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初恋

作者:白开水很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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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7 章


      何沐凤发现自家女儿特别勤快。

      明明不久之前,让她下楼倒个垃圾都跟逼着她跑800米似的一脸的不情愿,最近却主动的不得了,时不时关心起家里的日常用品有无短缺,为了入盘做装饰用的那根葱都恨不得立马去楼下买来,清洁卫生更不用说了,只要周末她在家,一天起码要倒上三五回垃圾……问题是何沐凤本身就是个家务能手,她们家总共也就那点面积,废弃物产出的速度明显跟不上凌寒追求干净的脚步,何沐凤心疼空荡荡的垃圾袋,更害怕凌寒朝“没有垃圾也要刻意制造出垃圾”的架势发展,终于没忍住下了禁令,请不是处女座的自家闺女远离厨房重地,想她堂堂一优秀主妇还能让你住狗窝不成?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差两天就是处女座的凌寒对天发誓,她真没有质疑母上业务能力的意思,她就是……就是想看看多跑两次能不能碰上对面那个冤家。

      说来也怪,以前天下太平的时候,凌寒感觉走哪儿都能碰到尤溪,好些时候她推门出去的同时恰好对面的铁门也应声而开,每每把凌寒吓了一跳,简直是阴魂不散的程度,而尤溪往往觉得凌寒这么不淡定的样子很难得,下回便更乐意留个心眼时不时在街角巷尾楼梯口之类制造些“原来你也在这里”的惊喜,仿佛被凌寒骂过一声变态之后一整天都神清气爽了一般,这种非要和大宝争存在感的做法凌寒自然是相当不齿,可这么些年下来了,却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习惯了对方的幼稚。

      但自从尤溪在车站等她那回之后,凌寒发现已经记不得多久没和他好好说上话了,尤溪要不就在周末留守学校争当学霸,好不容易回趟家也一直没见到人,唯一有次在楼下撞上了,他也只是略略点了下头表示打过招呼了,便从她身旁错身而过,没有任何赘言。

      花了那么多天的时间沉静下来,反复思量前因后果,后知后觉的凌寒对那天尤溪怒气的源头终于是梳理出了一个隐晦的结果来,只是这个结果本身太过劲爆,劲爆到她实在不敢相信,脑子乱得恨不得自己动手拨乱扶正屡出一丝头绪来。

      她想找尤溪好好谈谈却又有些害怕再次面对他,不敢发消息更不敢打电话,所以只能通过徒劳的进出换取一次人为的不期而遇。“好好谈谈”这种事对凌寒来说本身就是个挑战,此外还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不久之前和韩湘湘聊完之后的结局近在眼前,韩湘湘那天之后再也没联系过她,十来年的友情眼瞅着随着这次谈话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到从前,所以凌寒理所当然地愈发畏首畏尾,如履薄冰。

      凌寒对不能掌握的任何改变都心存畏惧,如今在这段友情中,平衡已然被打破,她自问受不了再一次的地震,天知道若非走到这一步,她才明白有些东西哪怕只是想象一下有失去的可能性,都足以袭来伤筋动骨般的疼痛。

      无论是凌寒或是尤溪,这段说不出戳不破兀自别扭着的日子都成为了他们最不堪回首的记忆,幸好这样的各自伤感彼此难堪并没维持太久,只是扭转这种局面的契机在当时着实令人心焦。

      梁真在本年度的例行体检中查出□□里有个黄豆大小的瘤子,光从片子看不出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需要切除做进一步的病理检查。

      尽管最后的审判尚不得而知,对于一路欢声笑语从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尤家来说,这个消息就跟重磅炸弹一样,相当致命。

      素来以女王形象示人的梁真在此时此刻仍旧守住了她的风范,跟学校请假、找医生预约手术时间、和老母亲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说自己最近要出门长途旅行一趟,于公于私都安排的井井有条,镇定得就好像自己不过是得了一场重感冒而已。倒是平时一贯温文尔雅的尤博一下子跟失去主心骨一样慌了阵脚,反过来需要梁真的宽慰:“老尤你出息一点,老娘没那么容易让你当鳏夫,整天顶着张伤春悲秋的脸,让儿子看到那叫什么事儿。”

      与很多习惯报喜不报忧的父母不同,这件事尤溪并没有被瞒在鼓里。

      虽然梁真也曾犹豫过是不是等病理分析结果出来后再告诉尤溪比较好,但夫妻二人合议了半天,还是觉得尤溪已经是个大人了,他有权在第一时间知晓关于这个家的每件大事、每个决策,在尤家,所有的家庭成员都是平等的,互相尊重的,“家”的背后是最深的羁绊与彼此的扶持,而非打着为谁好的旗号擅自替他人做决定。

      尤博和尤溪都是梁真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所以她没有顾此失彼,当尤溪因为这个晴天霹雳手足无措时,得到的是母亲大人如下的安慰:“儿子放心,我不会轻易让别人当你后妈的,你看你爹那张苦瓜脸,除了你娘也没人待见他。”

      要说梁真的潇洒倒不是装出来的,扪心自问,她活到现在,有喜爱的事业,体贴的丈夫,帅气的儿子,每一天都不曾虚度,除了从未想过“英年早逝”这不吉利的词有天会扣到她头上,说一句此生足矣也不为过。但再洒脱的人也有自己割舍不了的牵挂,无论梁真怎么云淡风轻,儿子始终是他的软肋,我儿如此完美,看不到尤溪娶媳妇生娃,怎么舍得闭眼?去你妹的英年早逝!

      如果说尤溪是梁真的软肋,那梁真就是尤溪的盔甲,虽然偶尔看上去不靠谱,但也正是在梁真充满宽容与信任的庇护下,才成就了今天的尤溪。在此之前,尤溪碰到最大的烦恼或许只是喜欢的姑娘对自己没意思那可如何是好,而当至亲遭遇突如其来事关生死的巨变时,他才明白,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到没来得及经历过一次真正具有杀伤力的挫折。前所未有的慌张与恐惧如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

      梁真手术前的这几天真正让尤溪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虽然托乐观的梁真女士的福,家里的氛围还算可以,不至于太过愁云惨淡,面对梁真不着调的安慰尤溪还会笑着应承一句“我这人耳根软没什么气节,一不小心没准就叛变倒戈了,梁老师你可得说话算话好好守住官方指定亲妈称号”,但轮到他独处的时候,尤溪便再也撑不住脸上的笑意,如果不是怕给第二天的检查带来晦气,他恨不得放肆地哭一场,好将此刻内心的煎熬全部宣泄出来。

      胡思乱想了老半天,实在是睡不着,确认主卧的爸妈已经入睡之后,尤溪换了外套悄无声息地从家里溜了出去。

      凌寒最近因为有心事,上课效率大打折扣,眼瞅着期末考试迫在眉睫,强迫自己啃了一整晚的专业书,等到墙上的闹钟接近十二点了,才后知后觉准备休息。

      刷完牙从洗手间出来,从阳台那儿传来一记响声,动静倒不算大,多半是外面刮的风把什么东西带倒了。困得不行的凌寒站在原地斗争了半天,最终决定不辜负自个儿最近树立起的勤快形象,拢了拢巨丑无比保暖效果却极佳的睡衣,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往阳台方向移动。

      捡起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晾衣杆,顺手找了根绳子和晒衣服的竹子绑到一块,凌寒心满意足准备回房会周公,转身之前无意中瞄了眼外面,就那么不经意地一撇,顿时令她睡意全无,停住了脚步。

      “你不至于吧,一把年纪学人玩叛逆?”

      凌寒的声音不响,但在这个静谧的夜晚,仍旧显得分外突出,一门心思忧郁着的尤溪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手里的烟往自己身上扔,看清来人之后,半是意外半是窘迫,呆呆地问道:“下来倒垃圾?”

      凌寒把插在兜里取暖的双手解放出来在尤溪面前秀了下,“大哥,现在都十二点了,灰姑娘都下班了,也就你放着温暖的被窝不躺非要跑家门口吹西北风。”

      尤溪出门的时候也没留意时间,漫无目标地逛了一大圈,看来打发时间的目的是达到了,可心里怎么还是空荡荡的,他讪笑了一下说:“原来都十二点了……”

      从刚刚开始,凌寒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尤溪手指夹着的那根烟上,据她所知,尤溪从不抽烟,她先前在阳台上只粗略看到了个背影,就瞥见那个熟悉的人周围飘了团不熟悉的白雾,深更半夜的跟修仙似的,这画面太反常,凌寒实在不放心,连外套都没换,直接穿着身上那件类似东北大花袄的睡衣便下楼一探究竟了,这一探还真探出了点异样。此人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斟酌了半天,凌寒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发问:“大半夜的你这是抽的什么风?”

      尤溪对上凌寒的眼神,那里面应该是有关切的,可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了,捏着烟的手指不自然地揉了几下,声音很低的说:“凌寒你知道吗,大晚上想买烟可真不容易,为了买它我足足走了三条马路,差点想去上次和你一块打听韩爷爷那家黑店碰碰运气,幸好被我找到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结果买完了才发现,我特么压根就不会抽!没把我呛出神经病来,你说可笑不可笑?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买包糖……”

      尤溪一口气说了很多,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可他的眼神空洞,整个人呈现着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疲态,不明所以的凌寒是真有些着急了,提高分贝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此刻的尤溪内心充满着矛盾,他并不是没有倾诉的欲望,但现在时间不对,人也不对。他是最不愿意在凌寒面前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的,可只要想到明天梁真手术在即,结果是凶是吉完全无法掌控,他是真的心乱如麻,所有的紧张、慌乱和无措汹涌而来,连掩饰的力气都没有。他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状况是不是会应对得更好,至少他做不到。

      凌寒也没再逼他,仍旧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两个人就这么在空无一人的街上大眼瞪小眼,得亏路上没人,不然大半夜的杵着俩全程无交流的门神,真挺瘆人的。

      最后还是尤溪败下阵来,他太了解凌寒了,别看凌寒平时安安静静挺乖巧的样子,倔起来连亲妈都拦不住,今天要是没从他嘴里听到合理的解释,估计他俩能在这儿站到地老天荒直接进化成两根人形冰棍。

      梁老师生病的事连尤溪的外婆那儿都暂且瞒着,更别提学院北街的这些邻居了,等尤溪断断续续地讲完,凌寒总算是能理解他今晚一系列反常行为的原委了,震惊过后便是心疼,既心疼梁老师横遭一劫,也心疼眼前濒临崩溃的尤溪,她恨自己说不出漂亮的安慰话,因为她不幸碰巧曾经历过至亲骤然离世的苦痛,比谁都清楚生命无常的残酷性。

      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凌寒先是悄无声息从尤溪的手中抽走了那根星星点点掉落着烟灰的烟,干净利落地掐灭火星之后默默将其扔进了垃圾桶,等再次回到尤溪身边时,微微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或许很多时候行动总会在和思维的角逐中占到上风,凌寒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完全是不假思索的反应,尤溪如孩子般无助的眼神看得她心惊胆战,下意识地想给他一点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力量,将他眼里的不安与惶恐统统驱散干净,这些东西都和尤溪太不搭了,她认识的尤溪,始终是那个阳光、温暖,永远充满着安定力量的尤溪。

      东北大花袄的优点是保暖,缺点是容易造成行动不便,所以凌寒拥着尤溪的这个姿势她做得其实相当不舒服,而猛然被吃豆腐的尤溪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等凌寒僵硬的双臂开始发酸,并且后知后觉替自己越界的行为感到羞耻想要退开时,腰上忽然一紧,刚刚才空出来的些许距离再次被人为地缩短,尤溪反客为主,把凌寒牢牢地箍在自己的怀中,那股力量之大,像溺水的人用力抓紧最后一根浮萍一般,凌寒在心里叹了口气,任由对方抱着自己,勉强伸出一只能活动的手,轻轻拍在尤溪的背上,这算是激发了母性光辉吗?凌寒边安抚失落的人边没来由的想,可真是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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