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星系

　　李芳公司就是个普通的饮料厂。
　　主要是小成本高利润的企业，厂子建在市中医院的旁边，闷热的天，医院门口来来往往人群，饮料厂门口空旷旷，车子偶尔进出。
　　绕过饮料厂和市医院中间那条小巷，就是沿江街西口。
　　荀宇走过去。
　　饮料厂规模不大，毕竟是在城中部，周围居民楼林立，还有市中医院，它顶多就是一个小分厂，运作规模小，应当是一些非技术部门的地方，偶尔会充当仓库。
　　荀宇穿过巷子，在快过狭窄的小路时，看到了李芳。
　　他不大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李芳，但她身影很像。
　　李芳身材中等，但皮肤很白，总是会站得很直，即使她每天的工作都在弯腰。
　　但只要不是在工作，李芳总是会直着身板，就像一块坚硬的钢。
　　或许这样形容一位女性不大恰当。
　　但李芳就是这样，即使她很柔弱，但荀宇知道她从来都坚毅非比他人。
　　荀宇走进了些。
　　她距离不远，大致能看到她的表情。
　　李芳站在办公楼侧的扶梯，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从她微微吃劲的表情，荀宇猜那应当很重。
　　李芳下到最后几阶，有些撑不住，袋子放在阶梯上，撑着膝盖弯了腰。
　　哒哒哒
　　有人走下来。
　　荀宇看到李芳又站直了身子，回过头。
　　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干练的西装，浓妆艳抹，可能是领导级别的。
　　果然，李芳看到她，腰又微微弯下来。
　　荀宇看不大清偏过头去的李芳是什么表情，他猜李芳在笑。
　　年轻女人和李芳说着什么，拍了拍她的肩，李芳笑呵呵地弯腰目送她下来。
　　荀宇眼睫颤了颤。
　　啪嗒啪嗒
　　水滴砸在他的眼皮，从缓到急，不过三四秒的时间，雨滴逐渐密了起来。
　　荀宇没动，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李芳的位置。
　　他的妈妈在雨里晃了晃，弯腰拎起两大袋子，着急地下了楼，在最后一阶似乎踉跄了一下，一个袋子滚下去，她伸出手撑在栏杆。
　　雨变大了，豆大的水滴很快在没有干涸的地面上溅起多余的水。
　　模糊的雨幕里，李芳梳得整齐的头发被雨丝打落一丝，站在脸颊处，她咬着牙，拎着两大袋东西，走了快十米的距离把它们丢进了垃圾桶。
　　因为雨势太大，她没有地方躲避，焦急地看了看周围，不得已返过身消失在了楼层的拐角处。
　　几乎是没有空隙，每一滴雨从云层落下来，一颗一颗凑在一起，从缓到急，从轻到重地掩盖过燥热。
　　空气变得又湿又重。
　　荀宇站着淋了一会儿，脚步慢慢地拔起来，平稳地走开。

　　.
　　雨滴砸在睫毛上，沉重地压下去，穿过缝隙流进眼睛里，和温热的水意化成了普通的雨，沾湿整张脸庞。
　　陆凡星隔着玻璃门，带着惊讶和无奈，没有任何的准备地穿过雨幕，把荀宇拉进了店里。
　　“我服了！荀宇，你以后出门能不能带把伞预备一下？！”陆凡星猛地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发梢的水弹出来，拍在荀宇的脸上。
　　后者垂着眸，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陆凡星没听清，径直把他扯上了楼。
　　陆凡星粗暴地把毛巾盖在他的头上，几乎是把荀宇当做了空气，紧紧地咬在齿缝之间，用力抓着毛巾碾过他的头发。
　　“......”
　　荀宇的脑袋晃了起来，他抽了口凉气，抬手握住陆凡星的手腕。
　　“疼。”荀宇蹦出了一个字。
　　陆凡星手停下来，弯腰，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冷淡。
　　“活该。”
　　“......我自己来。”荀宇从陆凡星的手腕钻进掌心，自己擦起了头发。
　　荀宇穿了一件陆凡星的T恤，有些短 ，衣摆只堪堪盖住了裤腰。
　　陆凡星嗤笑了一声，说：“下楼。”
　　“......”

　　.
　　荀宇像个小姑娘，微微扯着衣摆下楼。
　　下雨了，店里客人也多。
　　荀宇脸皮耐不住，反抗着陆凡星把他推到中间，自己选了最靠近后厨的地方坐下。
　　陆凡星抱着胳膊看他，“呵”了一声。
　　荀宇扯了扯嘴角，示意他可以走了。
　　陆凡月把奶茶拿过来的时候，没忍住笑了一下。
　　荀宇耳尖泛红，没忍住揉了揉。
　　“陆凡星怎么把他初中的衣服给你穿了？”陆凡月用托盘微微挡在下巴，笑着说。
　　荀宇表情凝滞了一瞬，尴尬地笑了笑。
　　陆凡月走之后，荀宇拿出手机。
　　陆凡星哼着歌在前台给客人点单，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笑着把蛋糕撞进袋子递过去，好一会儿才看手机。
　　荀宇：陆凡星，我要换衣服
　　陆凡星挑了挑眉，扭头去看荀宇。
　　后者也转过来看着他，黑色的眸子里透出寒意。
　　可惜，陆凡星只是耸了耸肩，没动，继续给客人点单。
　　“......”
　　阿嚏
　　陆凡星顿了一下。
　　阿嚏
　　陆凡星看过去。
　　荀宇吸了吸鼻子，吸管用力戳进奶茶杯，发出很大的声响。
　　“......”
　　荀宇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在打喷嚏，他可以发誓。
　　“你要换什么衣服？我衣服就这样，不然你穿羽绒服？”陆凡星抱着胳膊看他。
　　荀宇坐在床上，鼻子塞住了，说话的时候得提一些声音。
　　“给我一件短袖就行。”
　　陆凡星挑了挑眉，假笑道：“我短袖都这样。”
　　荀宇没说话，抬眼看他。
　　几秒后，荀宇说：“你身上那件。”
　　陆凡星嘴角落下来，“什么？”
　　荀宇脑袋有些昏，不耐道：“既然都这么丑的衣服，我觉得还是你身上这件比较好看”然后皱了皱鼻子，“给不给？”
　　窗外的雨在下，雨点砸在屋檐，连成一条一条水柱落下去。
　　陆凡星愣了一下，没忍住咬了咬牙，说：“行，我给你。”说着捏着衣摆就掀起来。
　　荀宇坐着，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手。
　　陆凡星掀到一半，停在腹肌的地方。
　　荀宇收回神，抬眼。
　　陆凡星挑了挑眉。
　　“哥，转过去。”陆凡星说。
　　荀宇脑子糊成一片，晕晕乎乎的，鼻音很重，说：“为什么？”
　　陆凡星皱了皱眉，又展开，说：“我害羞。”
　　荀宇眼睫沉重地抖了抖，眼神落在了陆凡星的手上，那家伙手很细很白，骨节分明，无名指连着掌背的骨节上有一颗小痣。
　　喉头温热地滚了滚，荀宇牙缝里蹦出：“都是，男的，害羞什么？”
　　荀宇垂着眸，他不知道陆凡星脸红了，耳垂滴血。
　　他只听到顶上陆凡星咬牙地说：“那你别后悔。”
　　那只手又动起来了，速度快了一些，布料和肌肤的分界线微微露出两点深色。
　　突然，陆凡星的手被按住了。

　　.
　　荀宇生病了。
　　他的呼吸很重，带着胸腔的热，从唇缝间冒出来，喷洒在陆凡星的脸上。
　　他沉重地喘口气，说：“算了，我后悔了。”
　　陆凡星眼睫抖了抖，被荀宇按住的手背像触了电，酥麻的感觉流窜到大脑皮层，连带着意识一起模糊。
　　他掀了掀唇，微微抬起下巴。
　　呼吸和荀宇的纠缠在一起。
　　屋檐的雨帘融在一块，水滴汇成一颗圆润的水珠，蓄满了重力，啪嗒地砸在地面上。
　　陆凡星屏住了气息，他舌尖触到牙，轻声道：“哥，你病了。”
　　荀宇松开手，后退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鼻音浓重地团在嗓子眼，他扯了扯嘴角，说：“有点。”
　　陆凡星摸了摸鼻尖，僵硬地转过身，“我...我的衣服在柜子里，你...你自己找，我去给你拿药。”
　　荀宇僵硬地点了点头。
　　陆家姐弟不常生病，说好听点是健康，说难听点是贱命好养活，生不起病。
　　陆凡星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感冒药。
　　他下楼去找陆凡月。
　　后者眉头皱起来，“感冒药？估计吃完了。荀宇病了吗？”
　　陆凡星点了点头。
　　“街角有药店，你去买。”陆凡月把单子递给客人，“拿把大伞。”

　　.
　　“老板，拿感冒药。”陆凡星把伞收束起来，靠在店门口的伞架上。
　　老板问了一些忌用的，陆凡星不知道，老板只好给他拿最普通的药。
　　老板转身去给他拿药。
　　陆凡星站在玻璃柜前，顶上的灯光落到玻璃面上又折射出来。
　　交叠的影子里陆凡星眨了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刚才他和荀宇靠得很近。
　　咕咚
　　陆凡星用力地咽了咽口水。
　　“这个。”老板已经回到了他面前，两盒药叠放在一起，“这个早晚一粒，这个每天喝两次就行了。两盒一共45。”
　　陆凡星慌乱地点了点头，给老板扫了码付钱。
　　当啷
　　陆凡星站在药店门前，雨势小了一些，药店的屋檐落下水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溅起水花。
　　男孩深深吸了一口气，撑开伞走进了雨中。
　　陆凡星把热水倒进被子里，温热的水化开药剂，在摇晃间逐渐融在了水里，透明变成了棕黄。
　　“喏，这个吃一粒。”陆凡星把水杯递过去，在荀宇的掌心放了胶囊。
　　荀宇把胶囊放进嘴里，就着冲剂咽了下去。
　　陆凡星接过杯子。
　　荀宇手指蜷起来，稍稍挡在嘴上，又拿下来，冲陆凡星说：“我能...借你的床，睡一会吗？”
　　陆凡星知道感冒药有副作用，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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