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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之行
告别枫铃儿后,喻言叶清若几人下了山。到了岔路口,该是决定何去何从的时候。
伊织第一个开口:“我有要事要办就先行一步咯,不过我相信很快就会再次见面,到时候你们可不许不欢迎我。”说话时她眼带笑意,面染桃花,目光略微往叶清若处偏了偏,风情无限。
叶清若不置可否,静立一旁,喻言和呼延念影皆是惜别,说了些一路平安后会有期之类的话。
短短几日,一场突变将五个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女子聚在一起,欢笑,历险,求生,分别,别人一生都不一定遇到的事情在她们这儿变得顺其自然甚至理所应当。叶清若看似冷漠无情却身先士卒舍己救人;枫铃儿率真亲切少女心性,偶尔露出的成熟坚忍让人另眼相看;仁尹织的妖媚轻佻却收放有度让人不失好感反而惊艳。相处下来越发熟稔仿佛已相识多年,丝丝缕缕,纠纠缠缠,融进了彼此心里,因此在离别时才惹出许多不舍惜别。
目送仁尹织离去后,呼延念影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喻言身上。
只是,这人……
不像枫铃儿等可以简单定义为友人但也不是爱慕之人,他与她而言,说不清道不明,或则心里是明白清楚的,只是下意识地抗拒逃避,任凭它堆积在角落一隅,不管不顾。纵使时日一久,上面积了灰散了尘,仍然无法否认它的存在。它就像一根软刺,进了骨肉却不深入,微妙地扎到一半让人进退维谷前后难行,真真切切又无处可逃。
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心?呼延念影私下里想过无数遍。
是初见时的孟浪之举?
是高山流水的惺惺相惜?
还是某一个回首的瞬间或是不经意的笑颜?
她得不到答案或是根本没有答案。
更或许……
缘。
缘这一字虚无缥缈没有实感,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的空泛虚无赋予了它不同寻常的地位价值。不同于情,感,它从不肯委身栖居在所有生灵的意识里,总是吝啬地挑选寄生的主体。它完成着月老红娘的使命,为有情人牵线搭桥铺垫设路,有时一时性起便搅乱红线,拆桥毁路,直教人爱恨不得徒做叹息。
故千年之后有人慨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可是世间这般通透彻悟的人少之又少,得到缘青睐的幸运儿不过沧海一粟,其余的苦苦追寻踏遍荆棘,为着海市蜃楼的虚妄执迷一生,到头来伤了心神误了终身。
越想越觉得情路坎坷,天人两难。呼延念影心生悲悯,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呼延念影的心思兜兜转转千回百返,兀自神伤之际当事人却毫不知情,只觉着她面有忧色神情恍惚,似入了魔,便出声道:“你怎么了?一脸沉重。”
这是寻常的问候?还是出于朋友的关心?呼延念影默叹。
两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收回泛滥的忧思,勉强笑了笑算作回应。
喻言感觉怪异,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叶清若还是木刻般站在,漠然的样子如一座屹立万年的雕像,只是在呼延念影对上喻言的视线时微挑下眉,随即恢复了日常的高冷。
这眼神不似友人的亲切温情,笑意苍白似含苦怨,细看之下还有几丝慌乱和躲闪。叶清若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像极了……
当初的喻言。
叶清若眼里划过一道光芒,刹那间掩进眸底深处,如幽潭水面小小涟漪,顷刻归于平静,但水底的起伏涌动却无人可窥无人能懂。
三人都不作声,场面一时陷入微妙的尴尬。
半晌,喻言清咳两声,引出话题:“不知念影姑娘有何打算?”
呼延敛回神思道:“此地尚未安全不宜久留,我想立刻赶回灵佑。”头微微偏转,不露痕迹地避过与喻言对视。
喻言此行就是为陪同叶清若而来,所以选择听从叶清若的安排,她看向叶清若,目光中带着询问。
叶清若故作思考,然后说道:“枫华谷遭受黑衣人突袭,最近江湖恐怕不会太平,灵佑山庄距庐陵较远,你一个姑娘家路上不安全,叶青不才倒也能护卫一二。”
很多事情在枫华谷得不到解释反而添上新的麻烦难题,看来,灵佑山庄是必须要去了。
喻言听了心下一喜,叶清若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念影姑娘孤身一人的确需要人保护。
呼延念影听此,点头同意。
三人乔装打扮一番,踏上去灵佑山庄的路。
紧赶慢赶三人来到邻安,领安地处大楚西南边陲,丘陵地形为主,地势起伏和缓,有座小有名气的山名曰华莹,这华莹曾是匪伙聚集之地,匪首是两位年过半百的妇人,江湖人称“双枪老太婆”。当地县令多次对其讨伐招安,皆以失败告终,不过在东洋委寇进疆侵犯之后,这双枪老太婆毅然拉起大旗,保家卫国,倾尽全寨之力剿灭贼寇,倒也落得个忠国的好名声。
呼延念影在一处宅院门口停住,见到两人不解的眼神,解释道:“这里是灵佑山庄在邻安的一个据点,之前是父亲居所,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所幸长期派人清扫,容纳我们三人绰绰有余。”
“我打算先行在这里住下,遣人问明了父亲是否已回庄,再决定下一步。”
呼延念影这样想是对的,如果此时直接入庄寻不见人反而白白浪费了时间,耽误了行程。
喻言点头,叶清若不置可否,表示默认。
抬手敲门,片刻有家仆开了一条缝,探出脑袋之后瞧见自家少主站在门外,便开门同时回头向里面招呼:“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那高兴劲仿佛天上掉下几万两黄金砸在他头上。
呼延念影笑笑,领着两人进了门。其间过程就不一一赘述。
观澜居是呼延漠亲自起的名提的笔,“观澜”一词源于《孟子·尽心上》中的“观水有术,必观其澜”,寓意尽心知命,追本溯源的“君子志道”。
呼延念影闲聊时说起父亲留下的种种印迹时,叶清若在旁一言不发全程沉默,不知是否听了进去。相对于叶清若的冷淡态度,喻言倒是趣味盎然,听得津津有味,时时询问有关细节或始末,将话题延伸了下去。她虽是大家闺阁出身,但一直对江湖生活有着莫名的向往和情结,同时也提起了几分探知呼延漠这样的武林侠士的兴致。
宅院共三进三出,呼延念影作为少主人自然住在主房,叶清若和喻言分居东西厢房。待安排好后,呼延念影就派了几个办事得力的家仆前往灵佑山庄探测情况,现在三人能做的只有等回信,剩下的时间左右无事,呼延念影便领着两人四处转转,尽尽地主之谊。
一日午休过后,三人坐在亭里饮茶纳凉。喻言见着一些仆役下人在搬弄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箱箧,随口问:“他们这是干什么?”
呼延念影道:“许是整清旧物罢,箱子装的都是父亲少时的字画古玩,他很久不碰了,不过每年都让人打理一遍。”
听到这个,喻言有些好奇:“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说实话,这些东西我从未见过,方才说的都只是家里老人偶然谈论的内容。”
喻言叫上叶清若,同呼延念影来到径上。
“把它们打开看看。”呼延念影对其中一个家仆说道。
家仆依言,开了锁,取出里面的东西。
大都是些名帖书画,墨砚玉器,落款的有当代有名的大家,也有前朝先贤,看来呼延漠有着收藏文物的爱好。
叶清若粗略扫过面前的一堆值钱玩意儿,没有什么收获,正当她打算收回视线时瞥见一角有个竹制的画筒,筒身布满了灰,在琳琅满目的字画之间犹显突兀,仿佛被人遗忘已久的孤岛。
她心下一动,越过重重阻挡,将画筒拿在手上,细细拆开。
旁边的喻言和呼延念影看着她格外专注的目光,收了疑惑茫然的心态,屏住了呼吸,期待开启的那一刻。
叶清若小心取出画并将它展开,看到整幅画的那一刻,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涛,如激流涌动,大河倾覆,久久不能平息。
画里一左一右并肩站在两个妙龄少女,左边那个梳着双平髻,几缕青丝流泻下来,衬得肤白胜雪,她身穿粉色长裙 ,裙琚过膝,体态轻盈亭亭玉立。朱唇不点而赤 ,峨眉不描而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生得一副仙姿玉貌,很难让人移开视线。右边的人比一般女子稍高,玉洁冰清中添了一股男子英气,长发高高挽起,用银色发带随意一束,尽显风流态度,星目薄唇,笑容淡淡,有着不输于任何男子的张扬飒爽。
两人举止亲密,神色自然,定定地看着前方,画卷右下落款处印着呼延漠的私章,并在旁标明了作画的时间。
大庆九年。
正是二十年前。
让叶清若震惊的不光是画面里的两名女子,更多的是绘画的人和女子的关系。
虽然二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叶清若仍能坚信右边的人是叶隐无疑。至于左边的……她看向呼延念影,等待从她嘴里得到证实。
“我的娘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对她印象模糊,不过我能确定,她就是她。”呼延念影指着左边的女子说道。
粉裙女子眼角的笑意,似乎能透过虚空传递到三人面前。
呼延漠,鸢清,叶隐。
这三个名字不断在叶清若脑海里盘旋萦绕,她凝神定气,逼自己冷静下来以找准之间的关联,将所有脉络丝线理个透彻。可是,越是这样心里越急切烦躁,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蓦地扼住了她的喉咙,使她不能集中精神找回理性。
沉稳明锐的叶清若不见了。
整个世界在下沉,下沉,宇宙恢复初生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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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有点少,抱歉,这是最后的存稿了,以后都要日更,想想就觉得……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