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写信

　　校运会的开幕式响起少女时代的歌曲时，女生发出尖叫声，高夏在检查自己的相纸，听见声音时抬头。

　　舞蹈社团的人在跳少女时代的《再次重逢的世界》。

　　韩流盛行，平时课间讨论最多的就是哪部韩剧如何如何，哪位女团男团成员居然恋爱了！高夏对此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但是在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这个女团。

　　黄馨发出疑惑，“为什么没跳那首《Gee》啊，那首不是最火么？”

　　“或许因为这首歌更加能表达她们想要传递的意思吧。”高夏说。

　　黄馨:“夏夏你也听少时的歌呀？”

　　“我不怎么听韩文歌，我猜的，因为这首歌光听着就让人充满力量和希望。”高夏笑了笑，“黄馨你站这个位置来，我给你拍张照。”

　　宝丽来高夏是第二次拍，第一次拍是外婆大寿的时候，她拍废了好多张相纸，没拍出满意的照片时，她又会抓着外婆拍，外婆那一整天脸上的笑都没怎么下来过。

　　有了经验，这次拍废片率应该不会那么高，出门之前爸爸还告诉了她应该怎么找光，现在的气温也不高了，不容易偏色。

　　第一张照片出来了，对焦准，成像锐利，照片上的人笑着比剪刀手。

　　高夏把这张照片给黄馨，黄馨狠狠抱了一下高夏。

　　开幕式的最后是放飞气球，一个一个气球飞上空中，仿佛也承载着他们的青春与梦想。

　　王立波乐呵呵跟他们说，名次不重要，不拿倒数就好了，男生笑倒一片。

　　“波哥，要是咱们拿第一了有啥奖励啊？！”

　　“是啊是啊！”

　　班上的人七嘴八舌，吵得王立波几近缺氧，高夏带着贺敏在看台穿梭，路过别班的时候，有男生拍拍身旁人问高夏旁边那个是谁啊？

　　那人说不知道，男生喃喃道还挺漂亮的。

　　他们的对话全部传递进了贺敏的耳里，她是一个内向不爱说话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每分每刻都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降低再降低，当成为话题的中心时，她想回教室，躲起来，比赛也不想去了。

　　高夏察觉牵着的手慢慢缩回，她顿住脚步扭头，“贺敏你怎么了？不舒服嘛？”

　　贺敏摇头，“没，没有。”

　　高夏皱皱眉，这儿人太多，说话都得靠嗓子吼，她将贺敏的手抓紧了一些，两个人找到沈昭昭。沈昭昭在下面阶梯，正跟着班上同学吼完“放电影”，骤然被人一拍，魂差点吓飞。

　　扭头发现是她的夏夏，惊魂未定，“夏夏你吓我。”

　　高夏把宝丽来举起来给她看，“我给你们拍照，贺鸣和陈峤呢，我一路过来没看见他们两个。”

　　沈昭昭:“结伴上厕所去了吧。”

　　男生也结伴嘛？

　　“哎呀，先不管那两个人了，我们三个先美美拍照。夏夏，等下我把校服外套脱了，你给我单独拍两张，我要发说说。”沈昭昭嘿嘿笑，她今天可是略微有点小心机。

　　她里面穿了一件一字肩上衣，她凑近到高夏面前，“你看得出我今天的变化没有。”

　　高夏:“……”

　　“化了妆。”

　　“Bingo！是不是无形之中提升了气色呀，我今天缠着我妈妈给我化的，让她下手轻一点，我怕老师发现让我当场拿水冲了。”

　　贺敏听着觉得好震惊，原来爱美不会被骂，原来别人的妈妈会给自己的女儿化妆，她歪了歪脑头看沈昭昭脸上的妆，好漂亮。

　　“沈昭昭，你妈妈真好。”贺敏羡慕地看着她。

　　沈昭昭一直笑，“贺敏，下次我给你化。”

　　贺敏直摆手，不行的，如果让舅妈看见了会骂自己的。她曾经有过好奇，给舅妈房间打扫卫生的时候，不知道是唇膏还是口红掉落在地，她捡起来多看了两秒，被进来拿数据线的舅妈看见，拧着她耳朵骂了好大一顿。

　　话说的很难听，说她狐狸精，这么小就学会臭美，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想着去外面勾引人是吧！

　　她垂下了眼，高夏余光瞥见，胳膊轻轻碰了一下沈昭昭，示意她先不要说这个。

　　“我们去拍照吧。”

　　相纸准备充足，高夏先是给她们两个拍单人照，沈昭昭很有镜头感，拍了五张没有一张废片，贺敏性格问题，拍照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贺敏一直推脱，说算了吧，自己就不拍了，浪费相纸。
　　她刚刚听到路过的同学说这个不便宜。

　　如果自己浪费掉了，她不知道怎么办。

　　高夏看着她，“贺敏，你怎么会是浪费相纸呢，不要这样说。我带了很多相纸来，如果你不给我拍那才叫浪费呢。”

　　她将贺敏耳垂的头发别去耳后，又整理了一下她的刘海，高夏脑海涌出一个形象，她觉得贺敏很适合cos阎魔爱。

　　用宝丽来抓拍考验技术，废片率也会很高，但叫贺敏摆好动作更加难，她让沈昭昭跟贺敏聊天分散注意力。

　　拍了五张，都很好，高夏给自己留了一张，另外四张都给了贺敏。贺敏捏着照片，眼泪汹涌而出，这下叫高夏跟沈昭昭摸不着头脑了。

　　沈昭昭满口袋找纸巾，高夏说，“我口袋有。”

　　沈昭昭连声哦哦，赶紧抽出一张纸，贴在她的眼下，泪水洇湿纸巾。

　　贺敏眼睛通红，声音都有了颤音，“谢谢你们，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除了证件照以外有自己的照片。”

　　沈昭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她从小到大每次活动都会有很多照片，每逢节日，妈妈就要带着她拍艺术照，怎么会......

　　高夏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不要哭了，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照片，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是啊是啊。”沈昭昭反应过来接话。

　　语言在很多个他人需要安慰的时候总显得苍白无力，高夏在想，如果自己会魔法就好了，拿着魔法棒一挥，那个人就不会再难过不会再痛了。

　　路过的同学好奇目光投来，贺敏已经止住了泪水，漫长的难过翻涌之后是新生的日子，就像一棵大白兔奶糖，只是捏在手中，尚未剥去糖衣，口腔、心里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冒甜滋滋的泡。

　　她问:“那我们三个怎么拍呀。”

　　沈昭昭“嗨呀”一声，这好办啊，路上随便拉一个同学不就行了。她拉的人刚好是唐婷，唐婷看见高夏以后笑了笑，这个曾经的“对手”，自己现在好像已经追赶不上她了。

　　高夏也笑了笑，然后将宝丽来给她，教她摁一下这个就好了。

　　一共拍了三张。

　　身后是将黄未黄的银杏，三位少女紧紧挨在一起，青涩笑着，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唐婷拍完照就准备走，她虽然没报项目，但她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学习，戴着耳机听史料。她如往常一样，准备戴上耳机，有人叫了她一声。

　　“唐婷。”

　　唐婷戴耳机的动作微微停顿，笑着回应，“怎么了？”

　　高夏也笑：“我给你也拍一张吧。”

　　被人记录似乎应该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唐婷每回拍照都是一脸与摄影师有深仇大恨的模样，便摇头拒绝，“不用了谢谢，我不喜欢拍照。”

　　高夏点点头表示理解。

　　-

　　跑道周围挤满了人，高夏一路上给不少眼熟的人都拍了照，钟璇在观望的人中一眼瞄准高夏，如一条小鱼儿窜游到高夏身边，抓住她手腕，“陈峤呢？”

　　高夏也一直没看见他，“他没过来检录吗？待会儿就要跑一千米了。”

　　钟璇摇头。

　　她钻出人群外，碰见沈昭昭和贺敏拿着葡萄糖还有几瓶功能性饮料，她匆匆说一句：“你们到终点等我，我现在去找陈峤。”

　　“在找我吗？”

　　高夏刚要转身便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转身后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份系着蝴蝶结的礼盒，心中虽有一点点不开心，但此刻也没说什么，抓着他胳膊往检录处带。

　　等检录完后才问，“你去哪了？”

　　问完以后高夏觉得自己语气怪怪的，又补一句:“都在找你。”

　　开幕式的时候大家都还是一块儿下来的，结束后人影都没了，高夏抬一点头看他，听见他说，“贺鸣说有人找我，我以为是潘决来了，他手机上跟我说今天要逃课来看运动会。”

　　但叫他的不是潘决，是国际部的学姐。

　　现在没办法解释太多了，比赛要开始时了，陈峤往场务老师那边看了一眼，他脱下校服外套连同礼盒都塞到高夏手里，“我先过去了，晚点我再和你解释。”

　　沈昭昭不知道何时到的她身后，等人一走，冒出来，“哦哟哟，礼物是给你的吗？”

　　高夏说，“不是，是学姐送他的。”

　　沈昭昭：“操，渣男！”

　　高夏：“？”

　　她拖着沈昭昭去终点，“好了，别乱说。他被人喜欢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人送他礼物也很正常啊。”

　　沈昭昭觉得她可真大度，“可是，人不能同时收两份礼物的。”

　　高夏低头瞧了一下自己怀里，这里只有一份呢，她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岔开了话题，问起她：“今年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沈昭昭毫不犹豫地说：“跟齐白学长有关的一切。”

　　哇哦，那还真有。

　　“但我知道这个很难为人，”沈昭昭吐吐舌，“所以我看中了一瓶香水，是香奈儿的，就是有一点点的小贵......”

　　“你把链接发我吧，太贵了我就不买了。”

　　“好！”

　　但高夏生日要在自己前面，十一月八号就是她生日了，数数都没几天了，不过还好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生日礼物！这次没说呢，打算给她一个惊喜。以往的生日都是两个人过，现在多了三个人，好像要商量一下了，沈昭昭心想运动会结束后就跟他们说。

　　跑到终点站了各班的人，高夏找到七班大部队，手上抱着校服，同学们不自觉往她手上一瞥。

　　她看向跑道上的人，那人也看向她，淡淡笑了一下。

　　高夏原本有一点点紧张的心放下了。

　　裁判鸣枪。

　　跑道上的人全部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高夏耳边全是激动呐喊，七班声音是最弱的，缺少人领头，零零散散的加油声很快就被淹没在他班的声音中。

　　不知道是哪波人群里喊了一声“陈峤加油”，操场顿时沸腾起来，校风云人物啊，从他站到跑道上开始就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但因为七班羞耻心作祟，没人听见他们班人喊口号，想跟队形的其他班同学嘴巴张了张，也没勇气做最先出头的那个人。

　　现在出了一位勇士，其他人再没有顾虑喊起来了。

　　场务老师心里叨叨，这怎么变成个人秀了？

　　高夏渐渐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只听到人群的欢呼嘶吼，似乎是到冲刺了，他会是第一个到达终点的吗？

　　沈昭昭、贺敏也看不见了，高夏与她们被人潮冲散了，越来越多人往前挤，她抱着衣服与礼盒一路后退。

　　一阵尖喊鬼叫，高夏好像听到沈昭昭在叫自己的名字。

　　围着他的人太多了，这一时半会也挤不进去，高夏也就不着急，走到主席台坐下，等人少点她再过去。

　　陈峤跑完没有多停留，面对男生的拍肩和“牛逼啊兄弟”，他只是扯了扯唇角笑一下，女生之间互相推搡去送水，他撩起眼皮看去，并没有看到她。

　　贺鸣、贺敏、沈昭昭三个人也好不容易挤了进来，三个人笑得比自己跑了第一还高兴，手上的水和饮料齐全，贺鸣问他想喝哪个？

　　他摇一下头，“我不渴。”

　　沈昭昭:“这跟你渴不渴没关系，得补充一下能量，下午还有接力赛。”

　　“她呢？”陈峤问。

　　沈昭昭愣了愣，“哦～夏夏，但是很不凑巧，我不知道她在哪，我跟贺敏两个人本来把她夹在中间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人都往我们这前面挤了，把我们三个挤散了，我跟贺敏都是你跑完后才碰到的。”

　　贺鸣是绕了一圈操场过来的，他想了想，“我好像看见她了，在主席台上坐着，但我不确定是不是高夏。”

　　他经过时，只看见主席台上的女孩低着头。

　　四人到主席台的时候看见高夏趴在那，像是睡着了一般。

　　高夏痛到昏天暗地之际好像听到她家小狗叫她了，但是小狗怎么会说话呢？小狗会说人话还是小狗吗？

　　应该不是了吧……

　　高夏捂着绞痛的肚子抬起头，眼前黑了一下，慢慢地有光进入视线，她抬头看见陈峤在叫她。

　　“高夏？”

　　不是小狗呀。

　　然后她的视线偏转，动作仿佛步入暮年，慢。她看见贺敏，贺敏手上拿了一瓶营养快线，往前递了递，好像是要给自己喝；然后她又看见沈昭昭皱着眉，小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嘀哩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不想听；接下来是贺鸣，他脸上为什么对自己会有歉意？不懂。

　　她小脸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抬起头那一瞬他们四个都吓了一跳。

　　高夏用力摁压了一下小腹，她眉头紧锁，声音虚弱。

　　“我好像生理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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