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童赫看着方烁出神，外面的天气很热，方烁抬手把刘海撩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有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发丝都在随风轻轻晃动，他看着方烁因为笑起来而上下轻轻颤动的喉结，恍惚间好像看到那颗喉结上的痣。一想起来这些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也跟着一紧。
　　方烁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抬头看了看，看到了教室里面的童赫，童赫愣了一下，马上低下头去。方烁看到童赫的动作，嘴角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微微上扬起来，他看到了童赫惊慌失措的眼神和眼睛里其他复杂的情绪。
　　短时间的眼神相接，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一个值得留在这个初夏的秘密。不被其他人发现，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仅做两个人的怀念用。
　　童赫拿出来手机，点开和方烁的聊天框。
　　[SED’s：不好意思，我可能太久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了。]
　　锁屏以后童赫犹豫了一下抬头偷偷看了一眼窗外，方烁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上了，心里一阵失落。他又点开屏幕，时间差不多要上课了。他又注意到日期，离高考还有十天，离方烁离开学校还剩两天。
　　方烁晚上回家以后打开手机才看到童赫在活动课发给自己的消息。
　　[甲状腺激素：马晓还问我，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哈哈哈哈]
　　[SED’s：没有没有]
　　[甲状腺激素：我也跟他说了，肯定没有。]
　　[甲状腺激素：我学校柜子里的书好多啊，我还在里面找出来我之前拿来当草稿纸的用过的工作表格。]
　　[SED’s：没关系，慢慢拿。]
　　[甲状腺激素：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我今天才想到，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上课了。]
　　[SED’s：这么快吗？]
　　[甲状腺激素：嗯，明天活动课我们就要回家了，晚自习没有了。]
　　[SED’s：那你要珍惜你最后一天高中生活呀。]
　　童赫看到这里，有点难过，用手撑着额头看着方烁的消息。
　　我要珍惜最后一天跟你在一个学校上课的生活。
　　[甲状腺激素：嗯嗯好]
　　方烁说完，发了一个乖巧宝宝举小花的表情。
　　高考考的或许不只是自己这些年学到的知识，还有处理过去这些日子留下的情感的能力。后者对他来说难度更大一些。
　　最后一天上学大家都把手机带到了学校，偷偷的在桌子边缘拍着老师的样子。轮到老郭的课，老郭走进教室把书放下，大家都抬着头看着她。
　　“别看啦，今天的课前六道选择题做了吗？”老郭看着大家，笑起来。
　　大家低头翻开生物练习册的最后一页，把最后六道选择做完。老郭在大家做题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别整的气氛太低落，咱们高考完还要一起吃饭呢啊。”
　　姜宇低着头边写边接话茬，“吃啥呀？”
　　老郭走过来用书敲了一下他的头，“就你贫，第一道题那么简单都没做对。”
　　“哪没做对啊？”姜宇嬉皮笑脸的抬起头问老郭。
　　大家都笑了起来，教室里氛围才缓和了一些。
　　“学校安排你们这么早离校可不是让你们回去玩的啊，给你们这些天，你们回去按照高考的作息时间安排自己的休息时间。在9点和下午3点的时候就要打起精神了，把自己的精神兴奋的时间调到跟高考一致。”老郭说着走回讲台。“都做完了吧？”
　　大家都点点头。
　　“这两天去把高考押题卷买好，就是那种书店卖的一个信封装着的，按着考试的时间自己在家模拟高考，让自己提前熟悉一下考试流程，正式考试时候没那么紧张。这两天学校安排老师在图书馆答疑，如果在家里学习效率低的可以来图书馆学。有问题就赶紧问，别留着了。”老郭说完把夹在书里的文件袋拿出来。“发一下准考证。”
　　老郭点名一个个发，方烁拿到的时候看了一下，考点在自己的初中。
　　回到座位上凑过去看洪逸的准考证，看到了他上面的照片，赶紧把自己的照片也遮住才问。“你在哪考？”
　　“我跟你一样，在一中。”洪逸说完赶紧把准考证扣过去。“太丑了，他妈的。”
　　老郭敲了一下桌子，大家都收了声看着她。
　　“学校怕你们把准考证弄丢，多给你们打了一份，你们放在不同的地方留个备份，记好了自己放在哪了。把身份证也准备好，别考试前一天再找发现找不到。”老郭说完把黑板后面的电子屏拉开，“咱们再讲一下生物答题的问题。”
　　大家笑了，老郭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讲课的机会，哪怕是最后一节课。大家都拿出来笔记本开始记。
　　无论过多久，方烁永远都记得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同学们把班里他们留下的痕迹都一一撤下来。柜子顶上堆着的书，教室后面用图钉固定的语文阅读答案和最后一次模拟的排名。
　　方烁的书都在地上的一个巨大的纸箱放着，把书都搬空以后，在里面找到了那个被挤压得不成样子的自己怎么都找不到的卷子。洪逸提着一个巨大的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全是书。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闷响。
　　方烁最后整理着书桌上的东西，听到洪逸喊了他一声，抬起头，洪逸拿着照相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他站在空荡荡的一堆桌子中间，大家都在忙碌的收拾着自己的书，把不要的书和带不走的旧卷子都堆在了教室后面，被大家遗弃的书本和卷子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黄色的书桌上还有下午最后的那点阳光，窗外的天特别的蓝。跟他们身上的浅蓝色校服在一张照片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走吧，我收拾完了。”方烁提着自己掏空后有些破破烂烂的纸箱子，跟洪逸一起往出走。
　　方烁忍不住回头有看了一眼教室。以后，这里就不再是属于他们的高三12班了，而是另外一群人故事开始的地方。
　　洪逸和方烁两个人并排往楼下走，活动课已经开始了，楼道里都是其他年级嘈杂的声音，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好像没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开。
　　“以后就听不到数学老师讲课了，讲的再不好也听不到了。也不能在化学课上睡觉了。”洪逸说着，语气好像跟平常一样。方烁没有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跟自己一样难过。
　　“别说了，我要哭了。”视线都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楼梯，方烁说着趁洪逸不注意，用手擦了一下眼睛。
　　两个人来到一楼，方烁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但是心里又有一种沉闷的难过，这是最后一次，借着放学的借口偷偷看他了。
　　方烁习惯性扭头去看教室里童赫的位置，看到空空的桌子，有点失落。转头却看到坐在班门口长椅上的童赫突然站了起来。
　　他远远的看着自己，大概是想挤出一个微笑，但是不成功。方烁冲他挥挥手，用口型说了一句，“拜拜。”
　　童赫冲他挥挥手，看着他直到走廊尽头，又坐回长椅上。
　　他短暂的，在学校的萌动和青春，可能在方烁离开时就结束了。
　　对于当时，童赫和方烁都认为这是他们关系的一个结点，明天怎么发展都十分渺茫。但从漫长的时间线来看，这仅仅是他们故事的三分之一。

　　方烁回到家的时候天还亮着，把书都在墙角按科目摆好，再看看窗外，外面的太阳还悬在天空上。估摸着时间童赫应该放学了。
　　明天就是毕业典礼。
　　方烁拿出手机，给童赫发消息。
　　[甲状腺激素：我明天能找你拍照吗？]
　　[甲状腺激素：你明天工作时间可以出来一下吗？]
　　[SED’s：我因为竞选会长被安排到文艺部去轮转了，明天恐怕不太行。]
　　[甲状腺激素：没事，我跟文艺部长说。]
　　方烁点开□□，找到了文艺部部长。
　　[甲状腺激素：我明天要借用一下童赫。提前跟你说一声，麻烦你啦。]
　　刚发完童赫就发来了消息。
　　[SED’s：别，我觉得那个部长不太喜欢我。]
　　[SED’s：这样会让她对我很有意见吧。]
　　[甲状腺激素：啊]
　　[甲状腺激素：我已经说了]
　　[SED’s：……]
　　[甲状腺激素：我跟蒋安打个招呼，让他跟文艺部部长说是他找你有事。]
　　[SED’s：好，你快复习吧。]
　　方烁发了一个点头的表情，打开化学笔记本开始复习，没有注意到童赫的情绪变化。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蒋安发来了消息。
　　[大白兔奶糖：明天我去找你拍照。]
　　[甲状腺激素：好，记得叫上薇薇。明天你们工作时间我应该在大礼堂开毕业典礼。]
　　[大白兔奶糖：你不用演讲吗？]
　　[甲状腺激素：我实在没时间准备演讲了，就没接这个活]
　　[大白兔奶糖：我问你个问题。]
　　[甲状腺激素：问啥？]
　　[大白兔奶糖：你有多喜欢童赫？]
　　方烁没想到蒋安会这样问自己，两个人平时聊天不正经惯了，突然一下正经起来还挺奇怪。
　　自己在前段时间告诉了蒋安自己喜欢童赫，虽然他可能早就看出来了，但是总觉得要正式的说一下才行。毕竟童赫还是他用塔罗牌给自己算出来的桃花。
　　自从蒋安知道了自己喜欢童赫，也没什么别的话，就是平时总是跟他说童赫在工作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前几天在蒋安工作时间方烁溜过去想最后感受一下在学生会的感觉。两个人在长椅上坐着聊天，但是方烁的眼神一直四处看，因为童赫这个时候会回来跟蒋安汇报工作。
　　童赫过来的时候蒋安赶紧把他们俩中间的位置空出来，拍了拍让童赫坐过来。
　　这个长椅本来就很挤，这样坐着更是三个人挤在了一起，方烁能清晰的感觉到童赫的大腿就在自己的腿旁边，而且存在感极强。这次先起身的不是童赫也不是方烁，反倒是蒋安先站了起来。
　　蒋安站起来然后笑嘻嘻的看着他俩。就算别人不知道他和童赫的事情，看到这个笑容也要注意到最在一起的他俩了。
　　自己到底有多喜欢童赫吗？这个问题，也该问问他自己。
　　童赫的出现完全就在意料之外，在学校两年自己都没有任何一段感情和暧昧，最多只有跟蒋安聊过觉得谁谁长得很帅。
　　一切都不在计划之中，但是发生的又很自然。不管是自己喝醉酒，还是一起看电影的那个下雪天，或者事他们并排躺着听过的歌。都好像是早有安排，早就安排了在这个时间点要相遇。
　　听起来十分的俗套，但这些都有血有肉发热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而童赫是一个炽热又光明的存在，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甲状腺激素：我真的太喜欢他了，他是我这几年唯一一个认认真真喜欢的人。]
　　[大白兔奶糖：好]
　　[甲状腺激素：怎么啦突然这么问？]
　　[大白兔奶糖：我就是挺好奇的]
　　[大白兔奶糖：你快复习去吧]
　　[甲状腺激素：那你明天记得给我发微信，发了我再出来找你们。]
　　[甲状腺激素：你带上童赫。]
　　蒋安答应了以后方烁准备学习，想了想又点开□□。看到有几个之前学生会的同学想明天找他拍照，他都一一回复，说明天一定去找他们。
　　他上下滑动着列表，看到了童赫。点开对话框，看到他更新了几条签名，也没有什么动态，看来自己不用□□的时候也没错过什么。
　　方烁不小心点开了他的签名，全部都是英文，有些晦涩难懂的单词连他都不认识。童赫的签名更新的很频繁，几乎半个月就会发一次。这些签名大多数是跟他的心情有关，如果不是经常跟童赫联系，可能他也很难理解签名的意思是什么。
　　突然有一个签名吸引了方烁的目光。
　　“I’ve been fucking fallen in love.”
　　时间是四月份，方烁心里一紧。
　　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往下翻，翻到了那条“你点过赞的朋友圈就变成了甜甜圈。”
　　童赫评论自己的日期，跟这条签名发布的日期，是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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