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花

　　“你不用担心家里人，这几日就好好歇着，哪里也不要去。”幽王送顾墨回到歇息的宫殿，收起伞时还不忘叮嘱一二

　　“我知道。”走过这一路，顾墨对幽王的态度明显缓和不少

　　顾云帆那边自有王老将军去操心，若自己乱走出了什么事，才是真正的添乱

　　“但本王倒是没想到你的骑术和箭术都这么好。”幽王站在阶下轻仰着头看着顾墨，目光闪动之间流露出一丝复杂之色，这么好的骑术和箭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久病之人＂身上

　　“本王说过这世间最难得就是一个‘静’字，即到穷处，应当穷则思变。”

　　顾墨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玄色身影，心情有些复杂而微妙，他猜到了——自己的身体不是凭白这么差的

　　她略微垂下头，也许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上位者一而再、再而三递来的橄榄枝，她有些迟疑的也选择了坦诚：“王爷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初见时就和你说那一番话吗？”

　　“为什么？”

　　“王爷派来接我的那位护卫跟我说，如果王爷认为女子本弱，他就培养不出宴席上一击即中的女箭手；若王爷是为了羞辱结匈而选的女箭手，就不会说出‘她们不输于我’这种话。”

　　“我相信王爷对女子的看法和世人是不一样的，是愿意给予选择的。顾墨不愿意让内宅大院的事情污了王爷的尊耳，误了王爷的图谋。”

　　顾墨语速缓缓，语气平静，像一汪泉水，如此平静又如此有力。想报仇很容易，鱼死网破多的是机会。但要查明真相很难，幽王即使有心怕也无力，毕竟‘出征’在即

　　月色正好之际，顾墨再一次婉拒了幽王的帮忙，幽王却被这汪泉水晃了眼睛，他的心不可控制地沉溺了下去

　　他知道顾墨的意思，他们也不该有过多的交集。索性收回心思，草草道了句：“告辞。”

　　暂住的宫殿本只是宫中一个废弃了的小殿，屋里的陈设也不多，桌上放着晾好的茶，火炉中还烧着炭

　　屋内安静得可怕，顾墨甚至能听到炭火燃烧时发出的爆燃声，她心知即便顾家因赛马一事被太后告罪，屋里也不可能空无一人！

　　她佯装没有察觉不妥，只摸索着路把余闻开得药放在桌子上

　　四周依旧静的可怕，顾墨的心也跌到冰点，她还不能确定留下值守的人是谁，春桃有没有事…

　　索性把手一松，佯装失手摔了杯子，躲在暗处的刺客冷眼看着她的把戏

　　四周依旧一片死寂，心中更加警铃大作，此时此刻春桃还不出来，怕是真的出事了！只能强定心神，凭着记忆绕开了桌子和椅子，一路扶着墙壁进了内室

　　身后的刺客悄无声息地锁上了大厅的门，也跟着她的进了内室

　　她不敢大声地叫春桃，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床上摸去，她在赌，赌这个刺客想活…

　　她把自己当了鱼饵，猛地觉得脖子一凉，被刀架在脖子上，顾墨就知道鱼上钩了，这才暗暗地放下心来

　　至少说明这个刺客还是想求活路的：“春桃呢？”

　　刺客不语，刀又近了两分

　　“杀了我和她，你也没什么好处，想我配合你的前提是你也要配合我。”

　　刺客想来觉得有理，便拉着顾墨的手摸去

　　顾墨摸到床上躺着的人儿还有气息，又摸到了手上戴着的镯子确定躺着的人是春桃。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顾墨起身带着几分不善的语气质问

　　刺客把刀紧了紧，顾墨白皙的多脖子出现一条红痕，她却毫不在意地说：“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放过我却还有一线生机。”

　　刺客看着眼前不慌不忙的瞎子，又看了一眼门外质问：“我凭什么信你？”

　　一口蹩脚的大晟语，也许这就是幽王想要的那名刺客，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自己房里？

　　但是她不敢拿春桃的性命冒险，只能一步步试探着说：“小姐回屋，丫鬟却没来相迎。刚刚送我回来的那人本就起疑，是我劝他离开，这还不够让你相信我吗？”

　　“你不告诉幽王只是因为她罢了。”刺客冷笑一声，把剑从顾墨的脖子移到春桃的脖子上，毫不客气地说：“我劝小姐一句，不要自作聪明，否则你的婢女性命不保！”

　　他竟然还认得幽王？

　　“呵”顾墨冷笑一声：“自身难保的人是你才对吧。宴席上参与刺杀的刺客只逃了你一个，现在估计满宫人都在找你，就指望着找到你这个‘出征平叛’的理由了！”

　　刺客的刀又近了两分，带上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所以你能怎么样？”

　　“帮你逃出宫去，换个面貌、换个身份生活。”顾墨说的信誓旦旦：“我需要一个做脏事的人。”

　　刺客把剑收回剑鞘中发出叮——的一声细响

　　顾墨微微皱紧了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这样的人若是发作起来不管不顾，自己和春桃都会有性命之忧。况且赵相的独子若真的是死在他手上，估计他也不怕再直接杀了自己和春桃

　　还没等顾墨回答，刺客就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从中倒出两粒小药丸威胁道：“吃下去，不然我不放心。”

　　顾墨虽目不能视，倒也没怎么犹豫就仰头咽了下去，像是被呛到一样咳了几声说：“那个药太苦了，能帮我倒点水来吗？”

　　可能是看着顾墨眼睛受伤，也有可能是看顾墨吃下了药所以放心，刺客走到桌前去给顾墨倒水，顾墨趁机将藏在舌下的药丸吐出藏在手里

　　刺客递了杯茶给顾墨，只见她担心地捏了捏春桃的手；见她还是毫无反应，只能把茶杯再靠近几分，顾墨才回过神来，面色如常地接过刺客的水道了声谢

　　不过只喝了两口，顾墨就开始不停地喘起粗气，刺客一时之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顾墨趁势摔了茶杯，一字一句艰难的逼问刺客：“我已经答应了你，你为什么还…要害…害….我…”

　　刺客心中不解却还是强声说：“不可能，我不可能给错药的！”

　　语气焦急，想来是真的不想自己死，但是为什么呢？他真的在乎多背上一条人命吗？

　　“那我…我…为什么这么难受？”顾墨装得更像，冷汗涔涔，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双手抓在自己的衣领上好像随时都会窒息，不断地朝着刺客的方向求饶：“好难受…救…我…快救救我…”

　　顾墨的发饰已经凌乱，本就蒙着的双眼给她添了一丝可怜。刺客皱着眉，拿不定主意是救还是不救，他只能弯腰把顾墨抱起，试图让她舒服一点

　　顾墨抓着他的领子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放手，脸色苍白却流下一滴浊泪，是敷在顾墨眼上的药汁顺着顾墨的眼泪流了下来“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可我根本给你的就不是毒药！怎么救！”刺客一时心急说了出来：“你千万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没机会了！”

　　她依旧装得可怜，喘的犹如濒死求生的人，仿佛在和黑白无常抢那一线生机…和那阎王爷抢那一口气…

　　刺客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出去找太医，却不防被顾墨用瓷枕重重地拍晕过去…

　　感受到刺客重重的倒了下去，顾墨也一时脱力，瓷枕不妨从手中滑落，哐啷一声——

　　她现在也不用担心这刺客什么时候会醒，毕竟自己还有筹码，这个刺客和其他人一样在乎她的脸…

　　只要在乎，自己就还有用处，春桃也会没事…

　　顾墨喘顺了气，理了理衣裳从地上爬起来，趴在床头将春桃费力地晃醒：“春桃，快醒醒！醒来绑人！”

　　春桃朦朦地睁开眼，她此刻头昏脑涨，朦朦胧胧之际只听见‘醒醒’‘绑人’这些断断续续的句子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打量四周，开始回忆发生的事——在准备去接小姐时，被人打晕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打晕自己是为了什么？那个人又有怎样的目的？都一概不知

　　她只能努力地让自己保持清醒，感觉到有人不停地晃着自己，耳边响起顾墨的声音，她才努力地睁开一丝眼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尽可能地不让人发觉，却不料原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因为四周很暗，自己就算是把眼睛睁开瞪大也看不出什么东西。

　　她小心地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捆着。摸了摸手边能摸到的东西，春桃判断出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天天帮顾墨铺床的她可太熟悉这手感了

　　自己正躺在顾墨的床上，也许是那个贼人打晕了自己却又逃走啊？抑或是宫人们趁乱想偷东西？但确认了身处顾墨的床上后，她开始胆大起来，把眼睛睁个大开，就看见顾墨急切地摇着自己，衣裳都已经有些散乱

　　她知道顾墨眼睛受伤根本不可能独自回来，那就是和自己一样被抓了！她心下着急，忙抓住顾墨摇晃的双手，不顾一切着急地追问：“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顾墨知道春桃着急，也伸出手去，两手相握，彼此的心便定了下来

　　春桃急得大喘气，一时之间有很多想问却又不知道如何问起，只能赶紧找绳子把那被打晕的刺客绑得死死的，又找来火折子点亮了床头那两根蜡烛，等待刺客清醒的时间才有空感叹于这宫中当真是险象丛生

　　顾墨在春桃忙活的这段时间独坐了许久，现下也理清了思绪，只单刀直入地吩咐春桃：“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绑紧了就弄醒他。”

　　春桃毫不客气地上前踹了两脚，又拿着刺客的剑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小心翼翼地挡在顾墨前面，让自己尽量显得不这么害怕

　　顾墨知道春桃这是被吓到了，那么那个刺客大概率也是醒了，她拍了拍春桃的背以示安慰，也示意让春桃不要再挡着自己

　　刺客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眼前这对主仆生吞活剥，自己行刺多年，要不是上头下了死命令，眼前这两人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又何须受此羞辱！

　　顾墨似乎心有所感，伸手自顾自地将眼前的纱布一圈一圈拆下，随着一层一层纱布褪去，那双好看的柳叶眼在烛光中便现了出来——熠熠生辉。

　　顾墨睁开眼睛想看看刺客的神情，只可惜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她有些失望于自己的眼睛在这种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却还是问出了那让刺客都觉得意外的问题：“很像吧？”

　　刺客被捆住手脚，还是有一瞬间的震惊和了然：“你的画像早就在贵人圈里传遍了，确实很像，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像的了，哪怕是那些用了千面花的…”

　　顾墨端坐着，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你为什么认识幽王？”

　　“自进宫后，我天天躲在房梁上监视着他们。”刺客语气轻蔑，将大内侍卫贬的一文不值。顾墨心知他在说话，也顺着他的话头问下去：“那你监视到了什么？”

　　“你像幽妃，非常像，大家都对你又惊又喜…”刺客嘴角扯了个极其恶劣的笑容，但他忘了顾墨早已目不能视，这种挑衅根本不算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入宫的？”她端坐在上位，双目虽盲，但还是无端地让人觉得自己已经被她看透

　　刺客咬着牙有些不屑，春桃索性上去踹了一脚，许是碍于自己脖子上架着的剑，刺客才有些不耐的从双唇中挤出个：“去年十二月出发，忘了什么时候进来的了。”

　　大都离京城相隔甚远，便是去年十二月出发，抵达京师怕也是今年三月的事了。万朝会是今年年初才说要开的，在此之前知道、并且有能力影响此事的恐怕只有太后、陛下、皇后和幽王。

　　大都是太后娘娘的母族，除了太后，顾墨想不出有第二个人传去的消息能让大都的首领信服；除了太后，也没有人有能力放一个刺客出来搅浑这潭湖水

　　“为什么刺杀？”

　　她也得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首领的命令。”

　　一个部落首领真的会愚蠢到不知道搅乱大晟的宴会意味着什么吗？除非他们本来就想这么做，也就是像幽王所说的那样——大晟九州共主的地位岌岌可危，大家都恨不得趁新皇登基的空隙，从大晟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她有些欣慰，至少幽王到现在为止还算不上彻头彻尾地在骗自己。

　　“若真的大战，生灵涂炭之际，又何须挂怀一个女子长不长的像已故的幽妃娘娘？”顾墨自嘲一笑：“你说的首领不是那个明面上大都的首领吧？”

　　刺客有些心虚，春桃的剑又抵深了几分：“是太后…首领是太后…”

　　“我进京没多久就被太后的亲卫抓了，他们给我喂的是实打实的毒药。”刺客自嘲般笑了一声，又挣扎着坐起来：“所以你可以让你婢女把剑收起来了。太后不想杀你，你很安全。”

　　“像幽妃真的这么重要吗？”顾墨有些失落地抚上自己的脸，自己筹谋了这么久的东西，最关键的一步仰仗的却是母亲留给自己的这幅容颜。又十分庆幸自己早早地用了千面花

　　“重要，重要到你不能死…”刺客也替顾墨可怜：“那么多想杀你的人都被我杀了，因为你不能死…”

　　“我死了，你就没机会了是吗？”顾墨有些诡异的一笑：“大都的首领估计真的以为太后向着自己，想和太后里应外合，一举占尽天下。为什么笃定太后一定会帮他，因为我是吗？太后也想找到和幽妃相像的孩子…”

　　“今年三月，四时楼只卖了两份关于玉佩的情报——一份给了幽王；一份给了一个大都的马商”

　　顾墨莞尔一笑，她原以为那位大都马商会是太后的人，没想到会是大都首领的人，也算得上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四时楼是你的产业？”刺客有些惊疑，四时楼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情报高手，幕后掌权者竟然会是眼前这个小屁孩？！

　　“幽王引来了曹嬷嬷，马商引来了你；明明不是一个阵营的人却都不想我死，都是因为太后，我要知道我为什么对太后这么重要？仅仅因为幽妃吗？”顾墨不像顾若纱这么莽撞，要与虎谋皮就要摸清老虎的脾性

　　刺客兀地发难只一下就挣脱了绳子，一手猛掐住顾墨的脖子；春桃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便是把剑逼得刺客脖子已经流血了，他也没有选择放手

　　他反而更加用力，顾墨的脸已经被憋红，只要他稍一用力，那个什么太后、什么幽王、什么首领辛辛苦苦布置的棋局就可以因为缺少这颗关键的棋子而功亏一篑。

　　“你不是想活着吗？！”顾墨从喉咙里挤出零星几字

　　他一咬牙，把手一松，顾墨就掉在地上，在春桃被顾墨转移视线之际就想从窗外跳出去

　　“你再怎么样也逃不出这座皇宫！”顾墨气都还没喘顺就大吼一声叫住了他，她摸索着春桃的手站起，直面刺客也不再畏惧：“你和我早就已经入局了，不是吗？”

　　“太后要征服大都、大都想要天下、幽王想要赢得名声。”顾墨站直腰骨：“我们两个都没得选。”

　　无论是瀑布之下的谈话，还是门前的拒绝，对于幽王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挣扎。刺客在这里，窝藏刺客的罪名就在顾墨这里，她就像被幽王射中的野兔，只在乎幽王捡与不捡的一念之间

　　春桃真的被弄糊涂了，但她看到那位刺客已经迈出一半却还收回的步子就知道顾墨一定没有说错

　　顾墨见他想杀了自己也没人阻止，确定了房间已经没了旁人，才和盘托出自己的猜测：“虽然我不知道你真正效忠的首领是谁，但我猜测你入局应该也是不得已。忠于大都的刺客应该都在那场宴席上死了，他们留着你估计就是觉得你空有‘大都’这个身份却不忠心，笃定你不会以死帮大都破这局！”

　　顾墨被窗外吹来的风裹挟着，头脑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清明——如果刺客自己真的身中剧毒，那他大了杀了自己陪葬；如果刺客自己真的效忠大都，那他大可自杀帮大都破局；他也像是被射中的兔子，只是不知道射中他的‘箭矢’是什么…

　　刺客咬了一下牙，并不答话，这让顾墨察觉到一丝希望

　　“你还活着，是太后还需要你、是幽王还需要你——需要你的指证、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在他出征时给大都王室最致命的一刀，需要这场战争取得他意料之中的胜利。”

　　顾墨从瀑布回来那一日就一直在想，是什么给了幽王这个底气觉得自己一定能打赢这场仗。

　　这个刺客的出现给了她验证自己猜测的机会：“从根本入手才能一击毙命。大都的暗卫应该也是听从你的调配吧，否则这么重要的任务，你的首领怎么会派你来？那你们会得到什么好处？加官晋爵？抑或是成为大都新的主人？”

　　“自由。”刺客给出自己的答案，当他在开窗那一刻上发现了藏在暗处的秋，霎时就明白自己没有选择。幽王对现在的局面早就预料到了，如果他刚刚对顾墨下了死手，自己可能也早就身首异处了

　　没有人能逃脱他的布局，所有的棋子都得按部就班。

　　他有些认命地收回腿，关上窗，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自暴自弃地坦白：“幽王有解药，事成之后他答应放我们自由。”

　　“你这么厉害，负责替他联络藏在大都的暗卫，又身肩联络大都首领、卧底大晟联络太后的使命，对幽王殿下这么重要的人，竟然还比不上我这张和幽妃长得像的脸？”顾墨自嘲一笑，话锋一转，有些神神秘秘地凑前去问道：“不如我帮你从幽王府逃出去，你帮我抓住幽王府的暗卫？”

　　刺客忙摇摇头，非常坦诚地拒绝：“我打不赢他。”

　　“既然如此，那就合作吧。”顾墨淡淡一笑，宛若窗外已经初融的雪，让人觉得春日将近：“我之前身边也来了一个曹嬷嬷，当时我对他这步棋的猜测是为了给我找一个替身、一个吸引他们全部精力和引起太后愧疚的替身，这也是顾若纱得宠的原因。”

　　“他想把我从这件事当中摘出来，想让你保护我，想让那些人派他出征。”

　　“我需要知道原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能死的人是我？”

　　“我要知道我为什么对太后这么重要！”

　　顾墨说完，有些喘，她隐隐约约地猜到这底下就藏着母亲死亡的真相

　　“幽妃娘娘…”

　　刺客说着自己偷听来的消息：“你这张脸像极了幽妃娘娘、幽王的母妃、太后的姐妹。”

　　自己不应该对他存有过多的期待，因为这样就不会有过多的失望。所有人在这个王爷手里都是可以随意牺牲和安排的存在，只要能摆脱自身，牺牲一个顾家算什么？同理，将来牺牲自己一个又算什么？

　　顾墨暗暗拽紧拳头，幽王在逼自己做选择，也在逼太后在自己和顾若纱之间做选择，太后丢弃的那个也会是他丢弃的那个

　　他在逼自己争，而且一定要争赢顾若纱

　　春桃咬着牙让自己忍耐着，让自己尽量没这么难过，她知道顾墨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也许是从小少爷去世的那一天，也许是从苏姨娘去世的那一天，也许是从孙嬷嬷去世的那一天…

　　她把手轻轻搭在顾墨肩上，似乎也在帮她同担痛苦。她没有顾墨这么聪明，不知道她的打算，但从顾墨起疑曹嬷嬷开始，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离报仇无比接近的一天…

　　烛影绰绰，照亮了顾墨眼间缠好的纱带和眉间的忧愁，主仆之间心意相通，又怎会不知小姐越是大事临头便越喜欢佯装洒脱？越是说笑便说明那件事越棘手、越难办…

　　顾墨也搭住春桃的手，暗暗下定决心，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们一定要付出代价，无论是幽王还是其他人…

　　院中突然起了风，风夹着雪撞开了紧闭着的大门，一股脑地涌进没有点灯的大厅里。顾墨觉得身体冷了几分，她不由得一阵寒战，在宫里能做到这样一手遮天的不应该是幽王而是太后…

　　春天即使要到来也是因为跨过了寒冬；天色即使要亮也是因为跨过了黎明

　　可又有多少人死在寒冬？又有多少人没有跨过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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