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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魇
愣是把小肥啾给整无语了,还真是自己唱自己的,全将阿曜视若无睹。
“张哥儿来啦!”
也不见反应,阿曜就纳闷儿了,这是个甚么玩意儿?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她的肩,见她无动于衷,依旧拨琴唱曲儿,便不再忌惮,阿曜伸手去碰她的脸!
竟是肉身!
那老鸨母说吕倌儿的坟给人刨了,眼下看来怕不是自个儿跑出来的?
只是碰着之处有些黏糊,想要再一确认,阿曜指上捏了一焰,照明朗些。的确是人的肌肤,且处处完好无损,更像活人的脸,偶有一角会泛些油光。
赫然见她暗红的眸子颤动,将琴抛在了地上。还不待阿曜反应过来,她已然直楞楞的后退,步伐越来越快的倒着走。
“跑甚么呀?”阿曜懵逼。
像是害怕阿曜指头上的阳火,纵使僵硬,速儿却是十分疾,面朝着阿曜,一时就倒退隐没在了巷子深处的烟雾里。
这姿势也是够叫人心里发毛的,倒着走的人,阿曜也是第一回见。她学着吕倌儿倒着迈了些步伐,只是没眼睛四下观着,后脚跟蹬上一块石头,险些要栽下去。
......
罢了,届时回禀阎摩罗姐姐一声得了。
回到风月堂,生了些倦意,穿入一墙空的阁子中小憩,枕着脑袋闭上眼。
只是吕倌儿与张哥儿。
即是从前如此心爱的娘子,何要因她身份轻,就厌恶至此,在张哥儿心里那是将她贬损至何处,才动辄拳打脚踢,就是自己的婴孩都要剁碎了喂狗去。
难道与她欢好之时,就忘了她原就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卑贱吗?
“最多三日,我等你,给我答复。”
他的话,仍在耳。
阿曜不知道,他是诚心与她交好,还是和这张哥儿一样贪图色欲而行一时之欢。阿曜还记得他在无间司狱贬损她是妖的语气,语气中那冷漠依然时不时浮现于耳,添堵在心上。
张哥儿既能因为品次等第将一个人恨到地狱中去,那他,是否也会?
敌不过心中顾忌,阿曜最终来到天山储宫,意欲与他相决绝。
可她怎么知道,在她前往梭子山与他牵扯在一处,冤孽即起,断绝不开。
无论阿曜如何理由,他皆一语拒之,并将她的手腕与颈部化入了缚灵锁,但凡她想要离开天山,缚灵锁就全然显现,紧紧铐住她,寸步不能挪。
原来他当真的心眼小。
没想到就这样给他禁锢了自由,阿曜怨恨他,可他待她却又是极好的。
想要什么,他从来没有不依的,想要好看的裙襦,精致的发饰,好吃的点心,他都依言筹措来。
“不要离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喜与她亲热,论是朝晨亦或深宵,但凡他想要她,皆会搂在怀中爱抚,缱绻在日月华檐下。
人是会变的,这些个好叫阿曜动容,她不再希冀天山外头的一片自在,只想要依偎在他身旁。
愿臣服于他,舍弃一切喜好陪在他身旁,如同他的娘子一般,日里她学凡人为他织衣裳与靴子、夜里为他抚平躁动,他不在时,静静带在一楹庑房中等他回来。
可她总会想起金乌说的话——“他不会吝惜你。”、“你们不是一路人。”
彩云易散,与他好时也就那短短几年,她所顾忌的也终算发生,他要娶妻了,是一方神女。
大婚之日,他要让她避嫌,待新妃红轿落地天山,再不许她化成人身。
筵席满客,都是来自各方的仙家上神,阿曜只能偷偷躲在一隅栏杆上张望着那灯火阑珊的大殿,一对儿新人受着四方祷祝。
一袭红衣对拜,阿曜远远瞧他的喜上眉梢,颜色大好。
她总看不清太子妃的脸,一直都看不清,只是觉得,她定然没有自己好看。
也是从他大婚后,便再不来找她了。
心底十分难过,可他不在乎,把先前她给他做的衣裳与靴子全然烧毁,将她的痕迹擦拭,好似这天山储宫中从来没有个叫‘阿曜’的人。可她想要走,却被他一语拒之。
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弃负,对自己的好悉数丝毫不动的给予给别人,甚至于每日每夜都在花树上瞧着那寝殿中人影缱绻,听得一声声锥心的低吟。
寝殿上铜铃随风作响,携了女子娇柔的声音。
“太子爷,你抱紧我,再紧些,呃嗯......”
红了眼眶,阿曜从花树上飞走,想去远处,去远的地方,再不用听这些看这些。
其实阿曜一直不明白,他既然不喜欢她了,为何不放她走。
太子妃有喜,日日都有天官来贺。他体恤妻儿,担心太子妃在宫里憋着苦闷,便置车舆行天,乘着她四下走走。太子妃腹部微微隆起,却是有一日,太子妃外出走动,他便将她拖入楼阁上一隅不起眼的厢房中,对她施以rou躏,当做个泄欲的玩物,事后命她将衣裳打理好立刻离开大殿,若不听他传唤不得现身。
也才明白,他留着她尚且有用。
人渣......自是欲哭无泪,士可杀不可辱,给他这样作践了几回,阿曜终归再也忍不了了,她立于冰川上,只望这寒魄汹涌将她吞噬,绝不挣扎。
不知几时露了蛛丝马迹,太子妃发觉了他们的事儿,竟已然追来要她的命。
平日里端庄舒雅的太子妃赫然就青面獠牙,一步步紧逼,将她不知廉耻的面孔抓花,要将她一颗脏心剜出来捏碎......阿曜害怕,挥手一推,竟将太子妃推入了沧澜中。
再找着时已然是一具被寒川跗骨的血腥身躯。
她该怎么办......
一妻一儿,他不会放过她,他会对她拳打脚踢,将她剁碎了喂大黑狗。
跪在血泊中的尸旁连连叩头,大不了死,阿曜还她和她腹中孩儿的命。
没想到的是,本一片死寂的躯干,赫然血淋淋的站了起来,一双眸子愈发的暗红。阿曜看清了她的脸,煞白的面孔打了红腮,嘴中在唱曲儿。
太子妃变成了吕倌儿!
吕倌儿颤动着眸子,以那诡异的姿态僵硬着往后退,越退越远,而后消失在了寒川冰魄烟波中。
恍然睁眼。
阁子中狭小,菱花窗外仍是暗暗的。想是还未天亮,这一寐最多左不过一个时辰,竟还梦魇,游思游到了哪里去了。
“大老爷,你抱紧我,再紧些,呃嗯......”
隔壁厢房中还未消停。
都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
甚是无语......阿曜抬起衣袂擦了擦面颊上细细的汗珠子。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顾忌的、看着的、听着的通通入梦来。
在梦里她竟变作个痴心种子?还会织衣裳做靴了?了不起......
自己也想不通了,从来也没心没肺的,但她却分外在乎这件事,都在乎到梦里来了。
又一阵躁意上头,睡不着了:“好烦......不想见他......”
若是再度逃走,可他那天网紧密,但要找到她皆是早晚得事,她便再见不得天日,此后便是战战兢兢的活着。
他都将话说到那份上了,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给惊醒了只觉阁子中有些凉意,此刻格外清醒,自是再无睡意,她下榻穿了靴动身去往渤海。
方至阴山,恰好翌日子时。
进了冥府见阎摩罗在殿上训斥生魂,阿曜便也乖乖待在外头候着。
大小鬼魂本轮不着阎摩罗王亲自审问,有各殿王与判官来定其人生前功过,就是有个别例外,极端执念之人,分外难缠之人,会交予阎魔殿由她亲自审理。
也未等多时,阎摩罗便召阿曜进去。
碍于私事,阎摩罗王每回接待阿曜都在她的暗阁中。也不同往日,阿曜抱着螺进去,见她未曾垂首在案上务公,却是坐直在宝座且环抱着双手,面带笑意的直直望着自己。
“姐姐,把您的善财童子给捎来了。”
“放下吧。”阎摩罗只对案角点了点下巴,依旧抱手瞧着阿曜。
爬到御阶上来将恒螺搁下,兀自摸了摸脸,纳闷道:“你总瞧我做什么?脸上有东西?”
阎摩罗只哼笑了一声,收回眼来,道了一声:“小怪物。”
?
“姐姐,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开心了,我怎么就是怪物了,有眼儿有鼻子的,况人家都夸我好看,你这话,怎么分明好像与我作对一般。”阿曜站在案桌下头,不满的瞅着她嘀咕。
也不是个讲道理的人,阎摩罗才不搭理她开心还是不开心,只意犹未尽的念了一句:“小怪物。”
......
阿曜不好气的哼哼,给人莫名其妙的欺负惯了,阿曜从来也是敢怒不敢言,在心里暗戳戳的咒骂了一句“老巫婆”。
没记错的话,金乌那厮原来也骂过她小怪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就是真身没有尾巴丑了些么,四海八荒断尾的精兽比比皆是,那断尾的朏朏还是山猫王呢,有什么好讥诮的。
越想越不对,肯定是金乌同她说了自己的坏话!
“姐姐,你竟认得金乌?”
她浅浅道:“颇有交情。”
果然金乌这厮,瞧着闷声不作气的个正人君子,私里竟做缺德事了。他们有交情,她阿曜怎么不知道?合着还狼狈为奸说她阿曜是怪物,他好歹也是太阳神君,没点儿光明磊落的风骨,竟做这等暗事。
也不憋这口馊气了,不如把这事儿整整清楚,好找金乌算账。阿曜问:“见你从前也不会奚落我,这无缘无故的骂我是怪物,我想也没别的缘由,定是金乌嚼了舌根?”
“嗯。”
阎摩罗倒也坦率,一个字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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