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烙印

　　第三十八章 无奈
　　中午，邓玉琴放学回家。邓玉莲的所有东西都搬走了。妈、爸，邓玉强都参加婚宴去了，她没去，自己在家里煮了碗面条吃。
　　她现在越来越感到时间紧迫。吃完饭到里间屋，一眼看到写字桌上放着《简爱》。翻开书，扉页上写了一行字。“送给你：二姐玉莲。”没有多余的字。邓玉琴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不管怎样，她在二姐心里有了位置。托腮沉思了一会，才拿出今天测试的化学卷子，一遍一遍地看着每一道题，每道题照她的理解都正确，但每道题都是一把大X，只有几个填空题让她得了七分。
　　“考中专，或许有希望。说不定你考不赢我们……转科？”想着下午刘清秋的话。她在心里掂量。当个会计很不错。但她考得起吗？就胡燕说的……唉。凡事尽力。”想到这里她头都大了。
　　“邓玉琴，邓玉琴。”刘清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清秋。”邓玉琴打开门把清秋迎了进去。
　　“哼，我问我妈了，她说她们学校的招生分数线去年是一百捌拾叁分，我给你算了一下，如果你语文考80分，政治考80分，数学考20分，物理，化学各考10分，你就可以考200分，你就可以考起她们学校。读她们学校免费，每月还要发生活费。毕业就工作。我觉得很适合你。
　　哎，你要是读的文科，凭你的背功，历史地理你完全可以拿高分，考过中专一点问题都没得，不知你哪根神经搭错了，去报理科，我真服了你。要不你真的转科，转到文科来？”刘清秋急得涨红了脸恨恨地说。
　　“哎呀……我真是搭错了神经。转科就算了。你说的这些分数，可能我一个都达不到，如果是文科或许我还有点希望。史地可以拉点分，理化？看吧，上次测验的卷子，7分。”邓玉琴把卷子推到刘清秋面前。
　　“哎哟，我真服了你，转科，转科，星期一马上去转。”刘清秋扫了卷首的分数后，急得跺脚。
　　星期一，不管邓玉琴怎么想的，刘清秋和胡燕硬拉着她进了教务室。
　　不等她们说完，教务科长便笑着说“你们说得容易，我们的教材是比做学生做的，还剩二个多月，才想起转科，转不了。”
　　“学校才分科一个多月，也不久呀，怎么就不能转了。”刘清秋到底胆大。敢质问教务科长。
　　“不能转就是不能转，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次，请你们回去认真学习。”教务科长说完不再理她们。
　　“哎呀，不转就不转嘛，大不了把我的复习资料借你复习。”胡燕大咧咧地说。
　　“你晓得个屁，转不成科，她根本就考不成历史地理，只有考物理化学。……”刘清秋气得一手砸在墙壁上。“哎哟，哎哟……”手被砸破了皮，痛得她使劲甩动。
　　“清秋，痛吧。”邓玉琴捧着她的手使劲吹着，心里感动得眼泪直往下掉。
　　刘清秋看着她，心里涌出无尽的怜悯。上次邓玉琴说的话，她照着讲给她父母听了，她父母说有可能邓玉琴真地在农村当一辈子知青。她不能想像邓玉琴一辈子当农民是啥情况……
　　当知青可以，但当两年就回城才是正理。如果没机会返城，谁愿意去当知青？胡燕有父母单位，邓玉琴父母都退休了，谁来给她安排工作？这些，胡燕根本没想过。当然她不知道厉害关系。
　　“没事，清秋，不是还没到那天吗？或许有希望呢？”邓玉琴安慰她。
　　“嘿，我二姐结婚了。这是她的喜糖。”邓玉琴在书包里拿出一把喜糖给清秋和胡燕。
　　“你们家也是，你弟那么大的个子，就该他去当知青，说啥也轮不到你去……”胡燕想着邓玉强，不平道。
　　“我没事，你们不必为我烦心。”邓玉琴说着背起书包直接往院子里走去。她鼻子发酸，怕忍不住流泪。
　　二姐结婚了。里间屋空着的时间也多了。邓玉琴几乎每天晚上都复习到深夜。她把精力重点放在拿分的科目上，语文，政治，一定要拿到清秋定的80分。
　　这天晚上，她写完一篇作文刚放下笔。外间屋就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接着传来一阵压抑的嘤嘤嘤的哭泣声。
　　“砰嘣，咔嚓……咣啷”一声。邓玉琴看着床上睁着眼睛的妈，指了指外面，小声问“不管吗？”
　　“不管，管不了。”张素华咬了咬牙说。
　　“妈，妈，四姐，快去追小敏，她跑了。”邓玉强在外面敲打邓玉琴她们卧室的门。
　　“你打呀，你不把别人打跑你不称心？”张素华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
　　“快点。少废话。”邓玉强说完自己先跑了出去。
　　邓玉琴和张素华穿好衣服，拿着手电茼，仔细在院子角落里照了一遍，没有发现小敏，娘俩才走出院子，黑黑的夜，静悄悄的小巷。没有一个行人。邓玉琴身体有些发抖，虽然是春天，但寒气还没远离，天生就怕冷的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寒意。
　　“这在那去找，又不晓得她家住哪里。”张素华见邓玉琴抖个不停，心想她找又找不到，邓玉琴感冒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这么冷，回去加件衣服。”张素华少有地关注到了邓玉琴冷得发抖的情行。
　　“算了，我们在河边去看，就怕小敏她一时想不开。”邓玉琴心里着急小敏的安危。
　　俩人刚走出巷子，就见巷子口新开的通宵米粉馆里，邓玉强和小敏一人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粉在吃。
　　“妈，邓玉强和小敏在哪吃粉。”邓玉琴在远处打量他们，发现小敏脸上还挂着泪痕。
　　“妈，我们回吧。他们没事了。”
　　“没事，刚才还要死要活的……”张素华气得就要冲进粉馆。邓玉琴一把拉住了她说“妈，他们这样不好吗？真有事，谁都担不起。”
　　“哎呀，你那兄弟就是来收债的，他不把我们折腾死他不安逸。”张素华拍着自己的脑壳，愤愤地说。
　　“小敏也是，年纪轻轻，又没办结婚证就住到男家，万一……”张素华唠唠叨叨地数落起小敏来。
　　“妈，你莫这样说，小敏给你当媳妇你该高兴才是。小敏人才，身材那点都不输玉强，个性也好。家庭条件也般配……分明是邓玉强不对，你还说人家。”邓玉琴打断了张素华的唠叨数着小敏的优点。
　　“你说的也是，邓玉强个性太强，光打人。我的女儿就绝不嫁给他。”张素华就是一棵墙头草，三分钟改变主意。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多了。邓玉琴躺在床上，牙齿嗑牙齿。她自己分析可能被夜风吹凉了。冷，她起床抱出一床厚棉絮搭在床上。再次钻进被窝，身体被厚重的棉絮压着，慢慢地她才感到一丝温暖。
　　迷迷糊糊，刚要睡着，邓玉强又在外面咚咚的敲门。“妈已睡着了。”邓玉琴赶紧爬起床去开门。
　　“四姐，你们没去找小敏呀。”邓玉强不满地问。
　　“去了，见你们在通宵粉馆吃粉又回来了。”邓玉琴回了话要往回走。
　　“四姐，你忙啥吗？求你件事，星期天陪小敏去做手术。半天时间。”邓玉强霸道地瞪着邓玉琴。小敏的眼光里充满了乞求。
　　“好，到时你说一声。”邓玉琴逃回了床上。
　　星期天，邓玉琴六点钟起床撬开蜂窝煤炉盖子，换了个新的煤炭才去洗漱。三姐还在美院，二姐婚后，家里的早饭就归邓玉琴了。她惦记着小敏做手术的事情，所以她把时间安排得很紧凑。
　　早饭七点钟就煮好了。邓玉强和小敏没有起床的意思，连张素华都没起床的念头。她知道妈的习惯只要休息必定睡懒觉。
　　吃完早饭，小敏还没起床，邓玉琴走近小敏身边推了两把。“嗯。四姐啥事？”
　　“你不是要去做手术吗？”邓玉琴没想到她居然会忘掉这么重要的事情。
　　“嗯，下午去做。想睡。”小敏翻过身，一只手搭在邓玉强身上。
　　“哦，下午我有事，要不你另外找人，或者让邓玉强陪你去。”邓玉琴恼怒地说。
　　“好吧。”小敏终于懒洋洋地起床了。
　　“四姐，我不敢做手术，但肚子大了……他那天就是想把他踢出来，太痛了。打胎药也吃了，不起作用。医生说只有做手术……”小敏可怜巴巴地对邓玉琴说。
　　“嗯。”邓玉琴不知该说啥。她自己还是大姑娘，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你这事该给你妈说。”邓玉琴觉得这是大事，应该让大人知道。
　　“你，你这是要我的命。我妈不得打死我呀……四姐你……”小敏瞪着她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邓玉琴。
　　手术很顺利，一个多小时便结束了。小敏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虚弱地坐了好久。
　　“我去叫三轮，我们坐三轮车回去。”邓玉琴给小敏招呼了后便出门找车。
　　“邓玉强，这是……”邓玉琴做梦都没想到，在医院门口会看到邓玉强，而且一个女人正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亲昵的表情，任谁都不会怀疑他们的关系。
　　邓玉强楞了一下，马上便恢复了平静。
　　“四姐，我们到前面有点事。你忙。”说完他左眼眨动了一下。似怪相，又似想要说明什么。邓玉琴心里翻江倒海，不知该说什么。
　　坐在三轮车上，邓玉琴体贴地揽着小敏。看着小敏心里充满了怜悯，她这样为邓玉强怀孕，流产结局却是被抛弃。
　　无奈，自己转科无奈，对小敏的处境更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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