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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
“叮铃铃”“叮铃铃”
“师兄,你手机响了。”
“师弟,是你的。”
我躺在床上半睁开眼睛,拿过一看,果然是我的手机屏幕在亮,我哥怎么打电话给我了?我按下接通键,还没贴近耳朵,就听着他说,“嘉,你昨天说什么活不过几天了,你什么意思?”
“啊?我头疼,你说小声点。”
“哎,你昨天晚上分别打电话给我、我妈和我爸,说自己不知道还有多长的命,所以提前跟我们告别,叫我们不要忘记你,又叫我们忘记你,叫我们稍微难过一点,又叫我们不要难过,你到底怎么了?求求你别吓我们了!你现在在哪?”
我晃了晃喝醉以后头痛欲裂的脑壳,依稀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好像确实是这样说过,“哥,对不起,误会,都是误会,我喝醉了瞎说的,我好着咧,在陪学生下乡写生......好啦,好啦,哥,是我的错,你叫爸妈别多想,我过几天就回来看你们了。”
等我哥挂了电话以后,我立马翻起电话记录,发现没有打给李克己,既开心又不开心的。我推了推在一旁睡得像死猪的师兄,“二师兄,该起床了,要上山了。”
我打开房门,就看到杀马特同学在院子里,我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谢谢,谢谢你昨天送咱哥俩回房间,我们杀马特同学真是乐于助人的好孩子,老师我觉得你未来可期,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记老师哦。”
“嗯。”
“啊,这次怎么不怼回来了?”
“越怼,你越起劲。”
“所以有钱人的圈子里都叫我疯子啊!”
“画画的人每个人内心都住着一个疯子。”
“哇,老师我感觉有被安慰到,谢谢,真谢谢杀马特同学。”
我假装抹去眼角的两点眼泪,鳄鱼的眼泪,又成功气走了杀马特同学。趁着天没亮,我们抹黑爬山去了。除了我两手空空,大部队的其余人背着大包小包,终于精疲力竭地登上了海拔三千多米的山顶。
天光乍破,引入眼帘的是烟波浩渺,薄雾朦胧的山峦脊线。从大老远城市赶来的一伙人就这样站着,眼睁睁望着远处的太阳慢慢从东方冉冉升起,千万缕金色的霞光展现在天边,整个大地豁然开朗。
我想:如果李克己此时在我身边就好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
“老子一句挖槽行天下。”
“哈哈哈哈”
笑过以后,大家开始布置,各自选好位置,拿出板凳、画筒、水桶等等,吃过干粮后迫不及待地画起来,连梅师兄也画起来,他问我有没有后悔没带东西上来写生,我说没有,他只当我嘴硬,不再理睬我,自个儿醉心绘画。
我扫了一轮,大家都在认真写生,没人要理我,我便坐在大树的阴面,树影婆娑,清风徐来,不亏是避暑的好地方,打了个呵欠,我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太阳晒得我醒来时,已是炎热的中午时分。那群人还沉浸在创作中,我摸了摸饿得打鼓的肚子,发了个短信给梅师兄便下山了。
以前下乡写生时我幻想的农村春日时“一帘鸠外雨,几处闲田,隔水动春锄”、正夏时“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秋收时“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隆冬时“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而现实的农村没有诗和远方,大量荒田一年比一年多,理应种满庄稼的土地消失了,没有了庄稼,没有了农民忙碌的身影,只余下丛生的杂草。
以前看着荒芜皲裂的土地,我只觉得实在是令人惋惜,从没想过去追寻原因。现在的我比起山上的风景,对山下的人更感兴趣,而想为这群体发声,就必须深入了解。
在路边简单吃了点东西后,我顶着太阳想走回村里的临时住所补觉,这儿是没什么人烟的穷乡僻壤,在土路上走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前方人声响动。我往那边走去,看见在树荫底下有一群男人蹲着,围在一起打牌,正是昨天那几个大哥,昨天我们路过时,他们也在这里打牌。
我挑了近处的石凳坐下来观察他们,他们瞟了我一眼就回头了。
他们蹲着的地上沙尘滚滚,他们大多是四十多岁以上,也有少数二、三十岁的男人。他们皮肤黝黑粗糙,穿着和昨天没两样,上身或彩色棉料T恤、或白色无袖汗衫,下身或扎着掉皮皮带、劣质西装裤裤脚卷起,或穿着大裤衩。
他们中间放着一块平整的四方硬纸壳,上面有散落的扑克牌,每个人脚下有不少纸钱,大多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和一百元比较少见。
四个人手里抓着牌,其他男人在他们旁边围观。他们在笑哈哈地聊着天,有些还抽烟喝酒,中间的那四个人虽也笑着说话,但明显神情紧张,警惕地看着其余三个对手。
每个人眼睛里都带着贪婪,死死盯着赌台,为厉害的牌面、赌博的胜负、赌资的金额越来越大嚷嚷个不停,有时赢了笑得像沸腾的热水,有时输了红了双眼、大喊着再来再来,围观的人不管什么都喝彩叫个不停。
我看了看他们身后的数块农田,大片青色的稻谷被太阳晒得弯了腰,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远处挑着水、浇水,还有很多地上的作物没得到及时的浇灌。但近处的这群人视而不见,沉迷在不知第多少局的赌博中。
过了两三个小时后,赌博的人群中一个戴着草帽的大叔站了起来,气冲冲向着我这边走来,怒视着我说,“妈蛋,我就说今天怎么那么倒霉,原来是你在克着老子我。”
他似乎要冲过来打我,我吓得立马后退好几步,另一个男人拉着那个大叔,“哥,他是城里来的大学生,别惹出事。”
那个大叔的脚步滞了滞,我淡定了一下,看他似乎怒气稍减,我试图讲道理,“大哥,你都输那么多钱了,还不如打理一下你身后的田地。”
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要糟了,身后还吵闹着的人像是瞬间哑了,赌局中断了,那个大叔明显更生气了,“妈蛋,你找死!”
他身后刚还蹲在的一个男人也动怒了,“啧,有本事你去种地啊,净会说些干巴巴的话。”
“一个大学生,手不能抗,肩不能挑,还敢说这话!”
“一看就是在大城市活得太滋润了,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眼见他们放下手中的扑克牌,一个个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快要冲过来,我心里着急,灵机一动,指着站在角落、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男人说,“他刚才出老千。”
不等他们反应,我转身跑走了,以免再惹祸上身,身后爆发巨响,人声鼎沸。我越跑越远,直至听不见任何声音,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喉咙涌上腥甜的血气,我双手撑着膝盖,完全直不起腰来,豆大的额汗涓涓流出,滴到干旱的泥地上。环顾四周,四周都是荒田,不知名的小路,看来是迷路了。
歇了会缓过来后,我擦擦汗,抬起头,天空一片阴霾,是下雨的前兆。左前方有个铁皮屋,不如先去那避避雨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我走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轻轻推门,门开了,门没有锁。
探头望去,里面没有一个人,漆黑一片,仅有的光源来自一扇玻璃小窗,玻璃破裂有个透风的洞,一踏进去,水泥地上的灰尘扬起,里面散落放着些陈旧的农具,手指轻拭,表面也带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我关上门,站在窗边看天,拿出手机给师兄发信息。
这时,铁皮门外面响起敲门声,在一片漆黑的房间响起“嘭嘭”两声。
是谁?难道是那群赌徒的其中一个?受这本书作者的命令过来暗杀我的?
那扇门没有锁,快要被推开了,我急忙冲过去抵住门,心里不禁唏嘘,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到,没想到这天来得那么快,我还没来得及向这个世界好好告别。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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