺?”
陈熠然又在梦里皱了皱眉,林茗伸手替他展了展。
林茗笑了一下:“当然可以。冰箱里可能只有包菜了,手撕包菜可不可以?”
程轩笑起来:“都听林老师的。”
“你太客气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待一天,我还没能尽地主之谊...”
“没关系,刚刚看微信,说是上海的活动由于不可抗力原因取消了。我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程轩笑眯眯道,“只要林老师不嫌我烦就行。”
陈熠然缓缓把眼睛睁开了。
“熠然。”林茗低下头去看他,“做噩梦了?”
“嗯。”陈熠然的声音瓮声瓮气的,把林茗的手攥得更紧了。
林茗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熠然,哥哥打个电话,做个菜。”
陈熠然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程轩忽然笑道:“抓着我的手行不行?”
陈熠然直勾勾地看着他,认真道:“不行,我怕生,所以怕你。”
林茗面上有点尴尬的神色,程轩却笑得更开心了。
等到外卖到了,林茗的菜也做完,陈熠然也没有再睡着。他被林茗裹了两层被,像个三角形的粽子一样杵在沙发角落,只露出来一张脸和一头鸡窝似的头发。他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但不知怎么的,睡了一觉的他眼下乌青的黑眼圈却更重了,看起来有点哀怨。
程轩在一旁笑道:“熠然,拿得动筷子吗?你哥哥右臂受伤了,要是拿不动的话,我可以喂你。”
林茗则是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又在他头上摸了一把,把他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蹂躏得更加蓬松了。
陈熠然两个人都没理,只是低头认真地看着桌子上的菜。林茗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
程轩歪头看着,眼睛闪了几闪,拉长了声音道:“原来林老师喜欢单纯的弟弟。”
程轩歪头看着,眼睛闪了几闪,拉长了声音道:“原来林老师喜欢单纯的弟弟。”
陈熠然紧接着冷淡插话道:“不是,林老师喜欢我这样的弟弟,和单不单纯没关系。”
程轩只笑。林茗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陈熠然,却恰巧碰到陈熠然也在看他,凝瞩不转地看他。刚刚说了那么蛮横傲气的话,可是此刻看向他的那双眼睛里,却只有恳切和恳求。
林茗已经在他头上揉了两回,还被程轩说了一回,不好意思再摸,此刻对着他笑了笑,不知能抚慰他几分。
他和程轩又说起回程的问题。
“程轩,你们那个取消的会议不打紧吧?”
“没事,主办方说可能要再等个数月看看情况,如果实在不行,就改成线上。”
“好,不要紧就行。那你明天回北京吗,还是在这里多待几天?”
“在这里多待几天吧,”程轩咧嘴一笑,“我这次出门还有个隐秘任务。”
“嗯?什么任务。”
程轩拿出手机来,给林茗看了几张照片:“可爱不?”
“这是你的小狗吗?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呢。”
“嗯,叫汪汪。”
林茗忍俊不禁,“噗嗤”一声
“笑什么?”程轩挑眉。
“没什么,”林茗嘴角的笑意仍未下去,此刻将手挡在嘴边来掩饰,“就是想了一下,你叫汪汪的时候...”
到底是在叫狗还是在狗叫。林茗心里这么想,憋笑憋得肚子都有点疼,但他肯定不会说出口。
程轩说,这有什么好想的,遂拿出来一段视频播放之,视频里,程轩趴在地上,对着沙发底下一直叫汪汪、汪汪,许久,画面里才出现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狗脑袋。
林茗再也掩饰不住,都快笑背过去了。程轩就坐在一边儿,大大咧咧地接受他的嘲笑。林茗笑着笑着,一抬眼,忽然看见陈熠然夹了一筷子米,面无表情地在欣赏。
林茗不知道大脑里是哪根神经掌管笑意,但现在那根神经“啪叽”一声,断了个干干净净。
程轩很通情达理地将话题继续下去了:
“很可爱对吧。我也觉得很可爱。所以我非常非常疼它。”
“但我好像过于疼爱它了,它把我当做了它的全世界,并且也希望我的全世界只剩下它。”
“它患上了分离焦虑症。”
“分离焦虑症?”林茗脸上有一些疑惑的神情。他没有条件,又害怕承诺,所以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对于宠物知之甚少。
“对,分离焦虑症。意思就是说,只要我一离开它的视线,他就会感到非常焦虑,会一直叫唤,会撞翻东西,会忍不住转来转去地找我。”
程轩似乎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一周,然后道:“林茗,如果是你,你怎么办呢?”
“我吗?我不知道...我没有接触过宠物。但是我的话,可能就不忍心让它自己留在家里了。”
“你呀,”程轩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飞速地把手收了回去,“就是太心软。你现在舍不得离开它,以为它就会越来越好吗?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永远陪在它们身边,一旦你离开了,等到它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它会忍不住想冲出家门找你,甚至还有些狗狗会自残,这些都是很危险的。而且,它们自己内心也很痛苦的。”
“这是病,得治。”
“如果有办法永远陪在它们身边呢?”陈熠然忽然问。
程轩笑了笑。
“只怕襄王...”他顿了下,改口道,“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过还好,我的汪汪经过几个星期的脱敏,现在已经康复了。虽然明天就可以回去了,不过我还是想在这里和林老师多待两天,”程轩笑起来,“正好借机让那只得了分离焦虑症的小狗再适应适应。所以嘛,还是要相信科学。林茗你呀,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也别太纵容了。”
“哦。”林茗点点头。
吃过了饭,林茗送程轩去宾馆。陈熠然非要跟着,林茗怕他刚从被子里出来冻着,才刚进秋天,就给他套了个羽绒服。
林茗吩咐陈熠然去买个枕头,自己和程轩一起进了宾馆大厅。等到他将程轩安顿好了出来,远远地看到陈熠然背对着他,和另一个人站在那里对话,是陈澈老师。
陈熠然睡着的时候,他的确给陈澈老师打过电话,简单汇报了一下陈熠然的情况。可是,那通电话已经让他觉得自己没头没脸,如今见面,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澈老师。
他朝那里走去,听到风吹来一句零散的“为什么”。陈熠然和陈澈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像,他甚至都分不清这一句是谁所说。陈澈老师似乎看到了他,停下了所说的话,陈熠然也转过身来。
“今晚熠然说要在你那里睡。”
“啊,对。老师...”
他的抱歉还没说出口,陈澈微笑起来。
“抱歉,让你这么辛苦。”
“老师,您别说这样的话...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给您添麻烦。是我,是我抱歉。”
“林茗。”
“哎!”
“以后要麻烦你照顾熠然了。”
林茗瞪大了眼睛。
他想到,也是这样的一个秋天的晚上,他泪痕未干,看到黑暗里陈澈老师带着陈熠然站在教室门口。陈熠然哒哒哒地跑过来,小大人一样看着他:“哥哥,你可以和我一起住”。他惊惶地看着陈澈老师,陈澈老师淡淡地笑着说:“以后要麻烦你给熠然辅导功课了”。
他像那个时候一样,连声道,好,好。
“走吧,哥哥。”
陈澈老师站在树影下,林茗和陈熠然转过身去。一条路的两边,就这样各自延展到尽头了。
“陈熠然。”陈澈老师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陈熠然回过头去,和陈澈隔着一片秋风对视。
他看着陈熠然,却又好像透过陈熠然在看别的什么人。
“无论发生什么事,照顾好自己,好吗?”
“知道了,爸爸。”
林茗带陈熠然回了公寓。
每当他自认无法更溺爱这个弟弟的时候,他总能悲哀地发现,其实还是可以的。比如今天,他就对陈熠然格外格外地宽容。这小鬼白天一天受的惊吓和委屈都不少,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脆弱的陈熠然,再想想陈熠然颤颤伸出手来摸他的脸的样子,一脸期盼望着他的样子,难免就心软作泥。所以,陈熠然非要和他一起睡,他也让了。
陈熠然和他面对面,仍像小时候那样,想来抱他的脖子,缩进他的怀里。然而他毕竟如今长手长脚、身高体强,这睡姿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实现了。
“别折腾了,”林茗无奈道,“这样就可以了,我跑不了。”
“哥哥,”陈熠然眨眨眼睛,冲他狡猾地一笑,“要不你来抱我的脖子?”
看来陈熠然是恢复好了,连这种笑容都回来了。林茗对他的没皮没脸没话说,直接将身背去过,小声嘟喃道:“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黏人。”
陈熠然委屈地哼唧了一声,但也没了什么其他动作。
过了一会,他感觉身后的雪山贴了上来,将脸埋在他肩上,还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林茗闭着眼睛,睫毛抖了两下,没再出声。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周六的最后一上午,惯例是语文课。林茗见陈熠然脸色好了许多,便带着他去上课了,临走前和程轩打了电话,说放了学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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