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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愈
第十场秋雨洗礼大地,平芜暑气消褪,一夜降温,舒愈昨日还是短袖校服,今日长袖寸衫外套了一件针织背心,再披了一件校服长袖外套。
教室里,四天半的校运动会带来的热血沸腾还存留着,大家都犹意未尽,舒愈在早读课前五分钟进来,前后左右拉着她一起窃窃私语。
“诶嘿嘿,到我了到我了。”前桌的同桌苏语沫爆大秘密的时候会两手复搓,“啊啊啊啊我真的后悔我今天把手机扔家里充电了!我七点来学校去办公室教住宿生表格,看到老成旁边站着一个侧脸绝了的帅哥!!”
“转校生?”同桌木子栗问。
后桌江玫怼:“说不定是新老师。”
“都!错了!”苏语沫否认,“是!我们直系学长!名字叫秦渝,前年高考的,考上平芜大学,第一二节老成的课他会来给我们分享一些备考经验!平芜大学啊——”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隔壁组数学课代表云朵安冷不丁插一句。
苏语沫一下子蔫了:“还不允许学渣幻想一下吗……”
“与其幻想,不如逮着时机补你落下的作业。”
“对哦!”
“我跟你换个位置,你靠墙,我帮你打掩护。”
“好好好,谢谢同桌桌!”
苏语沫弯腰从底下书箱翻出英语和物理作业,之后和她的同桌蒋璐瑶换座位。
主导话题的人闭麦,早读铃声也打响,围在她们桌周围的人各回各位。没有老师来,木子栗翻开语文课本,余光瞥见她同桌两眼直盯桌面不知哪届学姐或学长画的红爱心发愣。
“愈愈。”她拍拍舒愈的左肩,“早读了。”
“啊?哦哦。”
舒愈一惊回神,像声控机器人似的,拿出必修3语文书、翻页、翻多了翻回去,木子栗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很是反常。
得出这个结论,木子栗萌生出试探,她说:“愈愈,侯姐让你站起来背《蜀道难》。”
舒愈眼睫一颤,身子前倾,双手抬椅子往后放,接着她和同排语文课代表任郡同时站起,四眼互看。
舒愈:“?”
任郡:“?”
“啊,那个,课代表,难得见愈愈呆的样子,我跟愈愈开玩笑呢,抱歉抱歉。”木子栗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一边说一边起身押着舒愈坐下。
舒愈总算找回自己的状态,坐下后手托着木子栗的下巴,让木子栗和她面对面,阴恻恻地说:“栗栗,皮痒了?”
木子栗吞了吞口水,急摇头:“没,愈愈,我只是看你状态不对,怎么了吗?”
“……”
八岁起她的家庭是重组家庭,她和她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说好了对外声称自己是独生子女。
如果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么今天她是完全可以装作仰慕优秀学长的学妹一枚的,可是偏偏就是秦渝惹着了她,她觉得她自我控制能力一定会非常差,最多能忍住不在他发表心灵鸡汤的过程挑刺。
因此,这个关心问题把舒愈难住了,她磕磕巴巴:“在在想到底,有有多,帅。你知道的,我是颜狗。”
她的任何心动始于颜值。
“是噢!”木子栗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愈愈你带了手机吗?”
“带了,何事?”
木子栗指了指桌肚里的手机:“看班级群。”
高二五班的班级群有两个,一个是有各科老师的微信群,一个是班长组建的Q Q群。
微信群的热闹只有在家时老师通知消息或者节日祝福,Q Q群就不一样了,它里面聚集了所有同道志和的同班同学,随时随地聊得热火朝天。
比如这会儿。
五班最牛:
八卦委员陈小树:【同志们!有帅哥!】
段尤敏:【谁啊,新面孔?】
王泽亮:【有亮爷我帅?】
费鲲:【你爷们?上次隔壁班小女生一出来,情书被你握烂都没送出去呵!】
王泽亮:【滚!】
……
八卦委员陈小树:【没打听,我拍照差一点被老成发现。】
八卦委员陈小树:【[图片]】
江玫:【真耶,有正脸照更好了。】
木子栗:【新同学?】
云朵安:【新老师?】
八卦委员陈小树:【一定和老成有密切关系,我看他俩说说笑笑!】
赖慧敏:【那新老师可能性大】
……
木子栗:【都错了!苏语沫说是学长!叫秦渝!】
白宁晶:【?!】
白宁晶:【啊啊啊我请假没来错过了好多!!!】
……
八卦委员陈小树:【我找到了!同志们,怪我们一中风云人物太多了,秦渝学长又是他那届风云人物尾巴一位。我分享贴吧链接哈!】
段尤敏:【stopstop,我同桌上厕所回来说老成向我们走来!】
“?”
这不是还在早读吗?
舒愈左右两眼皮一跳,手机塞进桌肚后抬头,成德龙走到讲台上,她和缓步走进来的秦渝对上视线。
“——”
秦渝挑了一下眉,错开。
他也走到讲台上:“成老师,我现在开始?”
成德龙“嗯”了一声,右手捏着两根粉笔头分别朝第三组第五桌和第一组第三桌一扔:“你开始吧,王泽亮和季御阳拿上你们的手机跟我出来。”
“是,老师。”
被点名的二人悻悻离位,秦渝拿起一根崭新的粉笔,侧着身在黑板上写字。
他一边写一边说:“高中不比初中,最后一年发奋图强兴许能够创造奇迹,甚至高中的知识还需要初中的基础,初中根基不稳,高中会学得很吃力。我看咱们班上的同学们仍有上课玩手机,学长衷心建议第一句:放下手机。”
“立地成佛吗,学长?”
不知哪处发出的声音,引得全班人哄堂大笑。
秦渝站台上讲话向来严谨,却在眼睛扫射到第四组第四桌的女生时,嘴角绷不住,跟着笑了两声,再屈起手指敲讲台台面:“可以这么说,弃恶从善,毕竟你们带手机来学校已经违反了校规,是恶劣的行为。”
“恶劣”两字很明显是特意咬重,舒愈稍微缓和一点的情绪被回忆卷土重来。这场分享备考经验的心灵鸡汤刚开始,舒愈就想听见“我的经验分享到此结束”的类似话。
然而秦渝好似看透她的内心所想,偏偏不如她意,第二堂课下课铃响之前才收尾。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选科选史地政和生物的同学,必记下来的知识点不要想着投机取巧,高考不会给你擦泪。”
秦渝将用了三分之一的粉笔搁在黑板槽上,言语间,人走下讲台,直径到第四组第三桌旁边,苏语沫赶忙用语文课本遮住数学作业。秦渝因动静看了一眼她,没说什么,他目光着陆舒愈身上:“靠窗的这位同学,我讲话没几分钟你就盯着我了,是不是有什么疑惑,我们出去交流?”
虽然中间隔了五年不在一个家生活,但是妨碍不了干兄妹的眼神拉丝。
出去交流学问怎么可能,当然是继续昨晚没有解决的纠葛。
舒愈不假思索:“好啊,谢谢学长。”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秦渝同成德龙打声招呼,带着舒愈下楼至二楼圆盘。
更空旷,下课也热闹,更有效减少谈话被听去的可能性。
“你是要给我道歉的吗。”舒愈两手臂交叉放于胸下,“是的话,最好诚恳点,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秦渝气笑:“我要是不道歉,你是不是一看见我就噘嘴?”
“嗯哼。”
“行。”秦渝听得无奈,认下,“我向你道歉。”
“嗯,我听着。”舒愈竖起耳朵。
“对不起,我不该不经你允许碰你元中班主任给你写的祝福语,但是愈愈,何云扬老师明确不喜欢你,那你可不可以考虑身边人,比如我。”
“???”
舒愈惊恐地后退一步:“你,玩游戏输了?”
秦渝想上前一步又担心造成二次惊吓,于是定在原地摇头:“不是,我认真的。”
“……能不能给个时间?你不也说了高考前禁止恋爱嘛。”舒愈有节奏眨眼,等候答案。
她希望答案是顺她意思的。
结果答案的确顺了她意思,不过她目睹秦淮细长眼睫毛一敛,两唇抿平成线。
秦渝是失落的。
舒愈女人的第六感从未输过。
舒愈静静地看了秦渝好一会儿,说:“高考之后我们再说,好吗?”
“好。”
秦渝今天也没那么多时间,话声落后,他接到校学生会共事的紧急来电,四种音调的“嗯”各来一遍,他做手势表示自己要走了,让舒愈回教室。
舒愈回以手势“OK”,却没有动,注视秦渝小跑出校门才转身上楼。
毫无血缘的兄妹关系变情侣,她不是不能接受的。且何云扬于她而言,随着时间的积淀,她意识到自己对何云扬的感情只能算是胜过喜欢但败于说爱。
只是,舒愈不敢相信秦渝喜欢她。
舒愈记忆力不错,仅次于过目不忘,她肯回忆,往事就清晰可见。
她八岁秦渝十一岁,他们因为各自的父母成为了名义上的兄妹,在共同的新家生活了六年。
她和秦渝在外装互不认识,在家秦渝会带着她玩。六年级暑假,她有幸摇号上了平芜一中的初中部,秦渝买了一堆她爱吃的菜准备给她做一顿丰盛的晚饭来庆祝。
秦渝做饭刚入门,三样复杂的菜式还是需要手机查询步骤,而秦渝手机扔在书房充电,他们一起走到书房门口,看见了敞开的门紧闭着以及左下角落的一双长码男士拖鞋。
秦渝手摸到门把手又离开,他揉了揉她飘柔的头发,说:“我爸在书房。我出门前和我爸吵了一架,没脸进去,小愈帮我进去拿一下好不好?”
这当然是好的呀。
她点点头说“好”,比秦渝小两圈的手握住门把手,朝下一按正要往里推,书房里秦正垒的声音传出,秦渝抓住她的手腕让她松开。
“别出声,我们先听。”秦渝说。
“好。”她可以理解,因为秦正垒提到了秦渝妈妈的名字。
于是,这天,二零一六年六月十八日,她和秦渝蹲在书房门口听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原来秦渝父母离婚是秦正垒逼迫的,原因是秦正垒的白月光——舒愈的妈妈两个月前离了婚,他想再争取一次机会。
“我妈不知道的,不知道的。”她反复摇头,“我保证我妈也是被蒙在鼓里,到现在也没喜欢上秦叔叔的。她带我来这个家之前跟我说,爱情已经不重要了,我缺父爱,哥哥你缺母爱,她和秦叔叔在一起可以让我们正常成长。”
秦渝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眼皮轻垂,盯着她发誓竖起的三根手指头。须臾,与他们一门之隔的人停止说话,秦渝淡淡地道:“我叫你妈为舒阿姨,你叫我爸为秦叔叔,正常的一家四口会这么叫吗。”
“——”她哑言。
“我们打心眼里都是不认可这个家的。”
秦渝的话没有夹杂任何情绪,却依然在她心里形成了一条鸿沟。舒雨茗下班回来,她撒娇打滚软硬兼施说服舒雨茗带她回榕城,一住三年半载。
她有时不时关注秦渝,担心他,老师说高中三年至关重要。这三年的第二年,她在某乎上看到秦渝向知友提了一个问题。
问:我该怎么办?
讲的是他们在书房门口偷听到的事情。
思虑数秒,她写回答,之后他们陆陆续续聊着。
第四年,她上高一,舒雨茗来榕城这边的任期到期,要被调回平芜。她说她可以住宿,舒雨茗不放心坚决给她办理转学。
临走晚上,她睡前登上某乎,秦渝回了她前天的话。
至死不渝:【谢谢你这一两年陪我聊,我想明白了。】
再次看到这个回答,舒愈从回忆里出来,人也坐回位置上,还没上课拿出手机来想随便乱看。
她整个人僵硬,不知所措。
木子栗一句玩笑话招惹到苏语沫,遭受痒痒攻击,不慎误碰到她,她才堪堪回神,回复秦渝。
舒愈:【你什么时候知道“治愈”是我的?】
秦渝:【你关注我的时候。】
二零二一年十一月二日,早上九点五十二分。
舒愈眼眸里像有一场海啸,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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