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鬼，终止交易

　　“记得什么？”
　　冯煜迟疑地看了霍金金两秒，“你和她从山崖跳下来的时候，她被梅西救走了，只有你自己掉进了海里。”
　　“你在跟我开玩笑？”霍金金清清楚楚地记得，直到她跌入水面之前，她的手跟张小珠的手都是紧紧牵着的。
　　冯煜开始用副主任医师坐诊看病人的表情仔细观察霍金金，“你真不记得了？”
　　霍金金没有立刻回答，首先她相信自己的记忆，其次冯煜当时又不在场，冯煜怎么知道她和张小珠跳崖了，还知道中途飞出来个梅西？
　　但是冯煜的眼睛清澈明亮，看起来真的不像在说谎。
　　“你们跳崖的时候，我正在离你们不到五十米远的地方。看到你们跳下去，我也跟着跳了。”冯煜忽然又变得严肃，站起来，俯视霍金金，“你有能力在水里生存，张小珠不行。我其实不太理解你为什么会拉她跳崖，我原来之所以愿意为你们引开那些鸟，是想让你们活下去，可你居然拉着她去死。为什么？”
　　一股气堵在霍金金的胸口，让她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可是想想好像又没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反驳冯煜。当时她确实抱着必死的心拉着张小珠跳崖的，可真的有必要跳崖吗？就非死不可？能不能继续回到鸟世界，假装被鸟驯服，坐等张小珠的九九八十一天课程结束，然后被鸟们平安送回现实世界？
　　她忽然想到另一种情况，假设当时在悬崖上的只有她自己，她会不会跳下去？
　　答案是，会。不跳的话，被鸟活捉回去也是要受尽屈辱，就比如隔天又搞个什么狂欢节把她绑到舞台上面去批斗，朝她扔臭蟑螂烂蚯蚓吐口水，她受不了。那样的话真不如跳崖死掉。死掉可以跟妈妈团聚了，又能见到妈妈了，多好。
　　那如果是，当时鸟们绑架了张小珠威胁她乖乖回去接受折磨呢？
　　她想想，那她应该会主动投降。她见不得张小珠受委屈。
　　“唉。。。”思绪万千，最后到嘴边的只有一声叹息。
　　冯煜是学过心理学的，在霍金金进行自我思想斗争大脑乱作一团的时候，她一声不吭，背对霍金金走开几步，然后露出个哀怨的忧伤的遗憾的侧脸给霍金金看。等她听到霍金金叹气了低下头了，才转身过来说：“起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又去什么地方？”霍金金抬起头。
　　冯煜深深叹了口气，走到霍金金面前，蹲下来微微仰视她，“有时候我想，我当初是不是不该多管闲事想要帮助你，如果我没有告诉你我有一条船，你和张小珠就不会决定冒险，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是不是我做错了？如果你们一直住在海滩边那个小屋，你们至少都不会死。是我吧，我不该自作聪明，怪我，对不起。”冯煜艰难地笑了笑。
　　“你在说什么对不起？你脑子进水了？这怎么会怪你？”
　　“不怪我？”冯煜自嘲地笑笑，“那为什么你现在根本不相信我？”
　　“哎呀我信你，我没不信你。”
　　“信我那你现在跟我走。”冯煜站起来。
　　“去哪儿？”霍金金跟随站起身。
　　冯煜领着她踩着沙子，路过各种绚丽多彩的鱼群，穿过许多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的巨型珊瑚，最后来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怎么又是这种黑不溜秋的洞？”霍金金站在洞口前不肯进去，她就不明白了，动物们为什么老爱找这种黑漆漆的洞做窝，就不能用刚才那种漂亮的大珊瑚做个别墅？住起来舒服一点啊。
　　“你牵着我，别怕，跟我进来。”冯煜朝霍金金伸出手。
　　霍金金看着冯煜的手，没有动。
　　“我手上有毒？还是你怕黑不敢进？”
　　霍金金叹气，牵住冯煜的手。
　　在洞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她抓冯煜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在这种地方乱走真是比跳崖还可怕，原来死过一次的人还是会怕鬼啊。。。
　　好在很快她又看见了亮光。与在岛上水帘洞里看到的纯白的光不同，眼前的光是五彩的，是温柔的，让她一眼见到就有一种想要朝着那光芒飞进去的欲望。
　　走近看才发现光亮是从石壁上的一颗五彩石头上发出的。冯煜伸手去碰那石头，将它旋转了一圈。周围的一切立刻开始变得模糊，旋转了起来。几秒间，她们这里就变成了一个地下宫殿。
　　就像霍金金在美国特工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每一条鱼或龙虾或螃蟹都在兢兢业业地干着手里的活，鱼来虾往，忙忙碌碌。这里既有海草和珊瑚，又有陆地上才有的花和树，霍金金一时间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海底还是陆地。
　　冯煜带她穿过N个办公区，一路上没人跟她们打招呼，每个动物好像都很忙很高冷。
　　在一扇十来米高的碧玉大门前，冯煜停下，张开左手手掌往大门中央按了一下，大门随即自动打开。
　　霍金金着实被这里的配置震惊到了，这地方居然还有指纹锁，它们靠什么发电啊？
　　心里虽然被震撼，但表面必然还是要淡定。这个世界上应该就只有张小珠能让她不淡定了。
　　以为这么豪华的大门里面会是金山银山或者满屋子的高科技设备，没想到里面竟然只有一个圆形大水池。
　　霍金金往池里看了眼，见池水碧绿，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身后大门缓缓关上。
　　冯煜站在水池边拍了三下手掌。
　　这个动作在霍金金看来有点装逼。但随后看到的景象让她目瞪口呆。
　　池子里的水缓缓升起，或者说飘起来，总之这不是商场大门前那种人造喷水池的效果。但她可是看过《惊天魔盗团》的人，见过电影里面男魔术师让雨滴停留在空中，之后又反方向朝天空飞去的把戏，所以她大胆猜测这池底可能装有什么机关，或者全息投影仪啥的。
　　池水成团成团飘起来，最然后全部汇聚到一起，漂浮在空中。
　　霍金金盯着那一大坨水，看看能变出什么花来。
　　“你好，我的大律师。”那团水说话了。
　　霍金金不得不承认这团水很会拍马屁，不是说“你好我的朋友”，也不是说“你好霍金金”，而是叫她大律师，这个称谓一下就让她有那么一点开心起来。
　　那团水逐渐变幻成了一张很抽象的脸。“我是海底之魂。”
　　霍金金十分不礼貌地笑出声。
　　海底之魂丝毫不介意，继续说：“我是由亿万年来，海底所有死亡动物的灵魂汇聚而成，我，就代表海底动物的意志。海底世界欢迎你的到来。”
　　这一段停顿时间没有掌声，没有回答，于是海底之魂继续说：“关于近两百多年来物种灭绝的话，我相信你已经在鸟世界里听过了，我现在不再赘述。请你来到这里，是希望你能帮助海底生物，也是帮助你们人类自己。我猜鸟应该没有跟你说，如果对人类目前对行为不加干预，再过一百年，地球上将会迎来第六次物种大灭绝。”
　　霍金金仍不为所动，这种世界末日的预言她都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上次好像是玛雅人还是什么人预言的2012年是世界末日，那时候无知的她还担惊受怕绝望了大半个月，放弃了复习期末考试，想着都世界末日了还考个什么试，并且还拉着同桌偷偷逃了几节课。结果到最后2013年元旦的钟声都敲完了，也没发生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当时很庆幸离期末考试还有半个月时间，还能抓紧时间好好复习一下，不至于寒假回家被老妈骂。
　　“鸟当然不会告诉你这个，因为它们根本算不出来这个具体的时间。只有海洋生物才是最了解这个地球的。地球上最原始的生命就是海洋生命，我们在这个地球上进化了几十亿年，而人类在最近的一千年里才出现，你明白吗？”
　　霍金金觉得老让人家唱独角戏也不太好，于是回答：“不明白。”
　　海底之魂发出了一声浅笑，“你明白我在贬低人类，但你不屑一顾。没关系，但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人类的祖先，你们一直以为是猿人，其实大错特错。人类的祖先，是海底的一条人鱼。那是第一条能够在陆地上呼吸的人鱼，它选择了走向陆地，经过亿万年的演化，最后才有了你们所知的猿人。
　　“人类诞生于海洋，最终又迫不及待破坏海洋，真是愚蠢至极。这种愚蠢的生物，如果再不加以管教，后果就是我刚才告诉你的，整个地球一起毁灭。厄尔尼诺现象你知道吧，那有一半原因是人为，另一半是我们海洋生物推波助澜，厄尔尼诺计划其实是我们消灭人类的计划之一。。。”
　　霍金金听得有些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想，光是在教学方法这一块，鸟和鱼都太菜了，既然都偷偷去人类世界学习过，怎么就不懂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照本宣科的老师只配拥有满堂打瞌睡或已经打呼噜的学生。
　　她往右边走开两步，冯煜没看她。她再走开几步，冯煜转头看向她。见冯煜没有要批评她不认真听课的意思，她便背起手沿着大水池走，边走边上下观察。
　　海底之魂倒是能够自如地转向她的方向，跟随她的步伐转动自己的脸，但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停止滔滔不绝。
　　霍金金走了一圈也没发现电线或插座，往池底看又只能看见一池碧绿。
　　霍金金终于打断对方说话：“行了别说那么多，要我帮助你们消灭人类，你们是觉得我长得特别傻吗？我不是人类？我毁灭了其他人类然后来跟你们鱼玩？”
　　“你说对了，你其实不算人类。你是人鱼的后代。”
　　“你刚刚说了所有人都是人鱼的后代。”
　　“不，你是五百年前一条人鱼与一个渔夫结合的后代。你的母亲也是人鱼的后代。”
　　“我警告你不要拿我妈出来说事。”霍金金的脸冷下来。
　　海底之魂沉默了十秒钟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变了，“金金，你过得怎么样啊？”
　　是妈妈的声音。
　　海底之魂的脸已经变成了妈妈的脸。霍金金浑身汗毛立起，睁大着眼睛，忘记了呼吸。
　　“妈？”
　　“你瘦了，是不是偷偷减肥了？”妈妈的声音有点哽咽。
　　霍金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很快就支撑不住，哭得弯下腰。
　　“乖女，妈妈好想你。”
　　霍金金低着头，哭得很狼狈。她用右手握拳支撑住额头，站直身子，快速走到进门右侧十米远处，弯起手肘用力对准石壁上一处敲过去。
　　被她肘击的那一小块石壁瞬间破碎，里面的东西也被碎得稀巴烂。
　　身后传来水从空中掉落入池面的声音，她转身，果然，那什么海底之魂没了。冯煜脸上的震惊之色还未完全收起来。
　　大门缓缓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笑着拍手叫好的女人。
　　女人长得很像中法或越法混血儿，脸上那张性感大嘴在欧美必定会很受欢迎。“真不愧是人鱼后代，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霍金金其实一进门就注意到她右手边石壁上有一小块太阳形状的地方相较于四周比较突出，刚才环绕池子一圈不光看池底，也在偷偷观察石壁。她可以打着哈欠听那所谓海底之魂讲课，但绝不能忍受这些东西变成妈妈的形象来骗她。
　　霍金金抹干眼泪，问：“你是谁？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霍金金扭头去，冷眼看了看冯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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