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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15.喜欢,最没用了
野猫窜过暗巷,沉默盯住巷尾小门。两位肤色黝黑的健壮男人守在巷尾,那扇木门只到他们的肩膀。
木门上方,画着五彩缤纷的涂鸦。今天晚上,它被人用白色水笔潇洒地写下“LENAHC”。
“不用我介绍了,顶奢时尚品牌。今晚来的都是音乐和时尚界的大拿。该怎么做,好好想清楚。”
雨姐快速说完,电话挂断。黑色保姆车内,六人对视一眼,气氛陡然凝重。王顺才看了一眼手表,短叹道:“去吧。实在害怕,就安安静静待着。”
拉开车门,六双脚踩在漉湿的雪地上。
我吸了一口冷气,扭过头,正对上方知否的目光。
这寒冷的雪地里,他留着及耳的黑色卷发,一身黑色风衣,深邃眼眸看我一瞬,慢慢别过眼。我也跟没事人一样,拢住大衣跺跺脚。
我们穿过马路,暗巷,以及那两位保安冷酷的眼神,凭借那张小小的邀请函,弯腰穿过木门。
走了一长段旋转往上的楼梯,我们终于进入派对所在酒吧。
大概两百平米的空间,灯光极其昏暗,衣着华丽的男女轻执酒杯,或坐或动,摇曳在舒缓的音乐中。
“四月封,考虑一下我们家?”
“你们合作一首歌,那外头得炸开啦。”
私语不断入耳,是我们从未接触过的世界。我自顾自露出一个微笑,将局促抖落,缓步踏入酒吧。
六个人一进场,动静很大,有人投来目光,又不在意地收回去。我们自知咖位极小,也不懂为什么被邀请,拿了饮品准备先坐到角落。
“呀,来了。”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不远处,竟然是元旦那天,让我们站上电视舞台的杨姐。她一身利落的短西服,扬眉望着我们。
何啸渊是队长,想带大家过去打个招呼。杨姐按了按手,示意别动。过了一会儿,某个昏暗的卡座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长裙,走动时却一身风情。可她的神情郑重,带着惑人的纯情。
女人和杨姐一起走到我们跟前,靠近时,我们六个人都僵了。
“每个人见到你,都是这副表情。”杨姐轻轻一笑,“连你师弟都不例外。”
我们堂皇无措站起来,看着面前的漂亮女人。这位谁不认识,正是天后任菲。只是任菲二十多岁拿完大满贯,忽然宣布退圈,一消失就是两年。
任菲是胡岸一手带出来的艺人,她退圈,胡岸也离开原公司,后面才诞生了飞流。
“我算什么师姐。”任菲轻轻笑了,目光在我们面上流连。
她一出现,全场的注意全都聚了过来。人们窃窃私语,眸光阵阵。任菲似乎早就习惯这样的打量,在我们面前的卡座坐下,笑盈盈地对我们说:“胡老师还好吗?”
她说话,一旁的杨姐盯着我们,还有四周无数道窥探的目光。我大脑紧绷,整个人霎时一分为二,神思抽离。我听见自己粲然一笑,对任菲说:
“胡PD吃饭好香,都要吃成胖土豆啦!”
一时间,许多人看向我,我却浑然不觉。
任菲噗嗤笑了。她点点头,高兴说:“是!我总说老师再吃要胖得不成样子,他还不信我。现在带你们,看来真成土豆了。”
我并不知道这些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当红歌后与她的制作人,一个忽然隐退,一个另起炉灶,个中辛秘,连记者都挖不出来。我只知道,抓住此刻,嗅出关键气息,给出恰当反应。要舒适,要得当,要巧妙,要聪敏。
短短十分钟的来回,我愈发得心应手,旁边的成员们也渐渐放松下来。卡座里聊得舒畅,仿佛真是师姐与师弟的相会。
任菲看着我们,好像真看着自己的弟弟,感慨又怜惜。而旁边的杨姐,目光犀利地注视一切,毫不掩藏眼底的赏识。
“你们的事,我听说过。”任菲忽然说,“总是这样的。胡老师的孩子,好像总要经历这些事。在黑暗中唱歌,最后一个登台。但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说着,任菲面露恳切,如少女般纯情。“坚持下去,别像我一样——”
她还没说完,忽地,一道简洁有力的声音掷向酒吧。
“任菲。”
我们齐齐望过去,见门口进来一位极其英俊的男人。他浑身上下透着不凡,桀骜的气息要冲破屋顶,一双黑色马丁靴大步踏来。
杨姐立刻站起来,笑容可掬:“您来了。”
任菲也站起来,似乎想走,然男人已经来到她身前。
“多久不见?”
男人勾唇一笑,唇环散发冷光。任菲的神色也捉摸不定。她最后看了我们一眼,压下眼中情绪,轻声说:“替我问好。”
话音刚落,男人揽住任菲的肩膀,将她带离人群。而原本大肆打量任菲的目光,竟因男人的出现,全部收了起来。谁都不敢再看他们。
我们还愣在那里,杨姐在我们身旁坐下,声音满含警告:“你们的作用已经达到了。”
不用她点拨,我们也立刻想通了。我们受邀,是为引出任菲。而任菲,是刚刚那位大人物想见的。
不必探究谁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毕竟是情与利的场合。我们六人安安静静坐在卡座里,贴着彼此的腿。杨姐满意点头,端着酒站起来:
“紧张什么,表现得很好。来,带你们见点业界大牛。”
杨姐是电视台的PD,但她丈夫是时尚杂志主编。在杨姐的带领下,我们见过好几位编辑、设计师、摄影师。狐假虎威的游戏里,那些人对我们也带上几分客气。要走时,几位似乎误会了什么,还暗暗说:
“替我给你们师姐问好。”
依着杨姐和任菲的面,我们收了这些话。杨姐脾气火爆,和那些人别过,立刻将我们带到某个卡座。
“hey,Joe.”
那里坐着一排眼深鼻挺的外国人,杨姐将我们推进去,暗道:“英格兰知名的独立作曲家,最近来京城出差。”
人家对我们笑得还算友善,眼中也有丝丝好奇。我倒是犯了难,我的英语水平一般般,大学里学的也都是工商管理词汇。
有些沉默的空挡,杨姐瞄了一眼手表。我捏紧双手,深呼一口气,打算硬着头皮顶上,就是这时,原本沉默跟在我们身边的席然,遽然开口。
谁都没料到,席然的英语能力这么强。他一口悦耳的英音,和几位作曲家接连聊了几句。人家露出和善的笑,示意我们坐下聊聊。
杨姐满意地嗤笑一声,拍拍我的肩膀:“我先走了,玩得开心。”
后来我们才知道,席然从初中开始,为了躲避班干部的竞选,决心要做英语课代表。他一做就是整个中学时代,甚至还无聊去考了雅思与托福。
也托席然的福,那天晚上聚会结束,我们和国际作曲家们交换了名片。
我带着浑身疲惫回到酒店,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卸完妆。本想躺一会儿,王顺才却打来电话,说六点有航班直达沪城,我们要四点半出发。
收拾完行李,是尴尬的凌晨一点。我在床上挺尸般躺了半小时,寂静中,听到旁边细细的啜泣声。
我拧开小灯,慢慢走到席然身边。他睡觉喜欢把被子拉上去,遮住脑袋。我轻轻拨开被沿,看见席然皱巴巴、泛着潮红的小脸。他双眼紧闭,鼻翼轻轻翕动。
“怎么啦?”我侧躺到他身边。
席然轻轻睁开眼睛,眼睫因湿透而根根分明。他小声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以前读书的时候了。”
以前麽。我静了一瞬,说:“但现在不是以前喔。”
席然点点头,抽抽搭搭说:“我知道、我知道。”
看他像动物一样浑身发抖,我紧抿唇,拨开他脸上的湿发:“别的不探究。哥哥只问你一件事。”
他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扭过头,不愿意看我。我按住他,强迫他面对我:
“你是不是喜欢文俊豪?”
他剧烈颤抖起来,想说话,喉结却上下滑动,嘴里挤出一声难堪的哭嗝。好一会儿,他的脑袋轻轻抵住我,说:“喜欢,最没用了……”
我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背。
“但你最近太奇怪了,mere也会注意到的。”
席然垂着眼皮:“如果我能控制自己,我也不会这么奇怪了。”
是呀,情难自控。我忽然想到某个人,无奈地撇了撇嘴。
“然然,你老是想过去,老是想未发生的事。但思虑没办法带来真实的改变,只会让你越来越累啊。”想了想,我告诉席然,“你没跟他告白,对吧?”
“嗯……”席然点头。
“那现在要专注的,就是努力做好飞流男子队。今天晚上你不是表现得很棒吗?”
细语轻喃中,席然渐渐平静下来。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我们俩就这样靠着躺了好一会。我以为他就这样哭着睡过去了,谁知道过了好久,他忽然抓住我的衣服,小声对我说:
“琛哥……谢谢你……”
“什么?”
我凑过去,疑惑地问。
听到那一声猫似的的呢喃,我失笑,不知道做什么,只能又伸出手,拍拍他的背。
谢谢你保护我们。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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