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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侧幕帘被林不知一把拉开,他虽然矮小,和女二比起来,仍可以俯视着她。
女二感觉周身一股冷气,压得她缩了缩双肩,肩胛骨明显有些僵硬:“说你和管学长…”
她一把推开林不知,往前走几步身子明显不再僵硬,:“说你勾引管学长。”
林不知任她推开:“谁说的?”
这句话如水面上结一层薄冰,用手触去,寒冷从指尖沁入,手指和它也要粘在一块。
女二背对着林不知,背脊之上寒气扑来。
平日看他乖乖巧巧,这儿会好可怕,难道是因为管学长?难道传闻是真的?怪不得管学长从来没有女朋友!原来如此!那我岂不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女二越想越难过,眼内不禁储蓄着泪珠。
好半晌,见她没反应,几个深呼吸后,林不知转过身。
女二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肩膀还一耸一耸。
“女二,女二,导演到处找你!”导演助理不由分说拽着女二就走,“怎么眼睛红红的?刚刚那个男的欺负你了?”
“没有。”女二小心看林不知一眼,解释道,“别的事儿。”
导演助理多看了林不知两眼:“说起来,这男的不是…”
女二截断她的话:“导演找我什么事?”
导演助理恍然大悟般配合着她:“哦!!导演说…”
距离太远,林不知也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
可以确定的是,现在他杀管竹里的心都有。
“林不知,快松手。”
被人一喊,如梦初醒。
“这是重要道具!你在做什么?”
他低头一看,有些羞,有些愧。
两支铅笔在他手中成了两把刀,它们左右摩擦,似在摩擦刀刃。
这种泄愤的方式,过于软弱。
好在有人提醒,铅笔若是折断,那第九场男三怎么演给女一画画,用手指吗?
剧场里没有窗户,没有时钟,在这里时间被人为切割,可以往前一百年,可以往后一百年。某种意义上来讲,人们追求的永远在这里或许才能实现。
林不知盯着舞台,管竹里正在扮演自己的角色。
管竹里:我说过,我们会再次相遇。我也说过,再次相遇的时候,我要为你…
女一打断他的话:不,先生,我们并不适合。
管竹里:给我一个机会,让你好好了解我。
女一:先生是对每个女孩都这样讲吗?
管竹里:没有。
女一:没有?
管竹里:只有你。
女一:只有我?
管竹里:只有你。
他深情起来真是挺唬人,不过,这些都是表演,只能说,他演技不错。
林不知也不想站在侧幕被迫看他,只因他要帮忙递道具,站在这里,最方便。
他也曾在脑海中搜寻,发现过去十八九年自己的确没有得罪过他。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咬着自己不放。
话剧社传出那样的流言,难怪女一也要来为难自己。
舞台对他很重要,他不想失去,希望那一位快些转移注意力,放自己平平安安待在话剧社。
管竹里并不这样想,下台来刻意停在他面前:“多亏你这道具准备得好。”他的手晃了晃。
林不知不冷不淡:“谢谢。”
装着要往台上摆放道具,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管竹里任他如此,取下披着的围巾搭在手肘。
转过身,还没走,只听身后哐当哐啷一片碎响。
回头,映入眼帘的,是林不知的脸,额角被划出一道血痕,猩红的鲜血顺流而下,他低垂眼眸,整张脸看起来有一种残酷的美。
这血变作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他拉到林不知身旁。
林不知侧开身子,和其他人说了几句什么,便默默往后台走。
管竹里的脚要追随他,手腕却被人拉住。
“学长,怎么办!我的脸会不会有事?”女二快哭出来似的。
管竹里没有心思安慰,也无法将自己的手腕抽出,眼睁睁看着林不知的身影消失,睁着眼看女二卖惨。
林不知用手背蹭掉流到脸颊的鲜血,苍白的面上多出些粉红,共用的化妆台放着包没听过名字的抽纸,林不知随手抽出几张,擦着额头伤口。
被他扔下的纸团血迹斑驳,化妆镜缺了一大角像极了他的额头的伤疤。
大概是他凝血功能太差,明明是一道很小的口子,血却有些止不住。
受伤的不止他,大家自然围着女二嘘寒问暖,至于他,只有人悄声议论几句。
跟着他一起干道具的两人很紧张地来查看,林不知想,他们的关心,更多是关心自己吧。
两人的小声嘀咕没逃过林不知的耳朵。
“干道具也这么不安全?”
“我这张脸伤了可怎么办?”
“切~你又不是倾国倾城。”
“你懂什么?没听曹老师那天说么!每个演员在台上都应该倾国倾城。”
这话倒是没错,林不知认同。
“林不知,”其中一人有点良心,“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万一留疤…”
林不知摇摇头:“没事。”去医院花钱。
“道具!”舞台那边有人在喊。
两人对看一眼,一人对林不知道:“我们替你去,做得不对的,你可要告诉我们呀!”
林不知点点头,谢谢两个字说不出口,这不是本该你们做的吗?怎么是替我?
那两人得了信心,赶紧往舞台跑。
“你在这里。”
这个声音,这个人,林不知不想见到。
管竹里发现自己每次见他都属于没话找话,说了话也不讨好,一时又不知道再说什么。
“管学长,”林不知皱着眉,抱着自己的双臂,从镜子中看着他,“你离我远一点,我就会好一点。”
管竹里的身形未动,林不知从镜中看他,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随即便觉得自己疯了。
一定是因为受伤,否则这样的家伙,怎么会给自己熟悉的感觉?
“没听见吗?”话出口之前,林不知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的冷漠。
一把刀子又飞了出来。
管竹里捏得大拇指整个消失在掌心,就像他的决心:“最好去医院看看,脸上留疤,角色会变窄。”
林不知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角色变窄,他知道自己热爱舞台?还是说,这也是种套话?
刀子已经飞出,林不知不会短时间改变,他木然地盯着镜子里的管竹里。
管竹里好像叹了口气,然后转身离去。
“林不知,这些道具都放哪里啊?”
“这个是什么?”
还好,刚才去的两个人回来了,围着林不知叽叽喳喳询问。
“哇!!血!”一人很失礼地指着林不知的额头。
另外一位眼神中藏着嫌弃,嘴上却道着关心:“你还是快去医院吧,怪吓人。”
林不知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导演找我的话,麻烦你们帮我说一声。”
“肯定的!”两人异口同声。
林不知舍不得去医院消费,只好拿着学生证来校医院。
校医院长期只有一位医生坐诊,除了开些感冒药,也没见他有多余操作。
但凡是自己看不了的病,他准推荐你正门左转,前行五百米,那里有一家小诊所。
“医生。”
懒洋洋的声音:“哪里不舒服”
抬头一看:“哎哟,我去。”
又仔细看看:“好好一张脸破相了,可惜!。”医生有些痛心疾首。
医生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林不知的大白眼终究没能翻出。
今天坐诊的医生是个半大的老头子,有一颗土豆一样的脑袋,满面红润,连鼻头都泛着油光。
一双手粗短厚实,从林不知手中接过挂号单:“你这伤口不用缝,给你消毒,再包扎一下。”
医生的动作不算轻,林不知也没有多余的疼痛。
回去注意不要碰水,这是医生最后的叮嘱,连药也没有开一颗。
只出挂号费和诊疗费,这价格林不知很接受。
白日里,天气不好的时候,寝室内如同傍晚一般,林不知没有按亮顶灯,只有桌上的台灯对他诉说孤寂。
咚!
只有一声不像有人敲门,他的右眼贴着猫眼,门外空空荡荡。
隔了一会儿,老旧的门嘎吱嘎吱被打开,门外依旧空空荡荡。
林不知觉得大概是自己错听,要将门关上时,路过一人:“同学,你掉东西了。”
掉东西?
路人指指门后。
林不知绕过房门,门背后的地板上,躺着个扎紧的白色透明塑料袋,能很明显看见里面装的是药。
刚才那一声咚,是因为药被挂在门把手上发出的声音吧,林不知这样揣测。
药在台灯的冷光之下蒙上一层圣洁的光晕,他只是把药拿出来看了看,又悉数装回袋中。
宿舍楼有专门的地方集中堆放垃圾,林不知为这些药订好去处。
拉开门,塑料袋的耳朵在他指尖转啊转,踱步往它们该去的地方走。
不远处突然有星星火光顺着电线攀升。
着火了!
宿舍限大功率电器使用,吹风机包括在内。为解决这个问题,宿舍统一在走廊东西尽头和最中间,安装公用吹风机。
现在着火的地方,正是走廊尽头的吹风机安放点。
林不知大喊:“着火了!”冲进保安室。
保安睡眼惺忪:“啥?”
“着火了!”林不知神情紧张。
保安的瞌睡被一棒子打散,拎上灭火器冲得比谁都快。
学生要是出了事,我别想干到下个月。
林不知跟在他身后,亲眼瞧着保安扑灭明火。平地掀起一场白雾,雾在封闭的走廊角落不易散去,隐隐约约浮在半空。
灭火器完成它的使命,现在被搁到地面。
保安正在和电话里的人汇报着现在的情况。
林不知掉转头,脚尖朝着宿舍。
药,他不打算扔,也不打算用。
塑料袋的耳朵挂上门把手上,怕开门会掉,他特意多绕上一圈。
做完,打开门进屋,直接上床躺下。
不出林不知预料,药是管竹里送的。
天黑透,管竹里放心不下,犹豫再三,趁着夜色来找他。
真像小偷,管竹里这么评价自己,又在心中劝慰自己,我可不是坏人,我只是关心同学。
看着门把手上挂着的药,管竹里松了口气。
我竟然松了口气?他真的收下,我才会觉得意外吗?
管竹里觉得自己在发神经!
把药拿走?不好。不拿?也不好。
头疼!
他敏锐地觉察到塑料袋被多绕了一圈,指尖轻挑着那一圈薄而透明的塑胶,门冷不丁嘎吱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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