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农遇珍

　　吃过饭，京甲想起了前几天朋友送给自己的一瓶红酒，据说是上好的红酒，她当然不懂，不过这时却十分庆幸它来得真是时候。
　　向敬与疲乏的眼睛终于闪现一丝神采：“喝完这个，好好睡一觉，生活真美丽。”
　　借着红酒，他们又说了好多话，京甲详细讲了此时的境遇，向敬与讲完了他想讲的故事。
　　“为什么不直接把房子买下来？”向敬与问她。
　　“虽然陆续都有稿费收入，可现在还是入不敷出，每月除了要还三份贷款，还要交房租、水电费以及思齐的学费和生活费，光是房子的首付都是天文数字，我打算过几年再买。”京甲显得十分虔诚，现在的生活，其实她已经十分满足。
　　“慢慢来。”向敬与喝了一口酒，然后理了理思绪，感慨道：“我们现在才是真正长大了...可过几年，我可能还想说这句话,其实每个人一生都在成长。”
　　“16岁、18岁、20岁时，在某一瞬我都会觉得自己长大了，我认为我能明白并且看透所有的事，不需要任何人来管我，可现在的我回想起来，觉得那时的自己幼稚极了，好似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长大了。”
　　“每个阶段我们都会明白不同的事情。”京甲也附和着。
　　“小时，爸爸妈妈总是为了钱吵架，妈妈每次都表现得很激烈，要离婚还离家出走，可每次都没成功，直到爸爸去世，妈妈也没对爸爸显露一点慈悲，没多久就改嫁了。我讨厌她的冷血，憎恶她的绝情，这么多年虽然和谐相处，可她依然是我内心隐隐的耻辱，为什么我的妈妈是一个这样的人？我不只一次如此想过...直到不久前，她对我讲了很多以前的事，最后她告诉我，爱情并不是永恒之物。原来我误解她很多年。她与爸爸相爱三年走入婚姻，在那三年里，爱情是妈妈的全部，爸爸就是她的一切，爱情是什么？她说就是不让你爱的人受到一点伤害。不久她怀孕了，爱情在这时出现了一次断裂，爸爸出轨了。难过、寒心，自此便开始了无穷无尽的争吵。出轨虽然获得了原谅，可他们的爱情在一次次争吵中慢慢变质，又过了几年，突然有一天妈妈觉得自己的爱情消失了，她不像从前一样，舍不得丢弃爸爸。爸爸在她眼里，比不得一盆花栽，比不得一只地上的蚂蚁。爸爸工作失意，她不想去安慰半分，而是无穷的奚落。当一个女人不爱一个男人时，便会恨，见不得他整个人。那种情况下，其实他们得分开了，可爸爸不想没了工作后又失去家庭，所以每次谈离婚都放下尊严恳求妈妈。妈妈虽每次妥协，可也暗自掌握着自己路途，她每天都学着打扮自己，准备在爸爸脱口的那一刻快速找到下一阶段的生活。虽然也感觉过分，可妈妈更希望自己以及我，能好好活下去。妈妈说，虽然她经历了失败的爱情，可仍然觉得她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在她三十岁那年，她的生命有了转机，虽然一切是以爸爸死亡开始的。虽然同情过，可她为爸爸庆幸，早走于他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浑浑噩噩，虚与委蛇的日子，他也该是受够了...然后妈妈嫁给了林栀然的父亲，这是一段以责任为伊始的婚姻，虽然沉重，但妈妈乐在其中。十几年他们矛盾重重，生活并不平静，可到了美国后，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共同想融入美国的生活的他们突然变得异常得合拍，有了相濡以沫的感觉。妈妈又开始相信世界上存在爱情，原来爱情只是不能永恒。爱情需要两人共同经营，需要优良的品质和素质，更需要智慧和善良。就这样妈妈终结了我前半生的命运图腾，那些挣扎纠结终于消逝了。这就是我要跟你讲的故事，一直以来我只是输给了自己，原来我从未看清过自己的生活。”
　　听完最后一句话京甲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可她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我那时命运图腾与你相仿，也是灰暗得不可方物，在某一天，你们共同帮我终结了。”
　　向敬与摇着头，迷糊地说：“跟我没关系。”一瓶红酒已经见底，几乎全部是他的，见他微醺疲倦得模样，京甲心疼地说道：“故事讲完了，进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见。”除了想让他早点休息倒时差，也怕微醺的气氛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一些九九。
　　向敬与依旧坐在那里，头向后一仰枕在沙发上，招了招手说了一句：“明天见。”紧接着就没动静了。
　　京甲调完空调回来，他已经开启甜蜜梦乡模式，不忍吵醒他，给他轻盖上一条空调被就走了。
　　抱着电脑写了一段也睡着了，或许是朋友家的床有些陌生，也或许是有些累了，京甲一直无休无止地做梦，即便微微醒来看到了凌晨的夜色，也依然做梦。因为这个梦很美妙。有她还有林栀然。他们两个人并排趴在床上。

　　林栀然：“你梦想不是写小说吗？现在就得开始写了。”
　　“可是总感觉写不好，也不敢下笔。”
　　“就写我们两个的事情，写那种小甜文。我知道你这人不喜欢太虚伪，那你就往真实了写，把我们之间的事写下来。所以从今天起，我会更用力地爱你。”然后还摸了摸她的头。
　　文京甲羞涩地抿了抿嘴：“其实我想写有关伤痛的东西，可以给人警醒。“
　　“现在大多数人都比较懒，看书都寻个开心，你写得太悲伤的话，就算有人看，别人也会恨你。”
　　“好像是，有段时间我沉迷安妮宝贝边缘人生，虽然富有美学感觉，可现在真的有点恨她的矫情。好吧，那我就从今天开始记录我们的真实生活吧。”
　　...
　　“看到她躺在我的怀里，我只想说，你怎么那么可爱呢...你的文笔呢？”林栀然读了一句京甲正在写的内容，然后问道。
　　“这是我的真情实感嘛。后期再修。”
　　“我还想让你同步连载呢。”
　　文京甲一本正经道：“写文章要首尾相应，我现在还没大有全篇的灵感，要是现在发表，过几天写不下去我再想改怎么办。”
　　“我们肯定是甜美结局啊，一个盛大的婚礼。”
　　“婚礼我想要简单点的，可我们之间的曲折呢？”
　　“当然就是我那可恶的弟弟啦。”
　　文京甲小声地问：“向敬宇也要写进去吗？”
　　“那有什么关系，谁让他当初跟你一班先遇到你呢？你就写吧，从今天我们的对话开始，然后插入过去。”
　　“我怎么感觉这是你的小说，我在当你的搬运工啊。”看着林栀然在敲自己的键盘，京甲有些不满。
　　“哈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到时在作者那一栏写我的名字也行，古往今来最甜蜜的情侣作家。要不然就这样决定，你把我当成作者，因为我感觉你后面还有地方需要请教我。”
　　“可以按你说得做，但是不能连载，写完再投稿。”京甲把电脑抢过来，“还有，我可以听你指教，但是我的文章我自己完成。”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
　　“对了，我还想告诉你，我最讨厌善意谎言这种情节，你可千万不要加在我们的小说里。”
　　林栀然歪头认真问道:“为什么？”
　　“我不想教别人说谎话，小说也是要输出价值观的。”
　　“可善意谎言的本质是善良的。”
　　“不，我觉得相对于年轻群体，任何事还是敞开了说比较好，一是尊重，二还是尊重，对于两个相爱的人，互助互爱是平常且必要的条件，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要一同迈过，可如果有一方为另一方着想为分手而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或不告知真相，那是对另一方的不尊重。”
　　“善意的谎言是一方的爱，我觉得不能一刀切，要适情况而论……”
　　京甲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所以一下子有些理亏，便煞有介事地说:“不跟你争了，我反正不喜欢这样，假如我是另一方，我希望你对我坦诚相待我们共历风雨。”
　　林栀然突然异常认真地望着她。
　　京甲继续讲:“因为我也是爱你的，假如有一天你对我不辞而别，我会受相思之苦，科学有讲，心病也会让人折寿，心怀相思，早晚大病一场一命呜呼。”
　　“真的吗？”
　　“真的。”
　　林栀然一下子把她拥入怀里:“我们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你想太多了……以后你要保持乐观，不要任何事都考虑最坏结果。不过谢谢你的信任和抬举，也谢谢你的爱。”
　　“我也想乐观，可很多思维习惯是原生家庭里带的，我也不可控。”

　　...梦带着跳跃性，所以有时你会意识到，但却并不想停下来，反复回味过后，乏力的大脑把京甲带去了另一个世界，作品发布会现场，横幅上她的标签是：悲情天后作家。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刚想问，可这时有人把话筒递给她并问她：“您跟书里的京甲是同一个人吗？
　　“我只能回答，我不是京甲，但京甲可能是我。我在京甲身上加入了某些我的主观意向，响应了一些我往日生活的感情基调。我没京甲那么幸运，也没京甲那么悲伤，不过我们致力于做一个优雅、美丽、知性的女人，但愿读过的你也一样。我难以想象会有男性读者，如果有那我期待你们做个优雅、知性、帅气且美丽的男人。”
　　眼睛看向台下，瞥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她的男性读者向敬与，然后冲他微微一笑，并且京甲想到了他跟君儿即将要完婚，心里顿时有些焦急，怕他赶不上飞机，想催促他走，可隔着人山人海，她无法走去他的身边。
　　从焦急中醒来，意识到是梦，她深吸了一口气。前半段和林栀然趴在卧室的床上甜蜜如橙，可后半段整个发布会现场充满灰暗，真的从美梦转向了噩梦，大惊一场。与林栀然的对话是梦一场，可对她来讲，确是她每天都想对林栀然讲得话，她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什么，假如林栀然另有所爱，那他也应该大方地站在她面前，向她介绍他的女朋友。可是没有，他杳无音信，只定期寄礼物给她，生日送，过年送，儿童节送，中秋送，常常不知名的日子也会有礼物来。
　　京甲起身去对面自己家拿衣服，蹑手蹑脚进去，发现向敬与已不在沙发毯上。
　　换好运动服，拿了车钥匙，她准备运动完去采购。可进入湖心小公园，没跑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跟在自己身后跑，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向敬与，他很奇怪，书里还拿了一个摄影机。
　　“你怎么来了？”
　　“警惕性还需要提高，我跟你好久了。”向敬与把刚刚对准她的摄影机转向了旁边的风景，“确实很美，我一醒来，打开窗户远眺了一下，正好看到你的身影，就追下来了。”
　　“摄影机？”
　　“这是我现在的爱好，想把一些时刻记录下来，以待日后回味。”
　　“那日后你准备靠回味生活？”京甲依然在跑，向敬与依然在录，没想到他回了一句：“或许吧。”
　　京甲愣了愣，转头对他说道：“你和君儿的婚礼我一定会去，以后我们也一定会再见。”或许是那个梦依然留存余悸，看似平静的内心深处源源不断泛滥着无法克制的悲伤，所以她的语气是伤感的。
　　“只是想留一些美好的记忆，珍惜对自己很重要的人，这几年一直在拍，没想那么多。”向敬与的镜头一会儿转到风景上，一会儿转到她身上。
　　京甲倒是也不介意，思虑了很久，突然停下来转过头去问他：“那里面有他吗？能让我看看吗？”
　　向敬与似乎显露出一丝慌乱，也或许没有，他关掉摄影机回复到：“这是新的内存，旧的没带。”
　　京甲微微一笑：“好吧，一起去早市吧。”
　　“好好好。”向敬与愉快地答应道。
　　刚进早市，向敬与又打开了摄影机，还对京甲解释道：“就让我拍一天你的日常吧。”
　　京甲半认真半玩笑地问：“你是不是我的颜控？你拍这么多，到时怎么跟君儿解释？”
　　“她很开明，我们之间现在比你想得要坦荡，而且她也会看的。”
　　听此，京甲一句话也不想说了。然后就开始了奇怪的一天，京甲走到哪，向敬与就拍到哪，因为阵势奇特，京甲在路上竟然被几位读者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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