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诗

　　“啊？”那突然出现的黑衣身影吓了杨獠一跳。看清来者后，他莫名打了寒颤。

　　奇怪，怎么像是被一头猛虎盯上了一般，自己面对着他，竟然生不起一点战意！

　　“来者何人！”

　　比武并未开始，那杨獠一脸茫然看着缪荫，自己似乎从没见过这人，而且对方也并未身着自己仙门的仙袍。

　　而这时，长老席上却是爆响起一句声若炸雷的问话。

　　这句问话，和突然出现的缪荫，瞬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缪荫目光炯炯，看向那长老席中。十数名长老，还有掌门的目光，或含笑或冰冷，或愤怒或深意，一同望向他。

　　好菜总是最后上，他们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终于，你这闹出天大动静的小子终于是肯出来了，还以为你被这一众仙人气势吓到，准备当那缩头乌龟了呢！

　　那岂不是白瞎了这精心准备的盛宴！

　　他们亦是期待着，看看你这小子，到底是徒有虚名，还是真才实学吧！

　　哼哼，明知故问，我是谁，你们这群仙人能不知道。缪荫在心中冷笑道，他不知刚才是何人问话，那上面一众老头子他也一个都不认得。

　　清了清嗓子，缪荫朗声道。

　　“小子缪荫，无门无派，拜见柳克行岳父大人！”

　　那柳青芸的父亲柳克行的名字，他倒是记得清楚。

　　噗。。。。。

　　那长老席上又是一片茶水喷出的声音。

　　“你你你你。。。你这混账王八蛋说什么！！！！”这回却是一位红脸的矮小老头，浑身颤抖着指着那胆大包天的黑衣青年怒吼道，此刻他盛怒之下，也是顾不得什么礼仪之类的了。

　　原来你个小老儿便是那柳克行啊。

　　缪荫面带冷笑，你们不是喜欢问么，那就问吧，没事，多问几句，看看咱们谁脸皮厚。

　　“见过岳父大人！初次上门，只带了些乡下土特产，烤鸡两只，白面三斤，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说实话，他哪带了啥东西，纯粹就是来恶心这群老头子的。

　　“你你你你你你你”这回那老头更是头顶冒出三尺白烟，仿若就要平地升仙一般。手颤抖的更厉害了，你了半天也没你出后面的话。

　　还他娘的烤鸡两只，白面三斤，乡下特产，你这是娶哪个农户家的姑娘吗！！

　　“哎呀呀，原来不知贵门二长老的爱女已经心有所属，找到合适道侣了。恭喜恭喜！！”那潘皆努力憋着笑，也是同样满脸通红，好不难受，生怕事不够大，连连对那二长老拱手恭贺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兄弟实在是个妙人！！有趣，有趣啊！！”身后那农夫捧腹大笑的声音远远传来。

　　缪荫这一番话，却是犹如天崩地裂。

　　那众位长老还好，除了柳克行，其他人摔了一地茶杯后便是稳住了心神。

　　这弟子席这边却是轰然炸开了锅，各种目光一会望向那柳青芸，一会望向那场中的黑衣青年。随后纷纷哀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啊！！

　　门中高贵的仙子，二长老爱女，怎么就被这个浑身冒着臭气的乡下人。。。。苍天无眼啊！！！

　　就连须灵儿和柳中如藏都暂时住手了。

　　“什么！！！！找死！！！”二人怒火三丈高，同时看向那黑衣少年。

　　这天骄天骄，实力确实高了寻常门中弟子一大截。但同样，那被无尽恭维浇灌出来的傲气，也是高了一大截。

　　这须灵儿此次前来，还有个目的，便是亲眼瞧瞧那二长老的爱女如何。那两门联姻的事情他也是听说了。

　　尽管八字还没一撇，但凡是跟自己扯上点关系的女人，那便是被视为他们的禁脔一般，寻常人敢动那一点想法，沾染一点，便是要准备承受天骄的怒火的！

　　那柳中如藏亦是如此，二长老可是门中地位仅次于掌门和那两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上长老的人，他的爱女，自己若是能将其娶为道侣，那未来更是一片光明坦途。

　　谁知这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疯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哼。”那柳克行已经说不出话了，掌门便冷冷道“原来是你啊，那就按比武规矩来罢，若是输了也怨不得我仙门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柳暮本就是懒得废话之人，加上怕这疯小子再从口中说出什么捅破天的话。便是直接一挥手，未在刁难他。

　　那桑如鸣同样也是本来就煞白的小脸，更加惨白了。

　　泪水模糊了眼睛，她看着那远处的黑衣身影，心中满是凄苦和阵阵绞痛。

　　自己。。。终于彻底明白了对他的感情，不再仅仅是普通的兄妹之情，结果却是如此吗。。。他，最终选择了荣华富贵，成为那天人中的一员了。。。

　　眼泪化为两条清溪，晕了她为缪荫精心准备的妆容。

　　此刻的少女，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快点离开这地狱红尘。快点追上桑婆婆的脚步。

　　如今世上，已经没有东西能让她再留恋了。

　　与之相反的，则是柳青芸的面孔，又惊又喜，又羞又怒，刚才那一番话有如五雷轰顶，将她劈了个外焦里嫩。

　　这。。。。这是真的么。。。她喃喃自语，心中何止是小鹿乱撞了，那是共工在撞那不周山了。撞得是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哪怕在这嘈杂的环境中，仍然震耳欲聋，咚咚直响。

　　你。。。你这木头！！傻子！！！她又羞又怒地盯着那黑衣青年。你。。你怎么能直接在这大庭广众下提出来！！！还什么三斤白面啥的！！！

　　你好歹也要先臣服仙门，然后我再找机会慢慢劝说爹爹啊！！！

　　哎呀。。。这。。。这怎么办啊！！！

　　周围人急切地询问她已经听不见了，用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她美目中只剩下那一道身影。

　　还有心中的共工，正在一下下撞着那不周山。

　　。。。。。。

　　“哼！一介凡人，还敢挑战上仙！”从那长老外围，猛然跃出一道身影，直接就那么从长老席处跳入场中。

　　若是寻常人，这高度免不了就摔个红白四溢了。

　　“杀鸡焉用宰牛刀，上仙请退下，且看卑职斩了他！”

　　“这。。。有劳阳侍卫了。”

　　来者是一位青服独眼武侍，背负一把细长无比的武士刀，竟是比那寻常武士刀还要长一倍。

　　左眼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上而下，右眼闪着孤狼般凶狠的气息，盯着缪荫，双臂奇长无比，垂之及膝，身形亦如那细长的刀一般，又瘦又高。

　　人尚站稳，那久经沙场的气势就随着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

　　腰身微沉，左手紧握身后长刀刀柄，整个人都如一柄藏着杀意的剑，随时准备脱鞘而出，耀起三尺寒芒，斩向敌手。

　　“你又是谁？”

　　缪荫同样也是慎重了起来。同为习武之人，那姿势可以模仿，那神态可以模仿。但那漠视生死的气势，凌厉的杀意可是无法模仿的。唯有不知经历多少生死之战，手中长刀饮了无数鲜血和人命，才能浇灌培养出这股气势。

　　这熟悉的气势，他曾在那祥云城的百战精兵身上感受到过。上一次轻敌的下场，他可是记忆犹新。

　　“柳生仙门武侍长，掌门近侍，武豪阳无一！”那人的声音低沉嘶哑“师从仙武洲，寂合流，武豪叟老人。”

　　“我手中乃是天下名刀之一，晒雪。此刀亦曾痛饮武豪鲜血，死在此刀上的武豪，已有十位数了。”

　　“今日你能死在此刀之上，不枉你这一路辛苦了。”

　　缪荫哑然失笑。这同样多么熟悉的话语啊，曾经是他对别人说的，如今从敌人的嘴里说出来，倒是说不出的讽刺。

　　一时间，场中寂静无声。就连须灵儿和柳中如藏也停手，看着这边场中的缪荫和阳无一。

　　习武之人多贫贱不假，为世人所轻亦是不假。

　　但那是因为太多滥竽充数的流氓恶霸，山贼匪徒冒充所致。偷来一把刀，斜跨腰间，便敢自称武者行走天下的，不计其数。

　　而能成为武豪之人，无一不是天下豪杰。

　　游历天下，历经生死，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心理气势，都远不是这群在仙门中安心修仙的人所能相比的。

　　更何况武豪还能剑气离体伤人。别说离尘了，就是打斗经验稍浅一点的入道仙，站的和一个武豪这么近，都是凶多吉少。

　　你还没捏完两个仙术，别人的刀已经在你脖子上了。

　　所以这掌门近侍，武侍长，虽然表面上仍是仙人奴仆，但实际上的地位，在门中几乎快等同长老级了。便是一般普通仙门弟子亦都要以礼相待。

　　毕竟这天下，还是靠实力说话的。自身有实力之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

　　那柳中如藏看着阳无一，尽管相隔甚远，但他无意间散发的杀意仍让他肌肤有如针刺般生疼。

　　若是换自己过去，和阳无一相隔那么近的话。。。柳中如藏暗自思忖着。胜负不到五成啊。。。

　　而那阳无一也是忍耐已久了。他身为武豪，同样是傲气惊人，亦是比这些仙人更加知晓习武的艰难。一个不小心，便是会死在那修行的路上。无数机缘和奇遇，才铸就了他的今日。

　　可这臭小子！

　　年纪轻轻，乳臭未干，无门无派，没有受过名家剑术指导，还敢自称什么天下无双，以一敌万，真是笑煞人也！

　　声称一人可挡数万精兵，当自己没上过战场吗！不知战场的残酷吗！任你什么武豪，剑气，刀法，那万箭射来，万马奔来，都是一样。

　　自己这一路是多么九死一生，千辛万苦，他心里清楚。出身落没的贵族之家，受尽周围人的白眼和嘲笑，幼小的自己偷偷拿上那祖上传下的名刀晒雪，冰天雪地中跪在寂合流道场门前整整三天，才被收进去当了个最低级的杂役徒弟。

　　现在才好不容易捞到个掌门近侍，仙门武侍长的地位。这家伙凭什么，初出茅庐，便让那仙门如此重视！

　　“小子。。。”他的孤眼闪着暴戾的红光，恶狠狠盯着前面这青年。“你蒙的了别人，蒙不了我。你若现在下场去，还能免受那刀剑之苦。”

　　“废话少说！”对面的黑衣少年气势沉稳如渊，双手牢牢抓住刀柄，同样随时准备拔出两道霹雳闪电，斩下他的头颅！

　　“哼哼。。。”阳无一暗自冷哼一声，缓缓围着缪荫移动脚步。寻找着破绽之处。

　　他同样是心中暗惊，长久以来的生死厮杀让他有了远超常人的第六感。此刻他的肌肤如针刺般疼痛，心中弥漫着不安之感。自己的气势和杀意竟是被对方压制了下去！

　　双刀流么。。。看着对方腰间的双刀，阳无一心中电闪过无数曾经交过手的双刀流高手的招式及破解之法。

　　一时间，偌大的牡丹台寂静无声，只剩下那两名武者的杀气在激荡碰撞！

　　“喝！”

　　果然是武豪，名不虚传。暴喝一声，众人眼前一花，再次看清之时，那长刀不知何时已然抽出，被那阳无一握于手中，一道耀眼剑芒在拔刀的同时，已经悄然离刀而出，划破虚空，转瞬间就抵达缪荫身前。

　　“好快！”

　　缪荫心头一凛，果然是高手。出招无声无息，也不像个傻子似的还先大喊一声招式名字。转眼间，那剑芒已在眼前。

　　避无可避，缪荫大喝一声，腰间双刀出鞘，猛然抽出两道霹雳白芒！

　　白刀撞白芒，那剑芒被双刀斩了个粉碎。

　　还未待缪荫喘口气，藏在耀目的剑芒之后的，便是那人刀合一，如离弦之箭般刺来的阳无一。

　　毫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阳无一心中冷笑，传说中的以一敌万，不过如此。

　　一招被动，就将招招被动，终将破绽百出，被自己斩于刀下。仙人斗技，拼的是仙力雄厚。武者过招，生死就在那呼吸之间。

　　他心中已然将接下来如何出刀，对方将如何应对，算的清清楚楚了。

　　自己这全力一刺，对方必将闪身躲开，或是以刀弹开。若是对方以命搏命，那自己这长于对方武器一倍的名刀晒雪，也将首先刺穿敌人的心脏。

　　若是闪躲防守，那自己接下来将有无数杀招等着他，然后他必将疲于防守，最终陷入自己套路之中。

　　噗。。。。噗。

　　两声间隔不久的闷响先后传来。

　　结果超出了阳无一的预料，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真的毫不躲避，双方同时被对方的刀刺穿。

　　那第一声闷响，便是自己的长刀首先刺穿那黑衣青年心脏的声音。第二声闷响，则是那黑衣青年的双刀，将自己身上开了两个窟窿的声音。

　　四目相交，都是饱含着迷惑和不解。

　　“你。。。你。。。你为什么。。。不躲？”阳无一感受着逐渐变冷的身体，和那迅速流失的生命，他艰难开口，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我为什么要躲开？”那缪荫同样是一头雾水，满眼疑惑。“你是傻币吗？就没人告诉过你，我杀不死么？”

　　噗。。。。似是受了什么刺激，阳无一听见此话，猛然喷出一口血，随后便倒在地上，随着双刀离体，鲜血从窟窿处喷薄而出。

　　看样子，已经是活不成了。

　　临死之前，他心中想的，只有后悔，为什么自己不信他人的好言相劝啊。。。

　　掌门啊。。。对不住了啊。。。

　　可怜仙武洲一代传奇，一代武豪，竟是死的这么憋屈。

　　牡丹台上武豪垮，纵身一跃逞豪侠。

　　非我阳某未尽力，怎奈对方开外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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