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玫瑰

作者:洪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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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心相印


      到校没几天春晓就被贤斌哥扭着去见爷爷了。
      那天下午,他堵在她的教室外面,等她一出来,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一只手扭头就走。春晓还以为又要带她去兜风或者吃饭什么的,就傻乎乎地跟着他。直到临上车前,还见他一言不发,就随口问道:“去哪呀?”
      “跟我去见爷爷。”
      “啊?”一听要去他家,赶紧挣开他的手跑去路边抱着一棵树,“可我还没准备呢!”
      他哭笑不得,问她:“要准备什么?”
      “总······总得买点东西什么的吧。再说,我这样蓬头垢面的,怎么好意思去见他老人家呀!”她怯怯地看着他,还抱着那棵树,像头次相亲的大闺女似的。
      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样的女孩子?简直无法理解!他做了个无奈复无语的表情,只得硬着头皮过来拉她,还说什么:“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晚见不如早见。”
      “不要啦,万一他们对我不满意怎么办?”她抱着树死活不肯走。
      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倒怕见公婆了?他忍着笑,但那笑不由自主地从嘴角和眉梢处流泻出来,根本收不住。“爷爷不会不满意你。”他安慰她说。
      “那你爸妈呢?我,我还是怕。”她抱着那棵树,简直就是个胆小鬼模样。什么刁蛮,什么霸道,完全与她不搭边儿了。
      “我数一二三,你要是还不上车,我就······”他真的开始数了,“一······二······”看她还是抱着树,窜到她身边,“三。”一把将她横腰抱起。
      “啊啊啊——”她又笑又打,最终还是被他扔进了车里。他快速启动他的牧马人,车子很快离开了校园。
      没辙了,这回逃不掉了,只得强打起精神来,做些补救。她征询道:“要不要去买点东西?第一次见他老人家,总不能空着手吧。”
      他只管往前开车也不答话,脑子却在飞转。呆会她到了我家知道了我之前是骗她的,会不会把我一顿爆扁?就算不扁,会不会摔门而出?要不然就指着我鼻子把我大骂一顿:你这个大骗子,纨绔子弟,花花公子······这回死定了,怎样才能蒙混过关呢?要不然,坦白从宽?可现在已经箭在弦上了,还算自首么?
      “春——”他忽然叫她。
      “啊?”她赶紧接口道:“有什么好建议吗?正好我爸爸给了我两张大钞,要我给你家人买点礼物什么的,我一直也不知道买什么好。”
      “一会车停了,你狠狠揍我一顿。”他把着方向盘,直视前方,答非所问地说。
      什么?搞什么?她张大了嘴巴,完全不解地看着他那张要帅死人的脸,难道······他背着我搞别的女孩了?啊?要不然就是要甩我?
      “你什么意思呀?要甩我是不是?”她又急又气,带一点点哭腔。
      天哪,她的小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呢?难不成我在她心目中就是······就是那种,很不靠谱的男人吗?
      他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说:“别胡思乱想。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还从来没见他瞪过她,也从来没见他对她说话这般不客气过,心里满肚子的委屈,一赌气望着窗外,不再与他说话了。那就等着好了,看他搞什么名堂,要是胆敢甩我——哼,量他没这个胆儿。
      外面越来越偏僻,车子忽然驶进一条阴森森的很黑的地下通道,只有车前灯照亮路面。春晓有点害怕,左手紧按住他的大腿,眼睛直盯前面,直到又重见天日她才松开。之后拐了个弯,上了个坡,终于看到一个有卫兵把守着大门的高墙大院。汽车驶到大门前暂停了一下,那大门自动敞开,贤斌哥脚踩油门一下将车开了进去。进来后发现里面与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春晓还从来没见过这般幽静恬谧的环境。一棵棵认不得的参天古木遮天蔽日,曲径通幽处,隐约露出些两三层楼房的红色屋顶来。车子缓缓地往里开,那隐藏在古木深处的一幢幢独立小楼便渐渐清晰,偶尔看见几个穿着军装的俊男靓女行走在幽径上,整个院子都没看到围墙,也看不到其他的闲杂人等。春晓越来越觉得忐忑,不知道他要把她弄到哪里去,要对她做些什么事。
      到了一栋两层小楼前,他才终于把车熄了火,下车后又绅士般地帮她开门,像个太监似地夸张地伸出一只手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脸上挂着殷勤甚至谦卑的笑容,和刚才瞪她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是哪里?”她搭着他的一只手一脚踏地,环顾四周,茫然地问。
      “······”他没有应答,眼珠子闪烁着,正在努力措辞。
      春晓完全猜不到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想到他在车上说的那句古怪的话,马上没了耐心,小性子一使,厉声喝道:“你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干嘛要我揍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沾花惹草的事?不然就是······”她声音低了下来,心里咚咚乱跳,没了接着问下去的勇气。
      听到她的胡乱揣测他真是哭笑不得,抓着她的手又特意紧了紧,免得她听了他的解释之后跑掉。他怯怯地吞吞吐吐地说:“春,我要······请求你的原谅。我······骗了你。我爸妈不是公务员,我的车也不是借的。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可怜她的一双原本清澈澄明的眼睛,这一刻却如同复杂多变的万花筒般无法定格。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又合上了。他的这个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版本,这与她想象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坏事完全不搭边,她一时不知道还要不要再生气了。
      他在紧张地等着她反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她的两只手都抓得牢牢的,可能潜意识里也在防止她生气后跑掉。但她什么都不说,他反而更紧张了,进一步解释道:“我,我其实不是有意要骗你的,真的,我一直都在找机会向你解释,但每次都——”
      “——原来你不是要甩我?”她忽然打断他,眼神终于沉静下来,胸口也慢慢恢复了自然律动。
      “怎么可能?”他紧张的心略微松弛了些,一只手也放了下来。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直逼他的眼睛问。
      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能不能过关就看她后面的反应了。他放开了她的手,独自踅了两步,又回来抱住她的两个肩膀,两只手在她肩膀上轻柔地摩挲着,似乎在预演着他心里的紧张。半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流利地说道:“我之前跟你说有个朋友家里很阔,他爷爷是个将军,其实那个朋友就是我自己。我爸妈也不是什么公务员,我爸爸是个房地产商人。我之所以没敢告诉你,是害怕你有心理负担,因为你的性格,还有······你当时正准备高考,我不希望你有什么压力。但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就······这些了。”
      “说清楚,我的性格怎么啦?”她冷不丁地喝问道。
      “啊?”他愣了一下,赶紧解释说:“你的性格很好,但有时候······比较······比较那个。”
      “那个是哪个?”
      “就是······有点敏感。”他低着脑袋,偷偷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她的个头正好到他肩膀处,他虽然低着头,但只要一抬眼皮她的表情便一览无余。
      “你以为你告诉我你家里是个百万富翁,我就不敢和你交往了是不是?”她又厉声地问。
      “我不是······这个意思,也算是······这个意思。”他不敢抬头,但又忍不住抬起眼皮来。她的眼睛笼罩着一层轻烟般透明的薄雾,看起来就像清晨山涧里的湖水一样朦胧多汁。这双眼睛深深地吸引着他,使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呆呆地凝视着她这双雾水蒙蒙的眼睛,一时竟心猿意马起来。
      春晓逃避着他的眼睛,轻叹了口气。虽然他确实对她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她却没法对他生气。从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对他有些偏见和误解之后,就再没怀疑过他了。她不知道在他们关系的背后,他竟默默地为她做了那许多事,为她考虑得详实长远,而自己呢,总是无端地猜忌他。石春晓,你应该感到惭愧!不觉间,她雾蒙蒙的眼睛沥下水珠来,靠在他的肩膀上,两只手环抱住他的腰背,踮着脚尖在他耳畔说:“我告诉你我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不管你是乞丐还是王子,只要我喜欢你,就不会退缩也不会逃跑。”
      这是警报解除了么?他有些不敢相信。情不自禁地揽紧她,越揽越紧,恨不得要与她融为一体。
      “哎呀,我要透不过气啦!”她调皮地喊,挣脱着他。
      “不生气了吗?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呢!”他感动地轻咬着她的耳垂。
      “哎呀,不要了啦。”她躲闪着,“那边有个人。”
      他扭头去看,没人呀!回头才发现上当了,她已经跑到了一边,还冲他得意地笑哩。
      他的心豁然明亮了。警报成功解除,他们之间再没有秘密了。他跳过去抓起她的手,十指交叉,紧扣,相视一笑,然后走上台阶,按响了门铃。这一系列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的。
      “你爷爷凶不凶呀?我觉得压力好大。”她还是有点忐忑。
      “放心,爷爷一定很喜欢你。”他笑着说。
      门开了,他一迈步将她带了进去。
      房间好大呀,旋转楼梯,胖乎乎的乳白色真皮沙发,红黑色的古典实木家具,吊灯也很大很漂亮,各种真真假假的大型绿植和花卉遍布在客厅每个角落。春晓只觉得自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从未想到过他的家竟然这般奢华。
      “爷爷,爷爷,我们回来啦。”赵贤斌大声喊。
      “嘿,来了来了。”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被一个妇人推着从走廊的一边出来。
      贤斌哥松开春晓开心地跑过去换了妇人亲自推起轮椅来。春晓只好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喊人还是该干什么。
      “这个姑娘是——?”老人好奇地问孙子。
      赵贤斌莞尔一笑,把爷爷推到沙发边,就过来拉春晓。她只得被动地跟他到了老人跟前,腼腆地喊了声:“爷爷好。”
      “好好好。坐坐坐。”老人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下春晓,用他的武汉方言说:“蛮清爽,蛮丰满,蛮刮气个姑娘娃。小子,你还是头一回往屋里头带人回来,还不介绍下,莫叫我瞎猜唦。”
      贤斌哥绕到爷爷身后,亲热地趴在他后背上,两只手搭在他胸前,翘起屁股,嘴角得意地扬起来,悠哉闲哉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春晓,看着她淑女一样矜持的神态,说:“爷爷,您还记得我向您提起过的风水村吗,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
      “还说!你小子光说不练,说好的带我一起克玩,说了一年了,我也盼了一年了,到现在你也没带我克玩。我还有几年好活头了?”老人说的是标准的方言,半怒半委屈的样子蛮是可爱。
      贤斌转到爷爷跟前来,蹲下身子握着爷爷的两只手动容地说:“爷爷,下次一定带您去,您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春晓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约定,但也猜到了一两分,也上去蹲在老人的膝前,真情地对老人说:“只要您身体健健康康的,随时欢迎您去风水村做客。到时候我推着您,您喜欢去哪里玩我就带您去哪里玩。”
      老人高兴得哈哈大笑,风趣地说:“哦,那太好了,有金童玉女在跟前陪,我最少还要再活二十年。”他握着春晓的一只手,亲切地说:“姑娘,我跟你蛮投缘,你快告诉我,你叫么事名字?”
      “春晓。石春晓。”
      “春晓,春天的第一缕阳光,好名字。你跟斌斌是个么事关系呀?”他的问题一出春晓立刻尴尬得低下了脑袋,不敢作答。见她不回答,他的眼珠子又骨碌碌地转到了孙子的脸上,探寻着答案。
      赵贤斌当着爷爷的面含情脉脉地瞥了春晓一眼,含笑对爷爷说:“爷爷,您看,让春晓做您的孙媳妇怎么样?”
      我的妈呀,瞎说什么呢?春晓猛然间听到这样的话羞得无地自容,胸口像有头小鹿在瞎撞着寻找出口。要是眼前有地缝,她一定要溜进去躲一躲。
      老人虽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但耳聪目明,见多识广。他察言观色,早看出这丫头与孙子之间的关系绝非寻常。又见她长得水灵可爱,面相颇好,就想逗逗他们开个心,也算是间接表达对他们的一种喜爱和认可。哪晓得这小子如此心急,直接一竿子杵到底,还把问题又抛了回来。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老人沉下脸,慈祥的目光忽然变得扑朔迷离,面部表情僵硬,眼珠子忽而转向春晓,忽而转向贤斌。搞得赵贤斌才刚的笑容一点儿都没有了,心里琢磨着爷爷为啥忽然变脸,是不是在生气没早些告诉他呢。春晓也觉察到气氛不对,瞥了眼贤斌哥,又怯怯地望了下老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见他们俩这般紧张兮兮的模样,老人‘噗嗤’一声,满是皱纹的老脸像瞬间爆破的瓦片,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把原本已回到里屋的保姆吴妈都给惊动了,吓得赶紧跑出来,一看,并没发生什么,又不敢打扰地悄悄缩回去了。
      老人终于觉得好玩了。好不容易笑完,这才一手拿着春晓的手,一手拿着孙子的手,将孙子的手叠合在春晓的上面,刚要张嘴说话,又忍不住像个老顽童一样吃吃笑起来,边笑边说:“我,我就是逗你们玩的······我没得意见。只要你们两个真心相爱,我这个老头子就支持你们。”
      真是虚惊一场!赵贤斌嘘了口气,瞅了下春晓,手暗暗地往下压了压。
      晚上,他们在一起吃了顿温馨的晚餐。爷爷很健谈,向春晓打听了许多风水村的事,还说斌斌退回三代也是乡下人,还大讲特讲他打仗时期的故事和战友情。那些故事在他们听来都很新鲜也很感人。他讲到后面时神情忽然黯淡下来,感伤地说:“这些老战友走的走了,散的散了,蛮想他们。”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春晓在心底由衷地祝福着老人。她觉得,正是他们那一代人在无比恶劣的艰难条件下,抛头颅洒热血,付出了无以数记的宝贵生命,才终于换来了中国今天来之不易的辉煌和安定,这种无私大爱和自我牺牲精神足以感动活着的每一个中国人,也值得每一个中国人追忆和感恩。
      吃完饭,贤斌哥带春晓参观了下这所房子。底层是一个客厅,一个餐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还有爷爷的卧室;楼上是他的卧室和书房,另外还有一间客房;再上面是一个小阁楼,里面放着许多的字画和陈年旧物,也包括他从小到大的一些玩具等等。
      从阁楼下来,他顺势把春晓拽进了他的卧室,从背后抱着她说:“爷爷已经同意了,你爸爸也不反对,现在,就等你毕业了。”
      “还有你爸妈呢!贤斌哥,我,我还是觉得压力好大。”
      他将她扳过来正对着自己,凝视她的眼睛肃然地说:“记住,你是我天注定的妻子,没人可以改变。”
      真的吗?天都注定了,那说明他一定是我的人啦!她靠在他胸前,心里暗自窃喜。真的好爱好爱他呀!
      “今天晚上······要不要······住这里?”他又开始咬她的耳朵。
      她推开他,嘟着嘴道:“你骗我的事还没完呢,以后要是再敢骗我,我非要·····”她将一只胳膊举在头顶。
      “知道!你非要扁死我嘛。”他蔫蔫地,委屈地,怯怯地,看着她,又忽然从正面抱住她,眼神里满是渴望,“可我现在······好想······”
      她也不自觉地箍住了他,一抬头,咬着了他的下巴。他迅速反客为主,牢牢地将她吞噬在嘴里,阻断住她的呼吸······他的身体热得像团火,这团火又传导给了她,两条火蛇一样的身体相互缠绕,忘情地燃烧着······
      “哎呀,不行啦。”她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地将他推开,说:“天都要黑了,你该送我回学校了。”
      他无可奈何地,可怜巴巴地,自嘲地笑了笑。只得乖乖地,无条件地服从她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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