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汉侠情

　　红樱桃、王东听了南瓜娃的话，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啪”的一声，雷震远一掌击在桌案上，震得茶杯“铛铛”作响。
　　“哼哼！你们杀了我的人，还敢跑到这来要东西，给我拿下！”
　　“哗——”外面的五六个汉子手持兵刃冲进门来。
　　周豹再次操起铁棍。
　　“慢！”红樱桃手一扬道：“大当家，你也不问问，我为何要杀他们？”
　　“为何？”雷震远对着南瓜娃吼道。
　　“禀大家当家，昨日我们七人在去县城的路上想找点富贵，当时，热得难受，夜猫子让我们去山坳树林凉快，正好来了六个人，都操着家伙骑马过来，也到树林来歇凉。我们见他们除了兵器啥子都没带，凶神恶煞的，我们就向树林深处挪了挪。夜猫子和我爬到他们近处偷听，看看他们是做啥子的。.”
　　南瓜娃喘息了半天又接着说：“听他们说，有个叫红樱桃的女人和一个男的带着两箱子金银，大概在晌午从此经过，还说，估计红樱桃两个今晚要住在石泉县或是汉阴县。他们要在两个县安排人手，悄悄偷走那两箱金银，给红樱桃来个釡底抽薪。又说是什么马蜂交办的事，不能有闪失，抢回去还要再转交给虎头蜂，说这都是小蜜蜂打探的消息。”
　　提到马蜂、虎头蜂、小蜜蜂等等，红樱桃的神情顿时僵住，大惊失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最后那些人去了石泉方向。夜猫子就让我们守在那里等红樱桃，要取她们的富贵。等到后晌，红樱桃两人来了，夜猫子见红樱桃长得漂亮，就让我们带回来给大哥做压寨夫人。谁曾想，我们刚刚动手就被她全杀了。”南瓜娃说完，看了红樱桃一眼，胆怯地向边上挪了挪。
　　“嗬！你们真杀了我们的弟兄，还有啥子话说？给老子拿下！”雷震远怒不可遏。
　　“慢！”王东吼道：“大当家，你不想想，不杀他们难道要我们把东西拱手相让？还想把这位姑娘抢上山寨？拦路抢劫是什么行为？我们不动手难不成等你们来杀？东西和人你们虽然没抢到，但你们这是彻头彻尾的强盗行为。刚才军师还说什么乱石寨不是无恶不做的强盗窝！拦路抢劫难道是君子所为？哼哼，是君子就让我们下山，我们不想与你们为敌。否则，对谁都不好！”
　　“猖狂！老子不抢，这些弟兄吃啥子？”雷震远将茶杯往桌上一蹾：“拿下，女的别伤着，做压寨夫人还真不错！”
　　王东一听要动手，“呼”地闪出门外，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红樱桃随即跟了出来，早有人将她也围了起来。
　　“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休逼我动手！”王东王喝道。
　　“由不得你！”三当家周豹虽已受伤，却无大碍，操起手中的镔铁棍向王东扫来，大有一棍雪耻之势。
　　不想动手真由不得王东，五郎八卦棍法哪里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了的，王东只好再将流星锤舞动起来。霎那间，棍裹风声、锤如游龙，十几个回合过去，却不见分晓。棍与流星锤均不属近身兵器，拉开距离，反而对王东有利，只见那流星锤时而浑然一团，时而声东击西，让人防不胜防。
　　周豹只为雪耻，除了狠劲，更多的是不愿让大哥、二哥小瞧。多了心思，却少了对敌策略，一路直捣黄龙般猛攻。
　　“三弟，不可直进！”李冲见了，料定他要吃亏，急忙提醒。
　　提醒也迟了。王东见势，一招夜叉探海打向对方下三路，待周豹一招下马提拦正欲挑纵，哪知王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出一招野马翻槽。
　　“嘭——”
　　不偏不倚，流星锤结结实实砸在周豹头上，周豹向右侧飞了出去，整个头被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若没有那根镔铁棍，谁也认不出他是谁了。
　　红樱桃被几个汉子围着，也不出招，都因大当家说要做压寨夫人，没人敢伤她。即是如此，红樱桃只是抱肘观战，见王东锤杀了周豹，心里暗暗佩服他的链锤功夫的确是神出鬼没，变化无穷。
　　“岂有此理！”大当家雷震远一个箭步冲进场来：“老子来拿你！”
　　“大哥且慢！”李冲一步上前拦住。
　　“大家且静一静听我说！我想这是一场误会，首先，是我们的人先招惹了二位，才招至杀身之祸，这算是咎由自取；你们的东西我们分文未取，而你们却打上门来强词夺理，这算是你们无事生非，无理取闹，对不起乱石寨；你们打伤我们三当家已是欺人太甚；不曾想，你们当下又取了他性命，按规矩是要偿命的！看看清楚，你们一是强词夺理、无事生非；二是欺人太甚；三是杀人夺命。几条罪状实实在在，你二人必死无疑。”李冲振振有词，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只要你二人答应，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你说！”王东将流星锤往腰间一束道。
　　“我山寨并非你们所想的只为打家劫舍。我们一直效法当年的水泊梁山，杀富济贫，替天行道。我看二位也是一身本领，若是能归顺我寨，与我们共创大业，我们不但可以既往不咎，而且让二位坐拥第三、第四把交椅。”
　　李冲打着自己的算盘：这两人一看就是身怀绝技之人，那周豹的功夫也算了得，五郎八卦棍法在山寨无人可敌，却在短短十几回合就被这汉子取了性命，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再看那红樱桃，始终冷颜以对，虽不曾见她的武功，却听她杀了功夫极好的夜猫子、黑仔等人，可见她武功超群。她一直气定神闲、目空一切的样子，足见她胆识过人。若是有此二人入伙，乱石寨必将威力大增，就算死一个周豹也不足惜。再者，红樱桃貌美如花，若是留在山寨，凭自己一表人才，且学识、武功过人，她不会不心动。
　　“笑话！道不同不相为谋，休要啰嗦。放，就让我们下山，上，就来送死！”王东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今生就是受强盗所害，哪能与尔等同流合污？
　　“军师，还说个屁！把这狂徒拿了，让他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你雷大爷是两只眼！”雷震远接着吼道：“拿老子的家伙来！”
　　两个汉子一听跑进大厅，拿来了一对车轮板斧交与大当家。
　　“龟儿子，给你脸你不要脸，老子让你知道，你龟儿子是死在哪个的手里！”
　　说着，抡起两片大斧便向王东劈来。
　　王东操雁翎刀迎了上去，一来二往，瞬间斗了三十多个回合。
　　雷震远不愧是大当家，两把硕大的斧子如猛虎插翅，似惊涛骇浪，更有雷霆万钧之势。
　　王东内心大骇，轻薄的雁翎刀根本不敌一对车轮板斧那排山倒海般的强大攻击，想用流星锤却无暇开解。
　　雷震远见识了王东流星锤的厉害，所以，使出了贴身近战的打法，根本不给他解锤的机会。
　　王东迎战双斧，手臂阵阵发麻，那雁翎刀已经是斧痕累累。正在苦斗，哪曾想，“锵”的一声，雁翎刀被磕飞。瞬间，王东只能空手对白刃了。
　　“去死吧！”雷震远见状，一招开天劈地，双斧上下齐攻，直取王东要害。
　　没了兵刃，王东既不敢用臂格挡，又无法躲避，眼睁睁看着两只大斧闪电般劈来却无力应对，听着斧声呼呼，心里闪出了一种绝望……
　　“啪——”
　　一直观战的红樱桃在此节骨眼上岂能听之任之，眼看王东要吃亏，不用多想，脚下一跕，“噌”的一个白龙过江跃起，那速度如箭离弦，一脚踢在雷震远头上。
　　“噔噔噔，”雷震远侧退几步，眼放金星，耳边“嗡嗡”作响，顿时一愣。千钧一发之际，王东躲过了一劫。
　　“你不知好歹！老子舍不得伤你，奶奶的，你却自己来找死！等会儿老子再收拾你！”雷震远对着红樱桃大吼。
　　“不用，你现在就来。”红樱桃不屑地说。
　　“老子舍不得伤你，是心疼你，你还来劲了！”雷震远用板斧指着红樱桃说。
　　红樱桃从背后抽出风鸾剑：“你舍不得，那我可舍得！”
　　“哎哟，我真的舍不得嘛，你我两个最好不动手，好好商量噻。”雷震远似笑非笑地说。
　　李冲听了蔑了雷震远一眼，远远看着，也不说话。
　　“你跟它商量吧！”红樱桃把剑一亮，“噌”地跃起，一剑向他当胸刺来。
　　雷震远哪敢怠慢，闪身避过，双斧迎双剑，战作一团。
　　凤鸾剑穿云梭雨，车轮斧大起大落，剑剑如风行电扫，斧斧似石破天惊。
　　十多回合过去，二人不分伯仲。红樱桃暗暗吃惊，这大当家真有两把刷子。自出江湖以来，所见使斧者以蛮力居多，将双斧使得出神入化，他也算是一高手了。
　　“妹子，老子真舍不得杀你，你不要步步紧逼，老子的板斧不长眼。省下你的力气我们晚上入洞房噻。”雷震远边战边说。
　　“王八蛋！”王东一听火冒三丈，大骂一声，解下流星锤加入阵来。
　　红樱桃也不作答，剑法一变，左右穿梭，鸾飘凤泊、凤翥鸾回。雷震远一见，惊出一身冷汗，乖乖，这是有名的风鸾剑法，当年师父就是死在风鸾剑主凤仙姑的剑下，今日怎么又碰上了使凤鸾剑法的？会此剑法者并不多见，此女子不知是凤仙姑的什么人？须小心为妙，且不可再生色念，否则性命不保。
　　雷震远的功夫真是了得，色心归位，杂念抛弃，双斧一开，活生生一套三十六手中蛮斧法舞得风生水起。
　　王东的流星锤忽去忽来，雷震远双斧左磕右挡。霎那间，“铛铛”作响的锤斧撞击声响彻山谷。
　　雷震远以守为攻，门户封得十分严实。王东心里好不着急。红樱桃却看出雷震远斧法的薄弱之处，双斧虽然大起大落，但其背后终不如刀剑防守灵便。
　　“攻击背后！”红樱桃对王东大喝一声。
　　前面，红樱桃的双剑对双斧正面交锋，后面，王东用足全力，舞动链索，“嗖”的一颗蒺藜流星如离弦之箭直奔雷震远后背砸去。
　　雷震远一听红樱桃的吆喝，心中大骇，自己的弱处已经暴露，急忙回手一斧扇去。
　　“铛——”
　　山谷回响。
　　被磕得反向飞转的流星锤绕王东飞了一圈。
　　“嘭——”
　　王东来不及收链，被自己的锤砸翻在地，后背立刻现出六、七个血孔。
　　与此同时，“啪”的一声，红樱桃趁势将雷震远左斧一剑崩飞，左手速起鸾剑，一剑刺向雷震远胸口。
　　雷震远后退五六步，胸口被剑扎出一个红印来。
　　红樱桃大惊，此人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若想破他，必须找准他的气门。再看王东就地一滚，逃出场外，心里不由有些发急。
　　顾不了许多，红樱桃使出了上乘的鸾凤和鸣十八剑。霎时，雷震远一把单斧终究不敌红樱桃，被上乘的鸾凤和鸣十八剑杀得节节败退。
　　几个回合，雷震远身上的天突、紫宫、膻中、中脘、关元几个穴位逐个被凤鸾双剑点到，却总是不能破他金钟罩铁布衫的的气门。正在着急处，却听得有人在喊——
　　“气原！”
　　侧目一瞟，正是二当家李冲在场外的喊声。红樱桃不管他是何意，舞动凤鸾剑直取雷震远的气原穴。
　　“你个龟儿子！”
　　只听雷震远大骂一句，也不知是在骂谁，又见他急忙用斧护住小腹。红樱桃顿时心中有数，右手一招凤引九雏，凤剑横扫其头顶，中途连抖九剑突刺五官及咽喉，左手鸾剑一招孤鸾扑食直取对方下腹的气原穴。
　　雷震远万万想不到凤鸾剑法中有此绝招，想必师父也是败在此招之上。
　　“嗤——”
　　金钟罩铁布衫功法被破，雷震远小腹被一剑穿透。
　　“啊！嘭——”随着一声惨叫加杂着斧子的落地声，雷震远顿时双手捂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场外的汉子们顿时操刀围了上来。
　　红樱桃正要大开杀戒，却见二当家李冲手持铁扇一个白龙过江落在当场。
　　“哈哈，大哥，这些年我怎么帮你都落不到一个好字，你偏说我是为了抢你的头把交椅。今日，我不帮你，你是什么下场？”李冲看着雷震远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龟……儿子！”雷震远满脸仇恨地骂。
　　李冲嗤鼻一笑：“我吃里扒外？我入伙两年多，你何时又诚心待我？难道就因我武功比你好，你就对我处处提防？你看看，你把这好好的乱石寨搞成什么样子了？弟兄们跟着你有什么出路？”
　　说完，李冲抬头向周围的山贼们喊道：“弟兄们，他现在的武功已经废了，还能不能再坐头把交椅？”
　　“不能——”异口同声，谁不是见风使舵？
　　“现在由谁出任山寨之主？”李冲大声问道。
　　“二当家——”
　　众人早已经不管雷震远的死活，齐声欢呼，好像也把王东、红樱桃两个不速之客瞬间忘在了脑后。
　　王东忍着痛，失声笑了，这真是一群没心没肺、见风使舵的乌合之众啊！
　　红樱桃一脸冷漠，估摸着李冲马上要动手，不知他的功夫到了什么地步？
　　“弟兄们，大家静一静。”李冲举着铁扇压了压。
　　顿时，山寨鸦雀无声。
　　“姑娘，我还是那句话，我李冲一向敬重侠士，佩服武功超群之人。今日你们也看见了，我李冲自始至终没有为难二位，还一心挽留。今日起，这山寨不再是从前的所作所为，我们何不如同舟共济，创一个清平世界，开一方人间乐土，让百姓能有饭吃有衣穿，让好人不蒙冤不受屈，不受官府欺凌和盘剥。让这里人人是兄弟姐妹，家家如亲戚朋友。兄弟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岂不美哉！如果能有幸留得二位，这头把、二把交椅当属两位，不知姑娘你意下如何？”
　　李冲义正辞严，显得十分真挚诚恳。
　　红樱桃听后，把剑一收，觉得李冲真是有胆有识。是呀，谁不向往这样一个生存世界？让百姓能有饭吃有衣穿，让好人不蒙冤不受屈，不受官府欺凌、盘剥。人人是兄弟姐妹，家家如亲戚朋友，这是一个多好的想法？若真如此，父亲哪会被缉押在牢？自己怎能落得如此地步？可是，这只是向往而已，眼下，自己一大堆的事还解决不了，哪里有闲时在此逗留？
　　“李大当家，谢谢你的好意，只因家事在身不得不走。若办完家事，我们会来此拜访贵寨的。”红樱桃心有顾忌地说。
　　这真是清风不似明月恒，明月与风不相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也罢！也罢！”李冲一脸惋惜地摇摇头，伸手一掌向地上的雷震远拍去，强大的掌风压得雷震远面容狰狞，“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翻了翻白眼，慢慢地气绝身亡了。
　　王东看得大惊，这李冲的功夫一定不比大当家差，这明显是一个借刀杀人，篡位夺权的阴谋啊。
　　红樱桃冷冷地看着地上的雷震远，心里有说不出的嗞味，刚刚还不可一世的样子，转眼已是死尸一具。人啊，万不可争强好胜。
　　“二位侠士，虽然不知你们丢失了多少钱财，若是我的弟兄们打探到下落，一定会给你们通风报信，帮二位去讨回。就是不知女侠贵姓芳名？何方宝址？”李冲颇显豪情仗义，两眼盯住红樱桃不放，大有不得实情死不休的架势。
　　红樱桃莞尔一笑：“李大当家，谢谢你的侠义之心，恐怕丢失的东西是找不回来了，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问问。若无他事，就此告别了！”
　　“乱石寨随时恭候二位驾临！”李冲一抱拳，知道是留她不住，只好显出十分豪放的样子。
　　二人各自上马，抱拳谢过，转身向寨门去了。
　　看着远去的背影，李冲高声吟道：“相逢方一笑，相送还成泣。祖帐已伤离，荒城复愁入。天寒远山净，日暮长河急。解缆君已遥，望君犹伫立。”
　　山贼们面面相觑，哪晓得这是一首王维的诗？更不知其意。
　　出了山寨，二人一路无语。虽说王东的伤势不重，但在马背上颠得背伤总是隐隐作痛，本想下马歇脚，却见红樱桃紧锁眉头，忧心忡忡的表情，也只好忍住。
　　此时的红樱桃内心早已是诚惶诚恐，想到南瓜娃提到的小蜜蜂、马蜂、虎头蜂，不由打了个寒颤。看来，自己的一切行动都被他们掌握了，这是一个相当可怕的组织，自己也只不过是他们边缘的一名走卒而已——
　　四年前，他们让父亲的镖行走镖，只是看上了父亲那一身本领，想纳入麾下为他们卖命，听其摆布。却因父亲难随其愿，才上演了一场失镖抓人的好戏。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为救父亲，自己不得不加入这个团伙，受制于人，为他们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这次，本想偷偷救父，能摆脱困局，但是，今日看来非但无望，很有可能还会招至可怕的后祸。
　　惴惴不安的红樱桃心情灰暗至极点，预感自己将要大祸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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