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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下去
燕安扬起脸庞,双眼阖上又睁开,全然不顾现在自己尴尬的处境,微微歪了一下头,苦涩地笑了笑,拉住梁云曦的手。
梁云曦不知她要干什么。
下一秒,燕安一口在梁云曦的手臂上咬下去。
“啊———”
梁云曦吃痛地连忙抽回手,向后退到铁栏处,抬起手臂看那个又红又深的牙印子。
趁这档口,燕安迅速捞起地上的衣物,套在身上。
梁云曦正恼恨中,外面隐隐传来铜环撞击门框的声响,不禁扭头向外望了一下,眉头一紧,又回头朝燕安扫了一眼。
燕安正囫囵吞枣般穿好衣服。
梁云曦二话没说,打开铁门,离开了这里。
等到出来,原来是隆海有事通报———
“京都府尹宋大人被押解问罪了。皇上急召长公主觐见。”
梁云曦立刻将铁房子的事抛到脑后,吩咐隆海备车驾入宫。
御书房内,皇上首先开门见山说:“朝官上奏说,关中节度使慕容阔笼络当地军府,收买官员,兼并土地,导致失地的百姓大批量地南下,流落到了京城周边,没想到宋义用强行驱逐这些流民的手段,致使他们不满,作乱起义,竟劫了运往京城的官粮,朕已命大理寺依法将宋府尹押下审办。”
慕容阔就是慕容绝的爷爷。
京都府尹宋义总管京府政务,同时掌握有一定数量的京师宿卫,上次梁云曦被慕容绝劫持马车,她在车中本从慕容绝口中得知他不是来杀她的,就多了一分放心,回头再看见追赶的燕安时,又多了一份放心,再有,一想到宋义肯定会很快地调遣卫兵找过来,又多了五分放心。
而今宋义涉事,梁云曦只得无奈说道:“宋义办事不利,自当严正追究。”
“朕命顾知微审理,姐姐放心,不会冤枉了宋义。关中慕容氏长期有动作,看来处置了慕容绝,是朕与姐姐捅了的大篓子。”
“舅舅会让他们得意下去吗?”
梁天夜不置可否,却道:“朝中的人坏透了,他们只会等着事态紧急才开始想法子解决,借此升迁得赏,若什么事都依附着国舅,以后朕拿什么发号施令。”
“是。皇上所虑及是。”
“朕想让你的人去宛城彻查张/择/先的事。”
“我想推举一人,可惜他是个小太监。”
“非常之机行非常之事,太监又何妨?他是谁?”
“他现在于御前太监锡德手下干活,叫文起善。”
“朕相信姐姐的眼光。”梁天夜笑道,“朕要先见见文起善,然后会命人拟旨,擢升文起善为宛城巡按使,赶赴宛城。”
“还有一事。”
梁云曦徐徐道出早已在心中筹划好的说辞,“扬州刺史柳白虎,为官十五载,在州府内为官清正,一心为朝廷办事,仓廪充实,百姓富足,军府纪律严明,所扼守的东南地,本是京都粮仓的重要产地,只可惜有其他州府和御史台的压制,柳刺史所做的努力很快就会因倾轧耗尽,而成昙花一现,若皇上委以重任,必然能成为皇上最坚实的粮仓,同时,又能牵制临近的河南道。”
她在提到柳白虎之时,猜想燕礼始终不向外界透露燕家与柳白虎的关系,怕是不敢与柳白虎有所牵连。而燕安什么也不知道,却成了他们双方的中心连接点。
河南道是曹国舅手下的辖区,有重兵驻守,是京都洛阳的门户,成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
在这个世界,谁有兵权谁说了算。梁天夜不是不知道很多地方都各自为政,瞒报朝廷,勾心斗角,扩充自己的军政财权,连扬州刺史伙同的扬州官吏也不例外,无非是要得到皇上名正言顺的敕令。于是,当下答应:“姐姐所言,甚得朕心,且容朕三思,朕必不会埋没柳刺史的忠心。”
此时小太监在门边通报:“太后请皇上过去,说是下个月就是曹国舅大寿,应该办什么样的寿宴。还有长公主也一道过去请安。”
梁天夜将手一挥,“朕知道了。”,说完起身,梁云曦在旁随同,一起到了慈宁宫。
进入慈宁宫的偏殿内,太后正端详几件礼盒里的玉石。
梁天夜和梁云曦各自请了安,侍坐在一旁。
太后开口说:“天夜,我想在宫中给你舅舅办一场盛大的寿宴,你看怎样?”
曹国舅任正一品太尉、大将军,爵授亲王,掌京师南衙羽林卫,举京都与河南道兵力之众,已成号令四方之势,因此地方门阀藩镇,不敢轻易作乱,而梁天夜能够指挥的八万北衙禁军,拱卫京都绰绰有余,但很难与曹国舅匹敌。
自从登基起,才渐渐修复的表面和谐的母子关系,是梁天夜心中始终不敢揭开的伤疤,虽然带着进取心做了皇帝,但他改变不了天性的颖弱,与梁云曦的凌烈是两个相反的极端。
梁天夜像往常一样依从,回道:“舅舅是大梁的肱骨之臣,为朕镇卫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功绩卓著,朕自然会在宫中为舅舅大摆宴席,宴请群臣,为舅舅庆祝。”
太后笑着点头,而后梁天夜借口政务繁忙告辞离去;于是太后将目光移到梁云曦身上,“你表弟曹惠从宛城传信来说,南阳城的长史鸿生仗着你的势,在南阳城与宛城地界之间,耀武扬威,胡作非为。是你指使的吗,烁阳。”
“我怎么敢。”
曹惠是太后的侄子,也就是梁云曦这一辈的表弟。她心里根本看不上这些骄奢淫逸的膏粱子弟。
太后眯眼,敛开了锋刃的光,“虽然皇上特进你开府设官之权,而我让你自行择配夫家,是希望你回归家庭,好好和你的驸马过日子,不要总是与你的宗亲作对。”
“都是他们干的事,我哪里管得着。怎么就全推到我头上,母后也太针对我了。”
梁云曦说完,就想走,曹太后喝止她:“鸿生不仅纵容、煽动乱民进入宛城作乱,并且抢占湖阳港口,致使宛城的漕运进不来也出不去,你要么立刻命人将鸿生押解京师问罪,要么由皇上任命巡按使去彻查南阳城官员的渎职腐败。”
巡按使虽然是四品,官小权重,是代天子巡狩,手握黜陟百官之权;更何况天下就从来没有毫无污垢的官场,真正要查起来,都是经不起查的。若让曹国舅的人来查,那无疑对梁云曦是一连串的惊天大灾变。
太后对烁阳长公主封地事务的指手画脚,激起了她的不满,“ 那就交给皇上定夺。”
“不行!”太后坚决说道,“必须让鸿生绳之以法!不然你又伤了你舅舅的心。”
梁云曦头也不抬,“母后下道懿旨去拿他好了。”
很可能太后的传令官一进入南阳城,就会立刻被撵出去。
太后一恼,怒斥一声:“跪下!”
梁云曦敛起前裾,跪在殿内。
“烁阳,你太自大自负了。”曹太后立起身,庄严的光辉立刻盖住了梁云曦的存在,“在皇上面前蛊惑人心,干涉朝政,你以为这些都是你自己努力的吗?如果没有我在你舅舅面前替你说话,你在七年之前那场宫门之变中,早就沦为阶下囚了。”
“别跟我提那件事!”梁云曦仰面向曹太后,凤眼的眼睫毛惊剧地横冲起来,“曹正策发、制造上官将军的冤狱,将上百人连坐,围剿在宫门之内,就是为了他现在手握重权的格局,何等阴险狡诈!”
见烁阳长公主直呼曹国舅曹正的名讳,太后来到她的跟前,重重地给出一巴掌,“没有你舅舅,曹家就无法站在今日的巅峰。而你,令我恶心。害死曹业,你配不上曹家赐给你的荣耀。”
梁云曦扬起染了红印子的半边脸,嘲笑道:“你姓曹我又不姓曹,你威胁不了我。”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很恨我,恨我杀死了你心爱的女人上官曜灵。”
“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恶心我和女人颠鸾倒凤。”
“滚!”太后一阵怒吼,要将妖孽之气扫清,因动了气,眼前一昏,扶着桌沿静了一静,慢慢地走向座椅。
梁云曦起身,傲然地走出慈宁宫。
竟一时茫然了,忽而忘了要去往何处。
知女莫如母。太后又将她心中最隐蔽也最脆弱的地方撕开———
七年前,正是先帝重病、疏于朝政之时,曹国舅借此从地方回京述职,太后就是当时的曹皇后,开启了卖官鬻爵之风,一时之间曹氏趁乱主导朝堂大旗。
当时梁云曦还只是借曹太后的宠爱,得到了封赐的数百个县的军、民、财权,却逃不掉被勒令联姻的命运,下嫁给曹家族中子弟曹业。
心气高傲的烁阳长公主不能忍受这种摆布,故意要曹业从府门前跪着进入府内。
早已领略长公主姿色的曹业,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长公主故意命人砌高了府邸的门槛,以此为先例,以后的慕容绝、燕安都是跪着进入长公主府邸。
此事亦成了朝野津津乐道的悍风笑谈。
而在幽州辽关镇守边境的大将军、河北道节度使上官胜,执掌二十万军力,是朝廷无法伸手左右到的,成了曹国舅心里的疙瘩。
因上官胜勋贵世家的荣誉,其女上官曜灵在太学院才学出众,特进尚书省书令史,以下笔如风雷,备受先帝称赞。同时,梁云曦看到她身上强大的光辉,早已在心中先拜倒在她的身下。
上官曜灵给久在麻木人间游荡的烁阳长公主带来一场无憾赴汪洋的甘露。
可是一生所爱,一瞬间,即将化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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