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行

　　“当真是王太师为皇兄选的好皇后！”李语梦突然附在阮子归耳边颇有些不屑地说道，阮子归愣了一下，没有接话。
　　要说这皇家的宴席，无聊的紧，以往以阮子誉的身份参加还好一些，她本身的身份没什么威胁性，左不过就是多受人打量一些，再考较考较她的才学是否是如传说的那般，且因为她有身体不好这个金字招牌，倒是也没有人非要劝酒。这参加女人间的宴会可就麻烦多了，太后在开席不久之后就离开了，这丝毫没有影响席间诸位女眷的兴致，你来我往，可谓是字字机锋，处处试探，说一句话要在脑子里过三遍，只要把阮子归郁闷死，这比当初学医还累，还有一个从头到尾昂着头如花孔雀般的未来皇后，而且这菜只是看上去好看而已，实则没什么能入口的，再加上梁王妃对阮子归似乎十分感兴趣，总是在出言试探，一顿饭真是吃得直胃疼……不过李语梦倒是对她颇为照顾，言语中十分维护，这还真是让她有些奇怪。
　　“怎敢劳烦公主亲自相送。”阮子归无奈地再一次推辞道。这小公主不知道怎么就看上她了，宴席结束了，非要把她送出内宫。
　　“你难得进宫来一次，更何况永嘉公子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不过是送到门口而已，只当是饭后消食，有什么打紧的。”李语梦不甚在意地笑着道，说罢还亲亲热热地挽起了阮子归的手，阮子归只好由着她把自己送到内宫门口。
　　“真是羡慕姐姐，自由自在，游历过那么多地方，不像我……”李语梦边走着边语气有些黯然地道，阮子归在心里默念，这一顿饭的功夫，称呼从本宫郡主到我你现在都姐姐妹妹了，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人格魅力这么大了，这“第一次”见面就得了长公主的青睐。
　　“姐姐还去过什么地方，与我说……”阮子归侧着头看着方才还兴致勃勃讲话的李语梦突然之间抿着嘴吧不说话了，眼神直直地盯着前方，这会儿已经走到内宫门口了，阮子归顺着她的目光一看，门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的正是刚刚结束了宴会的阮子誉。
　　阮子誉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躬身施礼道：“见过长公主。”李语梦脸有点发红，忙伸手虚扶道：“快，快请起。”阮子誉微微一笑道：“谢公主。”本来阮子誉这种外男当然是不方便见尚未出阁的公主的，不过这里的男女大妨还未如明清那般严重，这看到了总不能当没看见，出于礼节自然要前来见礼。
　　李语梦捏了捏衣角，略有些紧张地开口道：“总想着再找些机会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却在这里遇到了，真是巧。”阮子誉温和却不失恭谨地答道：“治病救人乃是臣的本分，不足挂齿。”
　　李语梦咬咬嘴唇，又道：“多年不见公子，公子似乎变了不少，不知身体可好些了？”阮子誉眼睑微沉，语气平缓道：“谢公主挂心，大约是近年来保养得宜，身子比以前好一些了。”“那就好。”李语梦呐呐道。
　　她不开口，阮子誉也就站在一旁没有开口，毕竟是换了身份的人，虽然以前的事情，阮子归都曾经与他细细地说了，但多说多错，万一被李语梦发现破绽就糟了。三人一时之间有些尴尬，阮子归正斟酌着要告别时，一个女官匆匆走过来，福礼道：“见过公主，永嘉公子，长宜县主。启禀公主，太后宣召，请您即刻前往。”
　　李语梦垂了垂眼眸，侧头对着那个女官轻声道：“知道了。”复又转过头来，对着阮子誉和阮子归道：“如此，我就不送了，公子慢走，姐姐以后定要常来宫里陪我说说话。”两人称是，恭敬地施礼道别。李语梦转身走了几步却又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才跟着那女官离开。
　　两人出了宫门，坐上马车，阮子归略有些奇怪地道：“这位文惜公主倒是与小时候不太一样了，没以前那么害羞了，看来身体健康了，性格真的会变开朗啊。不过照理说，我现在这个身份与她并没什么交情啊，还是她看着‘永嘉公子’的面子上，这才照顾身为妹妹的我？”
　　阮子誉轻轻笑了一声，敲了敲阮子归的额头道：“总说你聪敏，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懂。”阮子归捂着额头，满脸的疑惑。阮子誉摇摇头，眯着眼睛看着阮子归笑得高深莫测道：“听闻有一幅画被文惜公主视为珍宝，名为寒江煮茶图，四年前出自一个无名画家之手，技艺一般，意境尚可。这画上题了一行字，为‘永夜熹初现，嘉境当如许。’你可知这画上在雪中临江煮茶的是谁？”
　　阮子归张着嘴，惊讶地道：“不会，是我吧……”阮子誉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角，笑道：“反正我可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阿妹果然好风雅。”阮子归闭上嘴巴，总算脑中灵光一闪：“那她难道是，爱慕我？”说完自己抖了一下。
　　阮子誉满意地点点头道：“孺子可教也。”“我说呢，她怎么对我这么好……”阮子归抽着嘴角道，随即又转了转眼珠，不怀好意地瞄了一眼身旁安坐看她笑话的阮子誉，笑了笑，“大哥，你忘啦，现在你可才是永嘉公子，这文惜公主爱慕的可是哥哥你，看看方才公主瞧你的眼神，啧啧啧，不知道匡小王爷知道了作何感想。”阮子归努力憋着笑看着阮子誉的脸色一点点垮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容策竟然亲自过来拜访，阮子归睁着惺忪的睡眼坐在梳妆台前听到这个消息惊了一个机灵，忙梳洗好跑到前厅。此时阮子誉已经跟容策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奇怪。
　　“素闻容侯爷骁勇善战，治军有方，更难得的是能文能武，胸怀天下，让在下好生敬仰。”阮子誉静静地直视着容策说道，容策微微一笑，摇头道：“胸怀天下这四个字，容策可当不起。谁人不知永嘉公子医术精湛，悬壶济世，杏林堂定期义诊布施，才是真的让人尊敬啊。只是永嘉公子上月到琼州，容策未尽地主之谊，实在失礼。”
　　“见过容侯爷，大哥。”眼见着厅上的两个人看着倒是和气，但总感觉气氛怪怪的，阮子归忙转出来见礼。容策陡然转过脸来，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旋即勾着嘴角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意有所指地道：“长宜县主不必多礼。”阮子归这才想起虽然他得知自己的身份，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以女装出现在他的面前。
　　阮子誉站起身来刚要开口，白术却从外面进来了，“谷主，老……额，县主，镇南王府匡小王爷来访。”阮子归扶额，今天可真是热闹啊……
　　阮子誉亲自到门口迎了匡彦杰进来，还没到正厅门口，就听到他的声音带着笑已经传进来了：“方才进来传话的那位公子看上去功夫不错，公子您似乎也是练过功夫的，不知可愿与匡某切磋一番。”“小王爷缪赞，在下习武却是为了强身，也多亏如此，方能撑到此时，怎敢与小王爷相较。白术的功夫确实不错，不过与尽得镇南王爷真传的您相比，自然还是不够看的，若小王爷愿与他比试，于他也是进益。”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厅里，免不了相互之间一番见礼。匡彦杰真诚地看着阮子归道：“不知长宜县主肩上的伤可都好了？”此话一出，阮子归心里暗道糟糕，容策愣了一下，看向阮子归的眼神中带着质询，阮子誉眯着眼睛扫了阮子归一眼，声音清冷，道：“子归，你何时受伤了？怎么回事？”“呃……”阮子归转了转眼珠，顺带瞪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匡彦杰，支吾着道，“只是一点小伤，是我自己不小心，已经完全好了，这不是怕你担心嘛所以就没说。呵呵呵呵……”
　　阮子誉沉着脸没有说话，容策也皱着眉头不吭声，匡彦杰摸不准情况也没说话，阮子归只得硬着头皮找话题道：“今天大家难得聚得这么齐，不如我们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现在的局势……”
　　阮子归绞尽脑汁转移注意力，白术却又走了进来，脸色颇为为难地看了众人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阮子归正愁怎么缓和气氛，开心地道：“怎么了，白术，又有客人？”白术咬了咬牙，犹豫地说道：“门外有一位中年妇人求见，自称……自称是……”阮子归挑了挑眉，追问道：“是什么？”白术抬头看着阮子归，一脸的凝重，“她自称是谷主和县主的母亲。”
　　厅内众人都愣了一下，永嘉公子和长宜县主皆是阮芣苢老谷主收养的孤儿，似乎从未听说过其生身父母是谁啊……最先反应过来的阮子誉转头看向阮子归，容策也在略略思索之后也看向阮子归，匡彦杰的目光在阮子誉和阮子归之间来回转了几圈，缄默不语。
　　阮子归看不出喜怒，抿了抿嘴唇，目光沉沉，道：“请她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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