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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流放
湖水好冷,有气泡流动的声音。
嘴唇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热乎乎的,像果冻一样。
这个果冻怎么暖呼呼的呀?季云初迷迷糊糊想着,她感觉有一股气被渡进了嘴里,浑身都通畅了不少。
陈妄紧紧揽住了怀里的人,他带着季云初向上游去。
此时小六已经带人将这座南风馆给围了,也趁机救出了更多的失足少年。
此时南风馆的湖边一改往日的漆黑阴沉,这里挂了数盏灯笼,地上黑压压匍匐着十几人。
陈妄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他不停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衣服湿漉漉的,黑发凌乱散着,正不停往下滴着水。
七月份的天,却无端让人遍体生寒。
那老鸨跪地求饶,脸上的浓妆都被哭花了。
“大人饶命,我们不知那公子是您的人啊!”
“要是知道那位公子是您的人,我们是万万不敢碰他的啊!”
“都是他们,二狗和柱子带回来的人,我是一点也不知情啊,冤有头债有主,这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都是长时间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讨生活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了钱财可以铤而走险,为了性命自然可以互相推卸责任。
二狗和柱子扑上去想要撕打老鸨,老鸨吓得坐在地上连连后退,珠钗头饰落了一地。
“够了。”陈妄寒声道:“我不想看这狗咬狗的场面,将他们拖下去,分开审。”
立马有人将哭天抢地的几人带了下去。
他将目光转向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胖子,眼神里全是冰凉。
那胖子立刻吓尿了,他将自己高大的身躯缩成一团,不停磕头:“大人饶命,我只是这里嫖客,我完全不知情!”
这求饶声听得陈妄心烦,他起身一步步走到那人身前。
胖子看着出现在眼前的绸面鞋子,万分恐惧之下开始口不择言:“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明月城天香居老板之子,我家大业大可以赔钱,您想要多少给多少,杀了我我爹一定会找你麻烦的,我可以给钱,给你钱!”
陈妄不言语,只是待胖子抬头时一脚踹向他,拎起这人的衣服就将他提到了岸边。
“寨主,我来吧,免得脏了您的手。”小六抱拳道。
“不用。”
陈妄挥退身边的人,抓起胖子的头就往水里按。
那胖子还来不及说话,猝不及防被按进了水里,他不停挣扎,激起了无数水花。
有水溅在了陈妄脸上,冰凉凉的,他突然想起了晕倒的季云初。
她掉下去的时候也很冷吧?对了,她还没换衣服,得赶紧去帮她换衣服,不然肯定会着凉。
胖子本来绝望的以为自己难逃一死,谁知头上的力道突然松了,他趁机起身瘫在地上大喘气。
看着陈妄匆匆离开的身影,他有种从阎王手里捡了条命的庆幸感。
季云初体会到了一种熟悉的漂浮感,她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地浮在虚空之中。
眼前的黑雾散去,视线变得清晰。
这是在一间简洁的屋内,白色纱帘被夜风吹得不停荡漾,房间内只靠着几支蜡烛照明。
床上躺着一个人,被被子紧紧裹着。
季云初想去看看那是谁,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突然房门被打开,陈妄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
他全身都湿答答的,但是他全然不管,只担忧地看向床上的人。
那是谁?
季云初从未见过陈妄如此慌张的模样,不禁感到好奇。
难道白盈儿受伤了?
半开的窗户被合上,轻纱瞬间垂落,床上的人被陈妄小心翼翼扶起来。
卧槽,那不是自己吗?
这下轮到季云初慌了,她看着陈妄将自己的身体抱在怀里,有些笨手笨脚的去脱湿漉漉的衣服。
流氓!
季云初浮在空中大喊大叫,想要冲回自己身体里,但是空中就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在阻拦着,任她怎么怒吼都无能为力。
衣服被一件件剥落,束胸也一圈圈解了下来。
陈妄拧了热毛巾,小心翼翼帮她擦拭着身体。他动作很轻柔,就像在擦拭一件珍宝。
季云初无奈地看着这一切,不管陈妄有多小心翼翼,现在她都认为他是个变态,流氓。
她正羞愤地骂着陈妄,只觉身体被一股力道吸附,灵魂就像是陷入了晕眩感。
一些东西涌入脑海,头好疼,季云初忍不住抱住脑袋蜷缩着身体。
“听说了吗?谢家意图谋逆,但皇上念在他们家祖上的功德,没有诛九族,只是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真想不到啊,那么风光无限的谢家,竟然敢谋逆!不过这圣上还真是仁慈,都没有赶尽杀绝。”
“我听说谢家那俩小将军竟然还不知好歹,抗旨不从,杀了好些个羽林卫呢!”
“也可惜了那两姐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事,不过若因此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怪天子无情了。”
谢家?
是谢小将军吗?
季云初睁开了眼,她发觉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小朋友,只是这具身体明显长开了不少。
她占据着这具身体的第一视角,但是却没办法控制这具身体,她只能跟随着身体主人做出一系列动作。
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裙,在听到那几人的对话后怒气冲冲跑过去,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小腿上。
“府里养你们就是来嚼舌根的吗?竟然闲得在这里议论是非!”
这声音明明还很稚嫩,说话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原先嚼舌根的几个人都弓着腰,面上却有点不以为意。
是了,这个十二岁的大小姐在家从来都很温和,不喜欢学女红,也不会乐器,身子还娇弱,只爱静静的看书。
并且因为爱看兵书策论被老爷教训了好几次,还不知悔改,所以她在家一直不受宠。因此,当她突然板起脸来教训下人时,他们惊讶却一点也不怕。
“大小姐,这是京城天大的事了,所有人都在议论,我们这也不算议论是非。”
“是啊是啊,主要是谢家那事闹得太大了,我们也忍不住跟着骂一句啊。”
“纵然谢家倒了那也比你们强,不管他们现在被判什么罪,至少谢家的小将军十几岁便在战场上阵杀敌,那功勋是实打实的,哪里轮得到你们这些人去评判!”
季云初感觉这身体胸膛正剧烈起起伏伏,看来这个孩子是气急了。
那些下人默不作声,最后被罚每人掌嘴十下。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走了过来。
她步履款款,明明是一张娇俏明艳的脸,季云初却从她脸上看出了高高在上的鄙夷。
她不屑地看向季云初的方向,嘲讽道:“姐姐竟然为一个罪臣惩罚家奴,莫不是喜欢那谢小将军吧?”
说着她故作惊讶地捂了捂嘴,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哦!那早已不是什么小将军了,如今他只是谋逆的罪臣谢辞歌!”
“我惩罚家奴与你何干?不论他是何身份,上过沙场杀过敌的人都不是我们这些坐享荣华富贵的人能议论的,藐视军人的功勋,这才是大不敬!”
那小姑娘对这话不以为意:“姐姐慎言,你一再护着那个罪人,当心祸从口出连累了我们。再说了,他的罪是圣上定的,又不是姐姐几句话就能撇清的。”
小姑娘绕着季云初走了半天,声音娇娇的,说出的话却充满恶意:“不过真可惜,那谢辞歌十九岁,恐怕根本就注意不到十二岁的姐姐吧?姐姐在这里为他说话,他可认都不认识你,可真是白费了这一番心意。”
“哎呀,若我没记错的话,姐姐是有婚约在身的吧?有未婚夫还惦记着别的男人,如此浪荡行径你怎配当我姐姐啊?”
“正好,我也不想有你这个妹妹!”
季云初感觉身体转身拂袖而去,空流后面的女孩在吵闹。
这一番交锋已经完全把她惊到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相信这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的对话。
而这副身体的主人,才十二岁,就能说出这些话,话里话外都在维护着那个在战场厮杀的谢小将军,几句话就能看出她对军人的敬重。
又是一阵晕眩感,周围的情景全然变了。
京城的街道挤满了人,道路中间驶过一辆辆的囚车。
上一次见到的,是十六岁的谢辞歌凯旋而归,百姓从城门口排到城中心,只为看一眼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再为他欢呼一声。
现在街上仍旧挤挤攘攘,这人头攒动的景象不亚于三年前。
但这次,他们怒骂着,哭泣着,扔着烂菜叶和臭鸡蛋,赶谢辞歌出城,送他去流放。
季云初站在楼上的栏杆边,她感受到了心里的一阵疼痛,不知是自己,还是这具身体。
有囚车行至她楼下,她的手紧紧掐住栏杆,手指变成了惨淡的白色。
一辆囚车里坐着一个人,哪怕蓬头垢面,那人依旧坐得笔直。
他冷淡地看着围观的百姓,那眼里没有一丝情绪。
哪怕这是他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保护的人,哪怕这些人三年前对他全是欢呼和敬仰,如今全是怒骂和鄙夷。
季云初不相信陈妄会谋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凭本事成为将军,本该前途无量名垂青史,不可能放着好好的阳关道不走,去走那万人唾骂的独木桥。
再加上这几个月的相处,即使成了土匪,他也不会祸害无辜百姓,他身在淤泥里,也爱戴着一方百姓。
她坚信,陈妄不会谋逆。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陈妄为什么会憎恶朝廷,一代忠臣,落得抄家流放的下场,背上莫须有的罪名,说不恨,都不可能。
那他口中的挽挽呢?充入教坊司了吗?陈妄的亲姐姐,在教坊司吗......
季云初心好痛,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充斥包裹着她的心脏,她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了。
囚车越走越远,这具身体也虚脱般地瘫在了地上,她伸出白嫩的小手去够桌上的水壶,却不小心将水壶打翻在地。
地上一滩茶水映出了湛蓝的天,和褐色的屋檐,还有一张尚未长开的,稚嫩的脸庞。
她有一张跟季云初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更加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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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明明日三千,结果少了朵花花,明明更新了!好气,我损失了一朵可爱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