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生也有涯

　　尽管没有魔咒辅助，阿拉贡的伤还是渐渐好转，只是因为黑暗力量和药物的拉锯，速度并不算快。他一恢复行动能力，就逐渐恢复日常训练，斯黛拉担心他牵扯到伤口，只好亲自在旁边看着。
　　他在练剑，斯黛拉也试着练习魔法，只是没有魔杖辅助，除了进入这个世界后向那些魔法大师们学习的，以语言文字为根基的魔法，其它的都无甚进展。
　　阿拉贡练完了一套剑，斯黛拉还在那苦着一张脸，对面前那片梅隆树落叶说：“速速变大。”
　　树叶毫无动静。
　　斯黛拉更沮丧了。
　　“怎么了？”阿拉贡收了剑，压住看见她就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拿起一边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
　　“我的魔杖被安格玛巫王亲手折断，扔在了死亡沼泽里。”斯黛拉发愁道，“我要带回露露，还要找回手包，但在那之前，得把无杖魔法练出来，否则寸步难行。”
　　阿拉贡记起第一次在迷雾山脉追踪她时，她就因为魔杖滑进山腹洞穴方寸大乱，不由关切：“要不，我陪你去死亡沼泽找找？”
　　“没用，已经完全折断了，不是断成两截，而是整个碎裂了，根本无法修复。”斯黛拉叹了口气：“至于无杖魔法，修建圣盔谷的时候我就试过，但是一直没什么进展。”
　　“很难？”
　　“其实也不是。”斯黛拉攥着自己胸口的吊坠，微微皱眉，“从没学习过魔法的小巫师们，几乎都会在情绪变化或者遇到危险时使用魔法，次数有限，而且不可控。当然其中有一部分，从幼时就能控制自己施展魔法，而且几乎都是无杖魔法。”
　　“到了学校之后，习惯用魔杖辅助，魔力渐渐稳定之后，反而施展不出无杖魔法。”
　　“成年巫师们失去魔杖如同失去手脚。我也这样。”
　　“但你知道的，我很小时候就能点燃和熄灭火焰，能主动召唤物品、干扰精神。”
　　“魔力暴动中蕴藏着无杖魔法的秘密。但我不记得该怎么做了，那些记忆都在丽塔那里。”
　　阿拉贡听懂了：“所以，你要拿回那些记忆？”他也看了一眼斯黛拉手中的吊坠，想起吊坠中见到的，属于丽塔的记忆，眉头紧锁起来，“没有其他办法吗？”
　　“不知道。”斯黛拉面露难色，“虽然我一直能安抚压制丽塔，但要引导丽塔回归灵魂，我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灵魂力量与信念、情感相关，丽塔……她的情感、愿望都很明确，而且非常强烈。我没有把握能够完全接纳她，比起她，我的确更……软弱一些。”
　　“你并不软弱，斯黛拉，任何软弱的人都不可能从魔多逃离。”阿拉贡正色道，“丽塔的记忆被封着没有什么不好。”
　　斯黛拉勉强笑了笑：“那是索伦想走捷径。没有丽塔，我的灵魂始终残缺不全，如果和他正面对抗，时间一久输的必然是我。”
　　“也许你应该接纳丽塔，但不是现在。”阿拉贡拉开斯黛拉无意识攥着领口的手，柔声劝道，“你该放松些。今天晚上有精灵们的宴会，你可以看看，罗瑞安的宴会和瑞文戴尔的有多少不同。”
　　或许是有人知道了她真正的秘密，并且给予支持和理解，从过去压来的重担似乎无形中被分担了。斯黛拉难得没有再练习无杖魔法，也没长时间盯着丽塔发愁。
　　罗瑞安的夜晚一如往常的静谧，水之戒南雅的守护下，就连枝叶间透露出的一角天空似乎都格外清澈。漫天星辰在夜空中闪烁，那是精灵们最爱的景象。
　　精灵们的视力极佳，深夜无需任何照明也不会有影响，但黄金森林里依旧亮起了点点光芒，那是茂密大树间飞舞的萤火，让人分不出那无限星河究竟在头顶还是身边。
　　当星空渐渐显露出来，喜爱歌唱精灵们开始在四下歌唱，另一些则拨弄着手中的乐器，无数的萤火伴着他们的歌声乐声在黄金森林里飘荡。他们的声音轻而悠长，无论谁唱出一段，仿佛都能融合到那清幽渺远的大合唱中。
　　斯黛拉听着精灵们的歌声，仿佛有什么心灵上的负担被卸开，只剩下一片宁静欢愉，她的心情有些飞扬，不觉也低低地哼起歌来。
　　“这是什么歌？”阿拉贡静静听完，笑着问道。
　　“I see the light。”
　　“最后一段，是双声部？”
　　“恩，随后一段是合唱、独唱、双声部合唱都有，不过我只有一个嗓子。刚才唱的是男声部还是女声部？”她侧头想了想，不太记得了。
　　“怎么不唱了？再唱一遍吧，大家都在唱歌，你可以大声一点。”
　　“这里是精灵国度。”斯黛拉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在这里唱歌？我不要面子的吗？”
　　阿拉贡低低笑了起来，也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应该知道，即使这样的音量，他们也能听见的吧？”
　　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斯黛拉瞬间脸红，阿拉贡柔声道：“唱给我听好不好？没人会笑话你的。”
　　斯黛拉捂嘴摇头，坚决不肯被嘲笑。几个附近的精灵探出头来鼓励道：“你唱吧，刚才唱的就很好听，我们还没听过人类唱歌呢！”
　　被一众柔善的眼光隐隐期盼着，斯黛拉怩捏了下，终于还是轻轻开口。
　　“多少天，窗前眺望。多少年，远处观赏。漫长时光，从未发觉，我无知如盲。”
　　她的歌声意外地动人。
　　毕竟她的世界已经不太可能有五音不全抢拍跑调的歌手。而她所听到的每一首歌，都是歌手们反复练习、精心录制的最佳版本，母亲更是带她听过很多次世界顶级的音乐会。她的音准和节奏把握早已被耳濡目染，绝不会出现大的失误，后来又被麻瓜大学的学古典乐的舍友拉着蹭了一年的课，灌了一肚皮乐理知识。
　　而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类嘛……不提也罢。
　　所以尽管对精灵们来说，这首歌过于简单直白，斯黛拉也明显没练过唱功，但因为期待值足够低，竟然十分惊喜。
　　“我于此，沐浴无限星光。我于此，蓦然回望。我于此，一切清晰可见，这——就是故乡！”
　　精灵中有很多擅长乐理，之前多少都听见了斯黛拉的哼唱，这时有的低低开口，有的拨弄乐器，他们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如同清澈的溪流，为她伴奏，巧妙地遮掩她歌声中的瑕疵。
　　“终于我见到了光，就像迷雾消散。终于我见到了光，如同天空清朗。”
　　感受到精灵们的温柔善意，斯黛拉的声音渐渐扬了起来，双目微合，双手不自觉交握在胸前，每一个字都带上柔和、喜悦而缠绵的情感，技巧并不杰出，却因为真挚而动人。
　　“温暖、真实而明亮，仿佛世界焕然一新。”
　　紫色的双眸完全闭了起来，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旋律渐渐转低，精灵们的和声和乐器如温柔的水波，渐渐低伏，然后悄然中止。
　　少女按着心口，曼声唱出最后一句：
　　“忽然间一切都已不同，而我见到你。”
　　斯黛拉睁开眼，一张温柔的笑脸在眼前清晰，她心头忽地漏跳了一拍，不及多想，第二段已经开始。
　　这首歌本该男女对唱，斯黛拉沉下嗓音正要开口，阿拉贡已经接了上去，刚刚听她哼了一遍，他竟完全记住了歌词：
　　“多少天，沉沦空想。多少年，身处迷茫。漫长时光，从未明白，万物前行方向。”
　　她也从未听过他唱歌，他的嗓音有些偏沉，歌喉却是多年在精灵国度耳濡目染来的字正腔圆，在精灵们的和声中，一字一句，如诉说心语，明朗而真切，让她整个人都仿佛沉入那个故事、那个场景：
　　“她于此，闪耀无限星光。她于此，蓦然回望。她于此，一切清澈明朗，她——就是故乡！”
　　斯黛拉又合上了双眼，用柔软明朗的歌喉，接上后面的合唱，在精灵们的引导和阿拉贡的配合下，她已经全心沉入这首歌的意境，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歌声倾入情感，而情感联通魔力，仿佛小巫师们在无意中使用的魔法，一种柔和的、温暖又熟悉的力量充斥全身，向四肢百骸扩散开去：
　　“终于我见到了光，就像迷雾消散。终于我见到了光，如同天空清朗。”
　　穿过黄金森林的风吹动少女的白衣和红发，仿佛有无形无质，却又确实存在的什么悄然破碎，细小的、柔和的金色花火从她身上溢出，触及了衣衫树木，却没有将它们点燃，而是轻盈浮起，化作一只只金色蝴蝶，在漫天星光之下盘旋飞舞，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温暖、真实而明亮，仿佛世界焕然生光。”
　　这是一段双声部合唱，男声旋律渐渐转低，而女声盘旋扬起，如轻盈的鸟儿，停留在最高的枝头。大群的金蝶从身边涌现，以斯黛拉为中心，在四周上下翻飞，将一片梅隆树照得金辉璀璨，她睁开眼，一只金蝴蝶轻巧停留在她指尖，魔法的光辉在全身流动，灿烂无方。
　　“忽然之间一切都已不同，而我见到你。”
　　精灵们的和声和伴奏徐徐散去，斯黛惊喜万分地看着指尖的蝶，带着熟悉的魔力，随着她意念流转在周围盘旋一圈最后又回到她手上。
　　“而我——见到了——你——”
　　不是魔力暴动时被逼的、不可控的魔法，而是实实在在，成年女巫主动施展的法术！
　　即便在魔法世界，她也是寥寥无几的天赋最高的人之一，她的努力也从未辜负她的天赋。到达这个世界之后，她用了十年时间拼命研究魔法规则，向诸多的大师请教，改变、创造属于自己的魔法，甚至机缘巧合了解了一部分黑暗魔法，渐渐触及魔法的规则与核心。
　　量变终于引发质变，在罗瑞安倾入情感唱出的歌，让她突破了最后一层薄薄的隔膜，尽管只是个不经意间，或者说短时间内无法复制的成就，但她确实已经触及了巫师的最高境界：
　　意念魔法，无声无杖。
　　斯黛拉捂住脸，双颊绯红，紫色眸中盈满了喜悦的泪水，快乐到了极点，掂着那只魔法蝴蝶，立刻就要找人分享。
　　转过头，阿拉贡正站在她身边，带着最真切的笑容，无限温柔地看着她。无数魔法形成的金蝶依然环绕在四周，与星光萤火相呼应，星星点点的温暖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身上，格外的……
　　不知怎的，她心头一跳，悄悄转过头去，只觉得自己脸颊微微热了起来。
　　温柔的晚风在梅隆树间缠绵吹过，最高的梅隆树上，凯勒鹏听着精灵们的歌声，忽然笑着“啊”了一声，看向凯兰崔尔。
　　凯兰崔尔也正看向他，眨了下眼，抬起一根手指挡住嘴唇，轻轻发出一个轻轻的，漫长的嘘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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