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37.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夏日渐近，许是唐婉这段时间努力上进，掌管中馈有条不紊，这郡王妃做得还不错，赵士程终于松口许她一同前往越州。经过许多天的相处，唐婉也渐渐摸清了赵士程的脾性。虽然有时候毒舌，但是心地不错，对她也算可以。只是，除了新婚那日，他再未踏入唐婉的卧房，唐婉也乐得清静。

　　一行人收拾了几辆马车，这才踏上前往越州的路。唐婉方登上马车，就见到赵士程正坐在马车中，面前一副白玉棋盘。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枚黑子，似乎正在思索下一步要放在何处。唐婉进来，赵士程只瞥了她一眼，未作理会，全作没她这个人，一心扑在他的棋盘之上。

　　唐婉没了脾气，大哥你倒是往边上靠靠啊。虽说这马车不小，但你一个人占了整个中间位置，还放了棋盘和茶水，她难道要坐他腿上吗？
　　唐婉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提起裙摆就往外走。刚探了个头，外边驾车的车夫见她出来，笑道，“王妃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我要坐后面的马车，和小蝶一处。”唐婉踏上台阶，那车夫赶紧拦着她，赔笑道，“王妃，这后面的马车全塞的是行李。而且，小蝶姑娘与白嬷嬷和其他丫鬟们坐在一处，您坐那里，不合规矩。”
　　唐婉秀眉一竖，“哪里不合规矩？我说的话就是规矩。”

　　那车夫大约七尺多高，比唐婉高了一个头，然而在唐婉面前却是佝偻着身子，笑嘻嘻道，“王妃有令，小人不敢不从。只是虽然小蝶姑娘和白嬷嬷与您相熟，可其他的丫鬟仆从们若是和您坐到一处，只怕是会心生畏惧，这一路这么远，也是难为他们。”他虽然长相忠厚老实，却是个会说话的。“而且，您和仆从们坐到一处，不但挤得慌。也会让仆从们觉得您与王爷感情不和，平添口舌之祸，若是传到仪王妃娘娘的耳中，怕是又要操心了。”末了又补充道，“当然，奴才还是遵从王妃您的心意，王妃说什么，奴才就听什么。”

　　唐婉心中计较，虽然知道他说的话是在堵她，但是也不无道理。万一赵士程一抽风又不让她去越州，岂不是得不偿失。当即一抬眉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王妃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那我就……”车中突然传出男人温润的声音，说的话却很刻薄，“聒噪。”

　　唐婉方闻此言还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脸瞬间就换了个颜色，但仍强忍着，权当没听见道，“那本王妃就……”马车中安坐着的赵士程又道，“李青你何时这么多事？她愿去便让她去就是了。”
　　站在下面的李青讪讪道，“王爷，这……”

　　唐婉深吸一口气，端庄道，“李青是吧，这马上都要出发了，你还不去检查检查人都到齐了没？行李都备好了没？杵在这作甚？还要本王妃亲自支使你去吗？”李青也是个人精，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是是是，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去！”

　　唐婉被赵士程这么一激，好胜心还上来了，今日还非得坐这辆马车不可。不仅要坐，还要让他让位置给自己坐。唐婉弯着身子进入马车，好像才发现赵士程在下棋一般，夸张道，“呀！王爷是在下棋呢！这一个人下多没意思，不如让臣妾陪同王爷小玩几局？”

　　赵士程不答，未置可否，好似仍在凝神思索。唐婉也不在意，自顾自凑了过去，发现他下的这个棋局……她确实看不懂。以前曾经心血来潮去学过一段时间的围棋，但她周边会下的人也不多，渐渐地就失了兴致。赵士程出身宗室，想必是一个高端局玩家，这种水平的棋局，她肯定是玩不来的。

　　唐婉眼神一转，有了想法，“王爷，听闻民间有种棋法，叫什么……五子棋！这玩法倒是新奇得很，只要是五个棋子连成一线，不管是横是竖是斜都成。不如王爷试试这新玩法？”唐婉不待他说话，上手就把赵士程的棋局打乱了，把白子黑子全都拾了起来。赵士程睨了她一眼，眸中是无声的谴责，但也没有阻止她。

　　唐婉顺势挤到赵士程旁边，下了一颗黑子，“王爷你看，就这样……”唐婉拿出一颗白子塞到他手中，目光灼灼，“王爷。”赵士程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的一只幼犬，眼睛湿漉漉的，每每想与他玩耍，都吐着舌头，兴致高高地搭上他的手臂。

　　他手心握紧了那颗白子，翻过手来，那棋子原本在他手心，他灵活的手指不知怎地一转，用两指将那白子夹在指尖。唐婉如同看了个戏法，啧啧称奇。咔哒一声，那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唐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看，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那白子夹在他的指尖，就像在他指尖翩翩起舞。特别是他捏着棋子，凝神思考的样子，分外迷人。还有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凤眼，不说话静静凝视着你的时候，就像一汪泉水，清澈又深情。特别是那天晚上，她有种他们相识已久的错觉，他虽然意识不清，但神情中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被他捧在心上珍藏。

　　赵士程看着她耳根泛红，痴痴地盯着自己，悄然勾起了唇角。唐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找补道，“该我了是吧，”她提起一个黑子，也不管往哪里下，随手就是一搁。于是白玉棋盘上两个黑子紧紧地夹着白子，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

　　赵士程理理衣袖，信手又是一子。唐婉也不敢再大意，思考一番，果断落子。两人执子下棋，你追我堵。赵士程很快就掌握了关窍，迅速堵了唐婉同时又下在了自己的路线上。唐婉上齿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唇，反应过来迅速去堵他。但是败势已显，最终被他连成了五子，遗憾落败。

　　唐婉没想到竟然在自己的拿手项目上还能落败于人，缠着赵士程再来一局。奈何几十局下来她竟然没有一局能赢的。唐婉忿忿地盯着赵士程，这狗男人就不能让她一局嘛！下个棋这么认真，都玩了几十局了哪怕让她一局让她挽回点面子也好啊！

　　不知是不是唐婉的目光太过幽怨，赵士程此刻浅浅一笑，“再来。”
　　唐婉气恼，“不来了！我再也不下了！什么都斗不过你，我不玩了！”
　　说罢还把自己塞到了小角落里，背对着他。赵士程失笑道，“也罢，那就不下了。”

　　唐婉却像被按了开关一样从座上弹起来，“我偏不！我就不信，我今儿一局都赢不了！”不知是赵士程此刻运气终于不太好了还是怎样，两人一番厮杀之后唐婉终于取得了胜利，安心窝到角落睡过去了。

　　赵士程知她一上午心思都扑在这上面，吩咐人撤了棋盘。车外的李青得了命令，行得又稳了些。赵士程将车上的毯子拿出来给唐婉盖上，又将熟睡的她扶起来，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两人睡着的模样，便如同这世间最寻常的夫妻，相依相偎，相爱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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