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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设局深处
二月的天带着正月深雪的余寒,清风拂过,簌簌的冷。
就在秦九歌醒过来的一刻钟之后,容修府邸的花园里,秦越将消息汇报,容修立在微微结冰的荷塘前,负背的手裹着洁白布帛,手心握着两封密信。
那是容钰从北疆传回的消息,分了两封信,意在让他做选择。
长风徐徐,将他衣袍吹得微微鼓动,半晌,他转过身来,前后翻转那信封,把玩的漫不经心,嘴角甚至撷了淡微弧度,头也没抬道:“三哥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绝。”
不论是对敌人,还是自己人。
语气清淡,秦淮却是一凛,大抵不难猜,煜王远在北疆,整治秦风林旧部,那些秦越能查到的,他也能查到。关于永嘉二年那场战役的内情,关于那人的身份。而煜王和那位的情谊不比和殿下浅,又向来爱憎分明,不拘一格,他又如何会在意?已经意识到殿下想做什么,却偏要逼殿下做选择。
“那……殿下,打算如何?”是把真相公诸于众,还是继续隐藏?
容修抬眼,视线淡淡从紧张到起了冷汗的护卫脸上瞟过,望在他背后的方向,“三哥不是已经替我做好选择了吗。”
秦淮无话,煜王确实已经做了选择,才会有此举。
可是不甘心。
“殿下,您谋划这么久,不过为了还娘娘一个清白——”
“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等些时日。”容修视线淡淡一扫,手中一个用力,那薄薄的信封便染上了血色,他却笑意微微,“而且……我在这里退一步,在别的地方,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风徐徐的吹,将垂在耳侧的长发撷上眉梢,一瞬间便生出诡异的艳色。
秦淮一怔,望着那沁出血来的手,突然就想起,那夜那女人,如何坚定而坦然的交出后背……或许他的选择一直都是如此,他想要的已经是……她!
“殿下——”
秦淮被突如其来的想法惊住,突然间,闯来的秦越惊呼道,“您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去找大夫!”
秦越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容修叫住:“不必。”
说罢,便大步离开。风将他的长发吹起,步履从容。
秦越一脸不放心,准备跟上去,却被秦淮一把拉住,“不必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倒是跟我说说啊……”秦越皱起眉头,“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殿下要是喜欢,我去抢也给抢过来!”
“胡说八道什么!”秦淮平复点一霎的震动,一脸严肃,低喝道:“现在什么地方?由得你胡来!不想给殿下添麻烦,就收敛点!”
秦越一腔愤懑心口剧烈起伏,在秦淮严厉的眼神中偃旗息鼓,半晌,嗫嚅着抱怨出声:“真不知道那女人下了什么迷魂汤,以前不挺好的吗?和殿下井水不犯河水,这下倒好,连累着殿下经常受伤。你说,殿下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秦淮深吸一口气,望向湖岸对面,影影绰绰的假山石洞里似乎还积着未化的雪,良久,他轻叹一声,徐徐开口:“或许因为他们是同样的人。”
“啊?”
秦淮调回视线,深看一眼,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却永远长不大的兄弟,语气无奈:“你以后慢慢会明白,现在你看到的那位已经不是以前的她,殿下同她的关系也并非表面上看上去如此简单。而且,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那条路上有人陪着,总比孤身一人要好。”
秦越越发迷惑,秦淮却不欲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殿下已经决定的事,那便没有可能更改。是福是祸,总得一路走到尽头,才会知道。
就在容修接到消息的时候,秦九歌醒过来第一次见到这魏王府的主人。这些日子以来,容蔚忙着打理秦风林的案件,皇帝果然打定了主意要剪去他的势力,让六皇子主力审查,容蔚自然要在暗地里翰旋。由于牵涉甚广,让他也不甚省心。
他来时,七寒已经离开,这房间里只有含微一人。夕阳渐渐落下,金色光辉在门扉打开的空地里反射出刺目的光来,他微眯着眼,远远看去,温柔又夺目,只那深黑大裘雍容华贵,让略偏柔和的面容也多上几分威严,这或许就是他偏爱黑色的缘由。
“王爷,奴婢去沏壶热茶。”含微理好秦九歌的锦被,恭谨一礼,退出身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一地光辉被阻隔在外,容蔚缓步走过来,秦九歌坐在床上,没有起身,诚恳道:“王爷,谢谢您。”
“感觉怎么样?”忽略掉她的谢意,容蔚反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躺了这么些天,虚乏无力倒是真的。”秦九歌的脸色依然透着几分苍白,声音软软的,没有平日的里的冷静沉利,“七寒先生说,最好再调养两三日,观察观察。”
“他说的不会有错,你且好好休养。”他走至桌边坐下,手中把玩着青瓷茶杯,声音近乎亲和,“太皇太后听闻将军府的事,身子越发不安稳,父皇过两日便会召你入宫。”
夕阳余晖透过淡白窗纸,晕出模糊光影,远远望过去,他的眉眼显得愈发柔和,秦九歌却敏锐的发现,那长睫之下,似乎含着几分阴郁。
容蔚未有过多停留,不多时,就被外面的人叫了出去。他走的时候秦九歌已经精神疲乏,受房间浓浓熏香的影响,即使睡了七日,也还是很容易再次陷入沉睡,也因此容蔚并未怀疑,只当她身体未好。
夜来的很快,零落的星子散落在天际,忽闪忽闪,一弯冷月静静挂在梢头,泠泠一抹冷色。容蔚便是在这清冷夜色里,披星戴月而归,他径直去了王府东边的一处院落,那里正是秦九歌的修养的地方。
此时的秦九歌正陷在一个沉重的梦境里,从小到大的场景,好好坏坏,如影片般一幕幕在脑海重放,正是平和,却画面突然割裂扭曲,裂痕如黑夜苍穹裂开无数枝桠的闪电,刺眼夺目,骤然间那极盛的光芒又汇集成一道剑光直直朝着心口袭来——
冷汗爬满额头,在一室寂静里,白纱帘骤然被扯下,床上坐起一个人。秦九歌扶住心口,呼吸紧促,缓缓平复那些尚未褪去的情绪,良久,她小心下床,蹲到床脚的香炉跟前,拨动熏香,又往里添了些香粉,顿时浓郁扑鼻而来。她便席地而坐,靠在床沿,缓缓阖上双目,将头埋在膝间。
黑暗冰凉里,孤单而脆弱。
“到床上去,你伤未好,不要再着凉了。”
突然,一室死寂里,有声音突然响起,秦九歌骤然睁开眼,只见黑暗中,那比黑暗更浓郁的身影缓步靠近,风雪夜归人,他的身上似乎还带着夜间凉风独有的味道。还未换下衣服,甚至还穿着白日里的大裘,已不知道来了多久。
“王爷?”在黑暗的掩饰里,秦九歌的声音里有难以隐藏的脆弱,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做恶梦了?”容蔚在她身前半蹲下来,声音柔软下去,“想哭就哭吧。”
原本的一腔怀疑和不安,在此刻,在那一声柔软脆弱的轻唤里似乎都化了开去。毕竟是被家人背叛,即使平日里装的再怎么冷静坚强,也终究只是个女孩。她所承受的远比她纤瘦单薄的肩膀沉重太多。
“我不点灯。”伸出手去,容蔚扶上她的手臂,轻轻一托,就将她扶起来。
黑暗里,只有那双黑眸有晶光闪烁,如今夜星辰般,透彻明亮,秦九歌定定和他对视,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现在不想哭了。”
难得的乖巧温顺,被他扶着往床边走去,“王爷可知,你现在就像是在哄小孩。”
夜色将一切都掩埋,防备、疏离、不安、怀疑,此刻他们就像两个最普通不过的坊间好友,一笑间泯去孤独彷徨。
“难道你不是吗?”容蔚嘴角牵出抹浅淡弧度,竟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
秦九歌一僵,就听见他突然绵远厚重的声音:“这世间,太多事,不是你独自一人能够背负,那就干脆不要背负,有时候,你只需要站在背后就好。”
这夜容蔚竟像是个贴心的丈夫,在床边一直静坐,直到床上之人传来温和平稳的呼吸。他凝视着床榻之人,头一次,心底起了微澜,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感觉比当初遇见那红衣作舞的临西时候还要奇异。
时间缓缓流逝,星辰渐渐黯淡无光,最终被天际撕裂的鱼肚白彻底覆盖,黎明到来。
外面起了细微声响,大约有下人开始劳务,一夜无眠的容蔚离开床侧,是时候该准备去上朝了。
门被关上,掩住黎明前缓缓游弋的沁凉的风,沉稳的脚步声远去,床榻之上的人顿然睁开眼,那双眼里有一瞬的迷茫,迷茫稍纵即逝,只剩锐利和坚定。秦九歌缓缓起身下床,拨了拨那依旧浓郁的熏香,须臾,香薰燃至最盛。
无论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事势在必行,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一切得赶在皇帝召见之前。
“含微。”她轻唤一声,窗户突然自外面被推来,露出含微一张笑眼眯眯的脸,忽视掉她眼底的打趣,声音沉静:“你去准备下,等王爷上朝回来,一起用膳。”
“是,王妃大人~”
阴阳怪气的声音随风飘远,在依旧蒙昧的天色里消失不见。秦九歌远远望着神龙见首不见尾人影消失的方向,缓缓低头,嘴角弯出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王妃。
她似乎当不起,成亲那日,礼未毕,亲未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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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女主都是精于算计的人,男主从现在开始已经攻心~看女主抗不抗的住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