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

　　如果不提到温槐，白徽音也许还能好好吃上一顿，如今得知温槐曾经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来过清源楼，心中五味杂陈，倒比桌上饭菜的滋味还多些，匆匆饱腹之后就停了箸，倚在椅背上想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心思。
　　席上一共不过四个人，其余三人看见她这副模样也就没了再吃下去的兴致，程澄轻轻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为了桌上那没吃完的八宝鸭还是为了眼前魂不守舍的发小。
　　情到浓时啊，倒像是折磨。
　　程澄突然有点庆幸自己还没遇到这样一个人。
　　满心满眼，心心念念都是这个人的滋味。
　　实在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
　　“音儿，你月余不在神音堂，应该还有些事要处理吧。不如先回去？晚间再来我这里吧。”肖洛河看着白徽音这个样子蹙了蹙眉头。
　　其实金陵分堂向来无甚要紧事，哪有什么需要堂主亲自处理的。
　　肖洛河当然知道这个，但是她还是见不得白徽音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
　　倒不如先让她回去。
　　白徽音忽然听到她下逐客令，愣了一愣，终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失仪，脸上微微一红：“叨扰表姐了，晚间再来赔罪。”
　　肖洛河看她终于回过神来，沉吟了片刻说道：“落花有意，流水也未必无情，你也赶了几天路了，莫想太多，先回去歇歇吧。”
　　白徽音听她如此说，终究是振作了些，她相信肖洛河看人看事的眼光，也相信她不会无的放矢，说出这番话肯定是有缘由的，想必温槐上次来清源楼应是让表姐看出了什么，说不定，自己一番痴心，倒也不是妄想呢。

　　从清源楼出来已经过了午时了，刚巧也是冬日里一天最暖和的时候，因着也没什么要紧事，白徽音便和程澄在路上闲逛。程澄虽然年前便将金陵城逛了个遍，但是仍旧新奇，东看看西望望，忽的看见东门口边上围着一群人，跟白徽音说了一声便凑过去了。
　　“诶不好意思借过借过。”程澄使了点巧劲拨开繁冗的人群，一直挤到了城墙下面。
　　“小姑娘莫挤啊，这六扇门和侍卫府招人，你个姑娘家家的，这么热心做什么？”旁边一个约莫四十余岁的男人好端端站着却被她带到了一旁，正要训斥一番，偏头一看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顿时收敛了到嘴边的污言秽语，换了个略微正经些的口气。
　　程澄如今也算是阅人甚多，自然看得出这人是想没事找事，不过她也不惧，反讥了一句道：“你懂个什么，六扇门当今的捕头也是个女子呢。”嘴上这般说着，脑海中突然便想到扶溪那张冰山脸，怕是男人见了也要怕上三分，这般想着，突然就笑出声来。
　　那男人上下极快地打量了她一番，穿着不俗，挺口气好像还认识六扇门的人，当下也不再招惹她，暗诽了一句，也就走开了。
　　程澄仔细打量了一下墙上告示的内容，便重新穿过人群回到白徽音身边：“阿音，六扇门和侍卫府出榜招人啦。”
　　白徽音本来老神在在的待在人群之外等她，听她这样一说，眉毛一挑，倒是显现出了一些今天少见的兴趣，也不知道在思量什么，拽着程澄就往神音堂的方向走。
　　“诶诶诶，你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啊，我还想逛一逛呢。”程澄一开始还被拽得踉跄了两步，但是想到白徽音这样肯定有原因，便跟上了她的步子，可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这金陵城还有什么是你没逛过的，可别了吧。”白徽音翻了个白眼，趁着程澄还没来得及炸毛就开始解释：“你不觉得，六扇门招人这件事情，可以拿来做个文章么？”
　　程澄看着她眉眼间掩不住的笑意就懂了，禁不住就谑道：“哦，你去找你的温捕快吧，说不定明天六扇门的人就会发现，曾经被官府通缉的白少爷，成了六扇门的捕快？”
　　白徽音再次翻了一个白眼。她不想跟程澄说话了。
　　谁说她要去给六扇门干活儿了，她只是想拿这件事当个借口去逗逗温槐。
　　这有什么可笑的？
　　这一点都不奇怪！

　　“行啦，去找你的温捕快吧，白——捕——快——”程澄也不给白徽音打她的机会，转身就溜了。
　　白徽音在她后面做势要追，最终也没能追出去。看到这个街口，往左是神音堂，往右是六扇门，想了想还是拐向了左边。
　　好歹先换身男装再出来也不迟。

　　没想到的是，六扇门今天当值的差人居然还是上回那个，能在官府当差总要有点本事，看到白徽音竟然还有印象，未等白徽音到门前便走了出来：“公子，这回来还找温捕快么？”
　　倒是白徽音自己，看了他很久才想起来自己见过这个，不禁愣了一愣，她可没想到自己能被六扇门的看门的记住。
　　等缓过神来不免跟那个门头客套了几句，也印证了人家的猜想——的确是来找温捕快的。
　　“你且先在这里等一等，温捕快在里面，我去通报一声。”门头也不敢怠慢她，赶忙地就进去了。
　　白徽音突然有一种被心上人娘家人重视的诡异的满足感，等反应过来自己有这种情绪的时候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去年受的内伤还没好并且直接波及到了脑子，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开心地笑出了声。
　　所以等温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白徽音对着六扇门口莫名发笑的样子。
　　温槐本来还有些紧张来着，毕竟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对白徽音是怎样一种感觉。
　　可是看到她这个有趣的样子，所有不安的、迷茫的、负面的情绪都像是化在了水里。
　　对，白徽音像是轮太阳，温槐的心啊，就算是冰做的也快融成水了。
　　她看见她朝她开口，脸上换上了不同于方才的，只有见到自己的时候才会有的笑意。
　　“温捕快，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山高水长，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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