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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
（一）
對意識來說，沒有曾經和將來，只有包括記憶和期望在內的現在。
——薛定谔《生命是什么》
（二）
“我们也要一起去！”悠然拉着Hope，一脸气哼哼地对着李泽言。
“悠然……”Hope在身后轻轻拉了拉悠然。
“刚刚许教授跟你撒谎了吧？说什么要离开一阵子出差，很快回来之类的话……你别怕，刚刚碰到你的手的时候我都看到了，他们骗不了我，那里绝对不是正常出差去的地方……”
“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了？就吵着要一起去……”李泽言摇着头，默默叹了口气，这个笨蛋婚后是被自己宠到没边了，在许墨家里就敢跟自己叉腰叫板，而且这家伙只是刚认识小希，什么时候就好成拜把姐妹了？
“悠然，他没有骗我……”
“嗯？！”悠然回头，“许教授跟你说了他要去哪里？”
“是的。”
李泽言皱眉瞥了一眼许墨，得到的只是一脸无辜的耸肩。“我不希望瞒小希。李泽言，我可以自己去……”
“小希，你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很放心许教授一个人去吧？”
Hope咬着唇点了点头，抬眼看到悠然身后李泽言越来越黑的脸，又尬笑了两声想圆回来：“悠然，我确实不放心许墨，但是也不能让你们卷入危险。”
“但是……”
“没有但是……”李泽言截住了悠然的话，“许墨要去的地方是过去，我能去，许墨复制我的evol能去，我没有听说过时间回溯还能带人的。”
“我……我儿子可以！”
悠然一句话差点没把李泽言气死。
（三）
1957年夏，英国，坎伯兰温斯乔镇。
“许墨……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惹人注目了……”Hope拉了拉头上的软帽，牵着许墨，心里隐隐有些紧张。虽然李泽言已经准备了尽量贴近当时年代的衣服和用具，但是四人定在脸上纯正外国人的长相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掩饰的。
“没关系……”许墨轻轻拍了拍Hope挽在自己臂弯的手背，“在英国别的地方也许会有问题，这里却不会。”
“你们好啊，先生们女士们，请出示你们的证件。”小镇的入口一个有些简陋的凉棚里，两个留着翘胡子的英国人非常热情地上前打着招呼。看走来四人的穿着和样子，猜也能猜到是新来的科学家，这阵子工期赶得紧，来得人可真不少。
“天气不错啊，先生。这是我的介绍信……”许墨用纯正的英式英语回答着，从上衣的口袋里面取出一张折叠得整齐的介绍信和身份证，几人也都依样取了，递了过去。
“哦，是雷德摩尔爵士的客人啊……”守卫眯着眼看了看身份证，虽然亚洲人的面孔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子，但是这几张身份证上面的照片也着实不太像，“身份证上的照片有些模糊啊……”
“是的。该换了，一直都没有时间。“许墨微笑着递给两个看守几个便士，“两位慢慢看。”
“中午跟格里克的茶会要迟了。不过他应该能够谅解吧。”旁边一个神色严肃的男人拉了拉一丝不苟的袖口，看了看腕上精致的手表。所有人都知道，格里克是雷德摩尔爵士的名字，而这个什么头衔也没有的男人竟然敢直呼他的名讳。溫斯喬镇里有各种各样的人物，守卫都是见过的，从这个男人的衣着穿戴，谈吐举止来看，这个人的身份可没有前面这个笑眯眯的男人来得简单。
“有些热？马上就好了……”男人回身看着依在身侧的一个穿着白色套装的年轻女士，沉声安慰着。
守卫偷瞄了瞄，那女人的脸确实被晒得通红了。
前面的守卫正犹豫着，后面一个赶了上来，冲着四人挥了挥手说，“几位有事就先进去吧，身份证和介绍信都留下，我们核查完了会让人给你们送过去的。”
“好的。那麻烦你了。”
四人转身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没有上车就听见身后两个守卫在那里窃窃私语：
“哎，这样好吗？不合规矩啊……”
“这几个人看起来来头不小，你不知道之前那个守卫是怎么被撤掉的！”
（四）
“很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李泽言回到车子里就有些着急悠然的状况。自己已经后悔了一千次不该让她任性跟着来，但是就像她说的，要把BS的幕后查清楚就必须卷进这件事情，卷进这件事情之后那么一切都可能变得难以控制。李泽言也是实在不放心她一个笨蛋留在恋语，还怀着孩子。
“我演技是不是很好？”悠然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我刚刚故意装出很不舒服的样子，给他们施加点压力。不过话说回来，这个镇这么偏远，却保安这么严格，二战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种草木皆兵的样子？”
“因为这个溫斯喬镇是英国第一个核电站的所在。“Hope随口回答着，连开车的许墨也忍不住侧了侧脸，“小希，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我……”小希被这样一问，也有些懵了，自己随口说出来，现在想起来确实也记不得是哪里听过这个说法。“也许是杂志报纸吧，反正我记溫斯喬这个名字，好像还有……”
“有一场大火……1957年10月10日夜里，英国最严重的核泄漏事件。”许墨接口解释道。“不过现在只是6月，放心，我们不会在这里待那么久。”
“许墨，你是准备查关于英国科学家的非法人体实验事？”这是李泽言唯一能够想到英国跟evoler的关联，但是关于这个非法人体实验的时间历史上众说纷纭，有说是早在1910年，也有说是接近70年代发生，因为极其违背人伦道德，所以留下的证据也极少。
“是的，关于那个非法人体实验，那个被认为是evoler起源的事件。李泽言，我跟你说过，A的自称，如果他真的是所有evoler的创造者，那么他必然跟这件事情有关。“
“确实。但是为什么是1957年？”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许墨沉吟了一阵，“关于A的线索，我现在手里最确切的就是那个没有接收器的终端机，六位密码的前四个是已知的5107，我的第一想法是一个生日，再结合其他线索研究过各种可能性，这里是我认为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如果真的有非法人体实验，我们短时间应该也很难查出来。”
“那位尊贵的爵士应该可以帮忙。”
“那我和悠然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有的，下午就请两位小姐去这里调查一下吧。”许墨指了指路边一个画着小太阳图案的门口，一群小宝贝正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来。
“育儿所？”
“嗯，留意一下一个快六岁的孩子。”
（五）
悠闲的英式茶会在科学院不远的一个私人宅院的前庭举行，身为主人的雷德摩尔爵士只一脸的阴沉的站在窗边，迟迟不愿出去。
政府那边的特派员再次来催，已经是三个月里面的第六次，由于上一次的试爆失败，这一次雷德摩尔要用比上次少一半的时间，准备足够制造出两颗□□的钚。这意味着算上其实尚未完工的新反应堆，现在已经濒临过载的反应堆还要加速大约30%。
上面的计划是秋天完成试爆，在今年冬天，首相将骄傲地宣布英国同样掌握了□□的技术，可以在核威慑上与美国处于同盟位置。
然而这一切现在都压在溫斯喬这个弹丸之地。
门吱呀一声开了，是管家走了进来。
“不用你来催我，我自己会出去。”
“不是，爵士。有两位先生来找你，说了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说是关于钚，那两位都是亚洲面孔，坚持要见你当面谈，不肯多说。”
“关于钚？亚洲人？让他们进来吧，还有让警卫过来一趟。”
会客前厅里，许墨看了一眼李泽言。
“剧本记住了吗？”
“这种空手套白狼，通篇只有“见机行事”四字的剧本不需要记……”李泽言冷着脸，喝了一口带甜的英式红茶，皱了皱眉。“就算你的推理都成立，这里真的有人体实验的事，也不可能直接告诉两个陌生人。”
“李泽言，你跟一个客户谈合作案，策划案做几个？”
“两个。”
“为什么？最后不是还是只选一个，而且你心里面应该早就有对你最有利的方案。”
“多个方案会让人忙于比较评价和选择，忘记拒绝。”
“我的剧本里你和我就是两个选项。今天也许他不会跟我们任何一个坦白，但是在他足够害怕的时候，会向我们其中一个倾斜。”
“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李泽言瞥了一眼门口跟着管家进来的两个带枪的警卫。
“本来我是想优雅的离开，现在看来爵士先生还不算太笨，等一下如果要逃，可能需要李总帮忙暂停一下时间了……”许墨轻声说着，从容地站起了身子，冲着管家笑了笑。
“这是过去，我对时间的控制力会下降……”李泽言也站了起来，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那你的格斗技巧怎样？”
“我一个正当商人要什么格斗技巧……”
“李泽言，你会聊天吗？……”
“两位先生，爵士请你们进去。不过，进去之前需要检查一下你们的随身物品。”
“恕难从命……”许墨欠身要走，马上被一个警卫伸手拦住，“既然爵士没兴趣，我们可以找别人……这位先生，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轻易对我们动手。有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物件，实际上到底有多危险。”
许墨话刚说完，从二楼就走下来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一身精致考究的西装，拄着一根细长的黑木拐杖，带着连着链子的金丝眼镜，头发是一片的银白。
“两位先生初次见面可是放肆得很啊，你们亚洲人不是都很懂礼仪的么？”
“雷德摩尔爵士。”两人把帽子扬了扬，算是行了礼。
“既然先生说危险，不检查也罢了。”爵士挥了挥手，管家会意，领着两个警卫退到门外，控制着刚好是看得到却听不到距离。
“在下许墨，在六年前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一次酒会上见过您……”许墨伸手跟爵士握了握。“这位是我的朋友，李泽言，一个商人。”
“我不记得你们。”爵士上下打量着两人，负着手眼神有些狐疑。
“当时爵士忙着游说英国的数学家回国研究，可能对我没有印象。我却对爵士印象很深……”
“你们来到底要做什么？”爵士的脸轻微抽搐了一下。
“想跟爵士做个生意，黑市钚，纯度可以接受检验。”许墨阴恻恻地笑着。
“果然是黑市商人！原料走私是重罪，我大可以通知军方派人过来逮捕你们。”
“然而你并没这样做，甚至都不想让外面的两个警卫听见……”旁边的李泽言冷冷地开了口，一句把爵士怼得语塞。“你和军方关系并不好，而且我们在跟你见面时候被抓，你也撇不干净……”
“无礼的小子！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请你们马上离开。”爵士气得脸色铁青，手杖轻轻戳着地板，发出急促的咔咔声。
许墨静静与李泽言交换了眼神，“请原谅我朋友的直率，其实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这绝不可能，我再说一遍，马上离开。”爵士从后腰掏出了一杆银色的小手枪，收在自己的身前。
“我们不会轻易离开……”李泽言插着裤兜，外套拱起露出黑色的枪套背带。“爵士的家眷好像在伦敦吧？”
“你们逼死我也没有用，这里不是我的财产，哪怕想跟你们做交易也没有钱……我不知道你们是哪个堂口的，但是我向来跟你们□□没有什么什么瓜葛……”
“我们卖，我们也买。以物易物。”许墨轻轻拍了拍爵士的肩膀，微笑着与看过来的警卫对视。
“你们要换什么？”
“一个特殊的孩子？”
（六）
育儿所。
“六岁的孩子吗？我们这里有好几个，你们到底要找的是谁？……”门口的胖女人一脸警惕。
“可能是个亚洲孩子，特别聪明，听说7月要过生日了……其实是之前他捡到了我的钱包，送到我家里，我的丈夫接了，我想当面谢谢他。”
“7月份生日的亚洲孩子？……”胖女人手指在名册上划过，最后停在一个的孩子的名字上。
“可以让我见见他吗？不会耽搁很久，我就是给他份礼物，跟他说声谢谢。”
“但这孩子半年前已经休学了。”
“休学？他怎么了吗？”
“听说是病了。”旁边一个干瘦的清洁老太凑过来，”两位夫人如果想去看看他，我可以带路。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悠然和Hope对视了一眼，目前似乎也只能去看看，于是点了点头：“好啊，那麻烦你了。”
温斯乔是个很小的镇子，除了集中盖给科学家和工作人员的新房屋以外，更外围的就是典型的英国农户小屋，两三层的样子，屋前是白色的门廊，前院栽着果树和各种蔬菜。一家与一家之间隔得有些远。
老太带路，指着让司机七拐八拐的才到了一家有些老旧的农庄前。Hope扶着悠然下车的时候回头特意看了看，那主路上教堂的十字架尖还在视线里，才稍稍安心一些。
“夫人要尝尝新摘的苹果吗？很甜很多汁。”老太从手里的菜篮子里取出一个苹果。
“谢谢，不过我们还是先看看孩子吧，天色好像不大好。”Hope婉言拒绝了，指了指开始阴沉下来的天。
“这些天都这样，到时候就下雨……来吧，两位夫人跟我来，小心一些，地有些不平……”老太太把苹果放下，唠唠叨叨地在前面带着路。
(六)
悠然和Hope看到林原的时候，就知道不可能是这个孩子，既不像evoler，也不像是被人体实验的样子。这男孩长得文静可爱，圆圆的眼睛透着比六岁要成熟不少的淡定和礼貌。坐在一个木做的小轮椅上，苍白的皮肤显示似乎已经有些时候没有到户外活动了，
隔着大门的铁栏杆安静地听完悠然解释来意，孩子才微笑着摇了摇头：“大姐姐，你们要找的人应该不是我。我生病之后就几乎从来不出门。”
“是哦……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悠然听到这么明确的答复，也似乎不好再纠缠。
“没关系，希望你们能够早点找到那个帮你们的人。”
透过大门的缝隙，Hope能够看到一个小一号的书桌椅，对着公寓仅有的一个小窗户，上面摊着一本厚厚的书。林原淡定谦和让Hope想起许墨，她见过许墨童年短暂的片段，似乎也是这样一直在屋子里，终日与书本在一起。
心里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
“等一下……”Hope伸手撑住了渐渐关上的木门。“不好意思，小朋友，多问一句，你得的是什么病啊？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医生，或者可以帮你。”
“谢谢你，我爸爸妈妈有带我去医生先生那里。”小男孩眨了眨眼，却似乎并不想多说。
“哦，这样啊……”Hope觉得也许自己还是唐突了，而且现代医学虽然发达，很多是仪器和药物的进步，即使他说了大概不能真正帮到什么忙。
“嗯，这个小礼物送给你吧。”悠然看得出Hope的犹豫，笑眯眯地从包包里取了一个小笔记本递给了孩子。是刚刚两人路过市集看到的手工速写本，本来想买了留念的，看着小林原这么可爱，就干脆送给了他。
“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我没有帮你们。”林原看着本子，并没有伸手去接。
“因为我们很喜欢你。只是一个小本子，拿着吧。”Hope也在旁边劝道，“你可以用它来画画，我看到窗边上那些画，都是你画的吧……就当是给你马上要到来的生日一份小小的礼物吧。”
“我……马上生日？”男孩的脸上略略怔了怔。
“对啊，你不是7月要生日了？”
“天色好像要有大雷雨了，车子已经替两位夫人叫好了。”老太太在身后走了过来，拉了拉Hope的衣袖。
“两位大姐姐进来坐坐吗？”男孩突然问道。
“呃，我们还是不坐了，还想今天找到那个捡到我钱包的孩子。而且像老人家说的，天气也不好。不过，谢谢你的邀请。”
Hope心里暗暗纳罕着孩子忽然的热情。
“半个钟头就好？等我妈妈回来就好，闪电打雷的时候，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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