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FSN/FZ]梦境与真实─终焉战役

　　踏在漆黑的丛林间，士郎有些心神不宁的跟在凛的身后，他明知暗夜时的森林远比其他时刻都还危险，但只要一想起方才正与其他英灵一同离去的红色英灵忽然道出令人费解的建言，他便无法集中精神以专注于脚下的陷阱。

　　然而和士郎有些恍惚的样子不同，切嗣那种不合魔术师作风的恶劣行为只引来凛更多的抱怨。

　　“果然我还是很不喜欢你的父亲呢，卫宫君。竟然用这种手段来面对魔术师之间的战争。”摆出奇怪的动作躲避缠绕在林木间的细线，凛最终还是为这难以对付的陷阱抓狂：“啊！真是的！究竟还有多少陷阱啊！”

　　纵使魔术师不擅于科技相关的电子器材，亦无法了解地雷的真正威力，凛也知道一旦碰到这些细线，地雷将会化作猛兽并将所有人撕裂咬碎。

　　凛不再理会她的声音是否会引来敌人注意，满口抱怨着切嗣所设下的陷阱，顺便对大蛇丸和凯自如应付陷阱的能力质疑忍者的生存方式。

　　“你们怎么能如此镇定地对应这些陷阱？难以想象你们这群忍者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或许你们根本不是什么忍者，而是……”

　　“……而是什么，远坂？”

　　士郎心不在焉地反问道，对此凛只是耸耸肩。

　　“……我不知道，可能是捕抓羔羊的猎人，或是专门狩猎人类的猎犬？”

　　“你们就不能小声一点吗？若是引来敌人的注意可就不好了。”

　　在凛与士郎前方的大蛇丸忽然转过头向他们轻声命令道，而他的话也确实让凛的脸蛋因尴尬而有些泛红，士郎则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啊……不好意思，大蛇丸桑。”

　　不过在感觉到大蛇丸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士郎反而觉得有些别扭。

　　“为什么你要一直看着我？”

　　“你跟那个孩子很不一样呢。”

　　“诶？”

　　士郎不懂大蛇丸究竟在说什么，而大蛇丸却扬起嘴角：“我说的是佐助喔。不过像你们这些孩子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而参加这场圣杯战争了？战争可是要以性命为代价并换取自己所想要的东西而进行的战斗，还是说你们是因为圣杯的缘故才会参加这场战争的？”

　　“那个……我没有战斗的理由，也对圣杯毫无欲求，但是既然我是一个魔术师、同时也是一位Master，那么我就不应该逃避这场战争，而且……”

　　用手指挠了挠下颚，士郎的视线游移。他也知道自己参战的理由过于薄弱且无力，可是只要他回忆起十年前男人拯救他时所绽放在嘴边的笑容、以及切嗣临终之前所托付的愿望，士郎便无法忽视圣杯战争的残酷本质。

　　而凛只是以非常简短的话做为响应。

　　“我没有任何愿望喔。”

　　位于前方的两位成年人顿时停下前进的脚步，向着彼此投射复染的视线后并望向身后的少年少女，他们的行径让凛发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愿望存有疑虑。皱起眉头，凛不动声色地等待男人们的提问。

　　“难以理解你是为了什么而参加这场圣杯战争……”

　　凯跨过横在脚边的细线，同时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的景象，不过在听到凛的回答后，他反而陷入更深的沉默。

　　“因为这里存在战斗啊！顺便得到能获得的东西。虽然还不清楚圣杯是什么，但总会有想要获得什么东西的那一天，不是吗？人类只要活着，想要的东西是没有极限的。”

　　“也就是说你是为了胜利而战吗？小姑娘。”

　　“没有错。”

　　凛以断定的坚硬语气回答大蛇丸，可是面前的两位忍者脸上所展现出来的凝重表情看起来完全不苟同她的想法。

　　“怎么，难道我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黑发少女皱起眉，大蛇丸转过身并拨开阻挡道路的枝叶，继续向前进。

　　“不……你的回答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你们对于战争的根本认知还是太少了。”

　　凯对大蛇丸投以不认同的视线，但大蛇丸忽略了凯并继续说道：“没有对死亡有所觉悟的人上战场只是白白送命，特别是你们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参加这场战争也只会以消极的态度来面对，而你们是绝对无法在对战争有所觉悟的敌人手下存活。”

　　“你想说我没有任何觉悟吗？”

　　听到凛有些生气的语气，大蛇丸回过看了一眼少女的精致脸孔，而后再次将目光转移至前方。

　　“和身旁的男孩相比，你确实有比较高的觉悟，但是你们手上没有任何血液的味道，因此你们对于杀人没有任何的觉悟。”

　　“大蛇丸，这些事情可不是小孩子能听的东西。”

　　凯的声音变得低沉，从中透露出一丝不赞同的意味。

　　“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罢了。不得不承认，我对这圣杯战争所冠上的‘战争’之名仍有所质疑，毕竟这场战争和我所经历的战争相比实在过于微不足道。你们也该庆幸斑他们因为各种未知的因素而没有趁机逐一攻破，特别是昨晚的那场战斗，简直是倚靠好运气才让我们所有人都聚集在那个教会呢。”

　　如果昨晚真的让切嗣和带土等人先行攻破Lancer阵营，接下来的战势对他们而言将是势如破竹般顺利获得胜利，不过他们没有预料到吉尔伽美什和大蛇丸等人会先后来到冬木教会，而他们在战场上显然也有个人因素而影响到各自的行动。

　　大蛇丸隐约感觉到斑他们三人的关系残留着可怕的漏洞，这可能是大蛇丸等人能趁虚而入的破绽，但他们仍非可以小看的强敌，加上今晚的氛围萦绕着浓厚的肃杀之气，血腥气息盘旋在因黑夜降临而变得昏暗的林木缝隙间，不祥的魅影之雾潜藏于黑暗的角落。

　　“说不定今夜会有人不幸丧命，最好做出觉悟。”

　　抬起头看向在林木间显现而出的华美城堡，大蛇丸像是预言着即将到来的不幸事情般刻意压低声音，而这份感染力似乎也影响到士郎和凛的心情，使所有人都带着凝重的表情面对将来的残酷战争。

　　仔细探查过城堡内的状况，他们发现城堡内除了伊利亚斯菲尔之外竟然还有两个人固守，而原本应引开人质身旁的敌人的佐助等人反而没有出现在附近。

　　“等……等一下，那么还要按照卡卡西桑的原定计划进行吗？”

　　凛试图压低音量，但因为困惑而高扬的音调反而使她的声音更为突兀，而凛显然也发现到自己的过失，慌忙地遮住自己的双唇。

　　“……不好意思……”

　　“反正带土他们一定多少了解我们如何分配人员，但重点是怎么设计作战方针。”聆听着城堡附近的动静，大蛇丸将手放在石砖堆砌而成的墙面上，解析道：“四对二，我们的人数占上风，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很难对付，特别是我们都无法推断他们的能力，我们反而居于劣势。”

　　“大蛇丸，你是真心想要帮助我们吗？”

　　凯忽然开口，他还是无法相信作为叛忍的大蛇丸竟然会主动帮助他们，但大蛇丸会如此精细的分析战况反而让凯感到有些不安，不过大蛇丸显然不怎么在意凯的警惕戒备。

　　“再怎么说这里可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话说回来，你应该多少知道卡卡西这次想做什么吧？”

　　“……”

　　“哼哼！不愧是卡卡西，果然是曾经担任过暗部分队长的男人……”

　　士郎眼神困惑的看着大蛇丸和凯像是打哑谜般的对谈，首次发现自己的思绪完全无法看穿这个男人的想法。

　　“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劝你最好不要知道太多喔！对了，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的协助，我想你们应该会愿意帮忙吧？”

　　──

　　漆黑的林木耸立，歪曲枯枝在月光的照射下形成扭曲丑陋的黑影，宛若恶魔的曲折鬼手在土地上攀爬的姿态，但丛林深处的清脆金属相撞声驱散了林间的鬼气，也指引着佐助步向自己欲图前往的方向。

　　但是内心随着踏向前方的脚步而愈加不安焦躁。

　　对于完全没有见过兄长彰显的冷酷无情、充满疑云的圣杯战争、以及红衣英灵过于荒芜的可怕记忆……这些都在佐助的面前显示着自己不曾思考过的事物。

　　拯救自己所喜爱的人本是极为合理的事情。

　　但是在过于遥不可及的理想面前，连这些最为基本的常态最终也化作无法被接受的异常。

　　就好像拯救身旁的人也变成了罪孽深重的罪恶。

　　佐助无法理解自己兄长的想法，也不能看穿Archer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若那片赤色景象是红衣英灵生前的末路，那么贯彻了理想的男人也太过悲哀了。

　　燃烧着红莲业火的地狱场景鲜明的浮现在佐助的眼前，身旁的人们被这些火焰烧成焦炭，凄冷的风声助长着火势，相互摩擦的气流宛若身旁患难者的哭嚎般摩擦着自己的耳膜。

　　是梦吗？

　　但左手触摸到树皮粗糙表面时所体会到的真实感受传入自己的大脑，佐助知道眼前的地狱只是回播着红衣男子幼年的记忆，只是那时的感受几乎让佐助喘不过气。

　　热气直扑自己的面容，黑色烟雾使自己无法呼吸，肺部因无法吸取足够的氧气而胀痛着。过于真实的体会使佐助无法将这景象当作是一个记忆的回顾，彷佛宇智波佐助才是那个在生死徘徊的卫宫士郎。

　　无法拯救身旁的人们，也无法拯救因烈火而无法动弹的自己，体会到自己的命运只有迈向死亡的尽头，内心被火焰燃烧至空无。

　　活着也是受到煎熬，那么……

　　“要下雨了……”

　　不如干脆死了还比较轻松。

　　不知是被男孩的情绪所感染，躺落在焦土上的佐助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随后毫无意义的伸出手。

　　“对于年仅四岁就经历战争的鼬而言，战争简直是地狱。”

　　忽然想起带土告诉自己有关兄长的真相时，他对切嗣的灭族任务便是用这一句话来概括。

　　如果现在的景象正是地狱的最佳代表，那么是否表示当自己的父亲成功发动政变后，当时年幼的自己便会如那名桔发男孩一样，宛若失去性命的死者般躺在布满焦尸的战场上？

　　灭族的那一夜残留在内心的只有恐惧与愤怒，但这个地狱只带来了深刻的绝望与虚无。

　　连求生的意志，都被这场大火燃烧殆尽了。

　　忽然间，一只手握住了即将落地的右手。

　　“哥哥……”

　　即便这张面容只见过一次，佐助一眼便认清握住自己右手的男人是自己的兄长。

　　只是那双眼含着泪，因为找到生还者而从心底感到高兴的男人看上去太过幸福了。

　　简直和兄长临终前所展露出来的安心笑容毫无差别，彷佛被拯救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男人获得了救赎一样。

　　然后，令佐助感动得想流泪的是，男人像是在感激着什么似地，对他说了一声……

　　“谢谢。”

　　哪怕只救到一个人，对男人而言，也是极为珍贵的救赎了。

　　──

　　──此身，为剑所铸。

　　过于向往卫宫切嗣，所以也想变成满怀幸福的那样，而男人临终前所留下来的诅咒，最终成为了男孩余生所怀抱的一切。

　　即便已经得知那场大火的始作俑者可能是那个男人，而男人的举动只是为了他自己好，但想救他的意思、真心希望救人的心意，这都是真实的。

　　那一夜的地狱景象中，卫宫切嗣充分的救起一无所有的自己，所以……

　　“老爹的梦想，就由我来……”

　　在拥有着美丽月色的夜晚，男孩若无其事地对着自己的养父起誓，而在听到自己的无心之言，空虚更胜于自己的男人只留下一句“我安心了”便就此去逝。

　　在那瞬间，卫宫士郎必须成为正义的使者。

　　因此自己的感受并不重要，只为了从小便十分景仰的人物、为了当上向往的身分而努力着。

　　希望所有人都能幸福的愿望，这份从男人借来的理想支撑着卫宫士郎所有的信念与人格，为此而失去一切也不在乎。就算被人背叛，只要自己不背叛自己，就相信还有实现理想的机会。

　　──血潮如铁，心如琉璃。

　　将自身化作工具的男人，在他人眼中亦不过是一个没血没泪的机器，因为是个方便的存在，所以被尽情的利用。

　　可是心脏随着背叛自己真正意识而绞痛着，过于遥远的理想尽头只能让自己封闭自己的内心，让身体变成完美的工具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钢铁般的坚决，琉璃般的内心。

　　鲜血飞溅于双手肌肤上，胸口被违背意识的行径撕裂成片，为了迈向荆棘道路的终局，只能让自己佯装是一个冷酷的人。唯有如此，卫宫士郎才能坚定地向前行进。

　　正义的使者──

　　不会伤害任何人的人，不论发生什么样的灾难都不退却、能够一视平等地拯救所有人。

　　这便是卫宫士郎理想中英雄的真正姿态。

　　只是当他真正成为正义之士时，回顾身后所行走的道路，却发现那道狭窄的路途上，堆满了无数人的尸体与鲜血。

　　而内心仅剩的，除了后悔之外，也只有后悔。

　　──数度纵横沙场而无所败，一次败退亦未所见，一次理解亦未曾有。

　　杀尽了一切，为了贯彻自己的理想而杀害了许多人。

　　将毫无关系的人梦视为无物地屠杀，藉此拯救高出死亡人数千倍以上的人们。不但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实现了许多的理想，甚至还拯救过世界危机，英雄之名最终实至名归。

　　看似光荣的胜利表面下，堆积着无数败者的血泪。为自己残忍行为感到绝望痛苦、为双手染上的血腥之罪万分悔恨，由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与内心的初衷迥然不同，所以他无法向他人诉说自己的美好理想。

　　而对于被他所拯救的人，最终给予他的，便是向他的头上冠上象征着罪恶的血腥皇冠。

　　──斯人总以昂首独步，于剑之丘沉醉胜利。

　　席次有限，名为幸福的座位总是少于全体数目。因为无法拯救全员，结果就是要牺牲一些人，所以为了将被害降到最小限度，便需要迅速、刻不容缓的手起刀落，切除无法挽救的人类。

　　这就是英雄的本质，正义使者应有的行动。

　　美好的理想与残酷的现实有所冲突，由于自己只能以杀戮的方式来实现理想，那么只要成为控制“人类灭亡”的守护者，应该就可以拯救人类了吧！

　　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守护者的工作只是清扫，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人类创造出来的罪业，守护者的使命便是用自己的力量将一切化作空无的存在。那并不是拯救，只是将危害世界的人们不分善恶的一并消灭。

　　所谓的英雄、所谓的守护者、所谓的正义之士，只不过是为了救出与绝望无关、歌颂生命的局外者，排除绝望人们的杀戮者罢了。

　　──因故，此生无所意义。

　　所谓的人类，不过是个为自己欲望而重蹈覆辙的动物，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是强者剥削弱者，并用这种方式来创造最有效率的繁荣，因此守护者的所作所为只是毫无意义的杀戮、毫无意义的平等、还有毫无意义的幸福……

　　失去了自我的意志，只有任凭人类的意思被召唤至现世，并为人类所制造出来的罪业收拾残局。

　　因消失人类创造的欲望而存在。不是去为了救人，而是将没有救的人们像处理垃圾般全数消灭，以杀戮来拯救多数人，并在战场上创造辉煌奇迹的存在。

　　这便是守护者（英雄）。

　　但是……这是错误的……

　　卫宫士郎所期望的并非如此！

　　他只是希望自己视线所及之处的人们不再流泪！并非为了虚有其表的辉煌、或是所谓的丰功伟业，才想要当上守护者（英雄）！

　　他根本不想为人类收拾善后！但既然身为了守护者，唯有一个方法才能从这无尽的轮回中逃脱而出。

　　没错，只要消灭了自己，那么他将再也不会是守护者（英雄）了！

　　因此，卫宫士郎呼应了圣杯的召唤，再次降临于他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

　　杀死另一个卫宫士郎。

　　──

　　刀锋相交，映入眼帘的炫目火光刺痛着干涩的眼球，使用固有时制御以及逐渐器化的身躯只残留着无数的疼痛……不，切嗣的身体已经无法感受到任何的痛苦，但这副躯壳确实正迈入毁灭的命运。即便拥有秽土转生效用的躯体不断治愈着伤势，有些东西破坏之后便无法恢复原本的样貌。

　　过去悲痛的经历、永无止境的悔恨、自甘堕落的残忍、以及追求梦想的执着……

　　只要看到女子的美丽面容，切嗣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穿透记忆之墙，宛若深植于墙壁的植物幼苗顽固地穿破墙面般，彷佛自己的脑髓与脊椎会因为这不明的东西而四分五裂。

　　“确实，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王，也没有任何方法能完美拯救世人，但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一种错误。”

　　“你牺牲了你最重视的人，只为了拯救那些你未曾相识的人吗？”

　　这是谁的声音？

　　刀剑相撞的刺耳声响掩盖过脑海中忽然响起的成熟女音与年轻的男孩声音，这样的异常让切嗣忽然停下攻击，而这微小的破绽差点让金色的剑身斩断切嗣的左手手臂。

　　“身为亚瑟王的我从来没有拯救过自己的子民与臣子，但我希望至少能拯救你。”

　　“如果这双眼真的是用来守护珍重的人，那么我一定要保护好最后的弟弟。”

　　好吵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忽然出现这些毫无意义的片段话语？

　　巨大的火焰球体被张牙舞爪的水龙所熄灭，弥天盖地的水气遮掩毫无光荣的战场上空。

　　“切嗣，你真的越来越像那个男人了。”

　　“你真的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

　　两道声音不断流入原本空白的记忆区域内，使得手上的银白刀刃流露出不难察觉的迟疑。

　　“若圣杯只是一个伪劣的奇迹，那么又有谁敢保证月之眼计划是真正的奇迹？”

　　“啊……我将会向你展示一个甜美的美梦。”

　　是啊……他已经知道没有所谓的奇迹，无论是圣杯或是无限月读，带来的最终只剩下毫无生气的世界。

　　可是，为何内心仍有所执念？

　　看着金发女子过于璀璨的绿眸，在只能看见闇夜般暗黑与血液般艳红的血眸中，那道绿光实在太过眩目耀眼了……

　　完全相反的存在。

　　面前的女子是过于遥远的存在，即便自己憎恨着她自愿为诅咒所束缚的牺牲精神，毫无疑问她仍是一个理想的王。

　　阿尔托莉亚潘德拉贡，拥有着骑士王头衔的她，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王者。

　　但为何要对她怀有愤怒的情感？

　　是因为付出了一切，最终却没有获得任何回报，甚至连品尝所谓的“快乐”、所谓的“幸福”都没有，便孤身迎接理想尽头的荒芜与枯败而使他感到愤怒吗？

　　或是为那已停下成长的少女至今仍将身体与心灵奉献于理想，却不为自己的欲望向圣杯许下愿望，因此他才会刻意对少女孳生厌恶之情？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相信那位少女的内心必定有着最为渴望的事情，而她应对圣杯诉诸自己的欲望。

　　忽然发现，他不曾了解过名为阿尔托莉亚的女孩所渴望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而他真正渴望的东西……又是什么？

　　“你真的是想拯救这个世界，但你真正想拯救的人……究竟是谁？”

　　“那么，你愿意将死后的灵魂交付给我吗？”

　　啊……原来如此……

　　自己真正渴望的，不就是过去自己使尽全力并割舍而去的东西吗？

　　那些爱着自己、被自己所爱。所谓的亲人、同伴、爱人，这些对自己极具重要意义的人们，不正是自己最想用尽生命真心守护的珍视之人？

　　却因为自己的执迷不悟，只能在狭窄的道路横冲直撞，踏上以失去这些人为代价的悔恨旅程。即便心脏饱受木桩钉入胸口的穿心之痛，自己仍执意于内心所怀抱、过于遥远的理想之地。
　　所谓的幸福，是要与自己所爱慕的人相处才能达成的美梦。

　　而自己最为渴求的微不足道的幸福、想要长相思守的人，一定是……

　　刀刃上覆盖着透明血红的魔力骤然消逝，毫无招架之力的脆弱刀身无情地被金黄圣剑震裂，金属碎屑宛若雪花般飞散于空中，零星的横断面倒映着从眼角流出的晶莹泪水。

　　明明身躯无法感觉到任何痛苦，但身体内部却因不知名的疼痛而哭了出来。

　　对于自己的软弱、无力、以及过去所做的极恶罪行，憎恨的业火不断严刑拷问着。扬起带有苦涩笑意的嘴角，虚无缥缈的声音轻声从嘴边流泻而出。

　　“抱歉了，斑……”

　　我啊……无法将你从无尽的深渊中拯救出来。

　　──

　　水珠落在刀尖上，顺着冰冷的剑身而滑落，高举着黄金圣剑的亚瑟只能呆愣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他的眼眶和无情的面容没有留下任何悲伤的痕迹，唯有左侧脸颊遗留下透明的泪痕。

　　太过安静了。

　　彷佛青年只是因为一粒沙尘而反射性流泪，平淡无波的表情更是彰显着青年空无的内心景色，但这只是青年一贯隐藏真正情感的手法。深知切嗣习性的亚瑟知道切嗣的内心早已体无完肤，因此他现在的样子，才更令人感到惊愕。

　　“切嗣……”

　　“你留有余力是为了什么，阿尔？”

　　青年看着驻足于自己胸前的冰冷刀尖，无情的声音质问着面前的女子。

　　“难道又是因为无谓的怜悯之情？这种东西对于不知悔改的罪犯只是徒劳无功。你应该很清楚，只有你所伸张的‘法’与‘理’才是真正能制裁恶人者的天平，若是因私情而操控了你的裁决，这份罪必将责问你自身。”

　　这是在暗示着什么？

　　像是回到上次圣杯战争中自己的Master以冷酷的心命令自己破坏圣杯的那一刻，无数的困惑与疑惑顿时涌现。即便现在的她多少能猜测出青年的想法，但大脑的脑细胞彷佛不够用般，忽然查觉自己直到现在仍无法理解自己Master的想法。

　　感觉到剑身负上一股重量，只见切嗣的右手毫无疑虑的握住曾斩杀无数生命的刀刃锋口，浓稠的血液因刀锋压力而划破肌肤的指缝间渗透而出。

　　“你认为……你应是被惩处的恶人吗？”

　　对于金发女子的问题，切嗣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

　　“看看现在的我吧。为了填满圣杯所需的庞大魔力，夺取了镇上人们的性命，我甚至连自己杀了多少人都不清楚……难道你不认为，我便是那个作恶多端的恶人、应当以死谢罪的罪人吗？”

　　听到青年的反问，亚瑟低下头看向沾上赤红的金黄，第一次发现自己所伸张的“正义”沾满无数人的泪水与鲜血。

　　十二次赢得光荣胜利的血腥战争、牺牲少数民众性命只为大局而制造出来的荒芜、为了骑士精神而抛弃自我欲求的挚友愤怒、以及为求理想王者形象而迎娶的女子以泪洗面，她为了维持过于遥远的理想，终究将她身边周遭的人们拖入无尽的深渊地狱。

　　迈向理想的彼端，注定跨过由众人鲜血与泪水所凝聚而成的血海。

　　忽然忆起剑栏的赤色落日，尸横遍野的山丘上林立无数刀剑与残败的旗帜，发动叛变并引领着最后战役的篡位骑士倒落在她的身旁，而自己的臣子、挚友、以及亲人，他们的性命皆在那场战役中殒落。

　　如今，她要为了所谓的正义、所谓的责任、所谓的理想，而杀死自己认定的友人吗？

　　“但是……”

　　咬紧唇，亚瑟很清楚切嗣的本意并非如此，只是被圣杯内部不知名的力量所操控而使他犯下这些罪业。

　　这不是切嗣应当承担的罪孽，因此他不应该为这些事情而受罚。

　　“阿尔托莉亚，对你而言，我的存在只有这一点程度么？”

　　心脏律动顿时停滞，有一瞬间亚瑟甚至无法理解切嗣究竟在说些什么。

　　明明在聆听了金色英灵所传递的讯息时，自己便已经怀有杀死青年的觉悟，但在看到仍保有着自我意识的切嗣后，那份觉悟却开始有所动摇。

　　可是在听到切嗣的话后亚瑟顿时领悟。

　　真正怀抱着杀死卫宫切嗣的觉悟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卫宫切嗣本人。

　　体悟到这一点的亚瑟抽出被切嗣握在手中的宝剑，右手掌心被划上伤痕的切嗣将手垂落至身旁，亚瑟的绿色眼眸倒映着青年仍残留着干涸泪痕的面容。

　　“抱歉了，切嗣。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需要你来提醒……”

　　双手高举着制裁黑暗的光之宝剑，亚瑟不禁想为自己的残酷无情而痛声哭泣。

　　那时的自己，究竟是怀抱着何种心态刺穿兰斯洛特的心脏？

　　无法忆起那满是绝望的回忆，记忆中只剩下血腥山丘的终焉景象，以及胸口痛得令人想哭泣的无尽悔恨与悲伤。

　　向着没能完成的理想，向着没能被拯救的人们、向着没能拯救的挚友。

　　以及向着因为她身为王者而消逝的一切，最终化作无法言喻的忏悔泪水。

　　“对不起……像我这样的人……”

　　应该成为王的人……并不是我……

　　──

　　“我真不敢相信，我们居然就这样服从他的策略了！”

　　凛有些激动的对着走在身旁的士郎说道，光是想起大蛇丸要他们所做的事情，还有自己赞成大蛇丸所提供的策略，直到现在凛还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妥协。

　　这真是太荒唐了！

　　“与其听从大蛇丸的指令，不如直接去撞树还比较快。”凛单手摀住脸，像是对接下来的战术失望透顶般继续说道：“希望我能击中未知的两个敌人，不要再来几位忍者了，我可没兴趣和忍者们正面对上。”

　　“至少对他们而言，我们多少有用处吧。”

　　听出士郎口吻中漫不经心的态度，凛别过头：“你还好吧？从刚刚开始你就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是觉得Archer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啦。”

　　很明显查觉到士郎的敷衍，不过凛亦是顺着士郎的话转移话题：“那么这一路走来，你怎么好像都没什么精神？”

　　“只是在想……为什么樱她没有和伊利亚在一起，她们两人不是同时被当作人质？”

　　“……樱应该是被其他人当成人质，只是我们不知道她究竟是被人挟持。我猜可能是你的父亲吧，当然带土的嫌疑更大，至少我们确信樱并没有在柳洞寺，我可不希望樱和那个强得令人颤栗的家伙在一起。”

　　只要一想起斑昨夜的对战，凛本能感觉到斑绝对比在场所有忍者更为强大，因此凛很庆幸樱并没有困守于柳洞寺，否则想要救她的希望更低了。

　　踏上城堡外面刻意被垫高将近一层楼的阶梯地基，两人沉默了几秒。

　　“远坂，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嗯？什么事？”

　　“远坂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樱？”

　　士郎的一声询问，顿时让凛踏上阶梯的脚步停顿。

　　“只是见过几次面，况且我和弓道部的主将美缀桑是熟人，自然就和樱认识了。”

　　当然凛并没有打算告诉士郎有关她和樱、以及十一年前远坂家所发生的事情，凛不认为这种事情应该让外人知道，只是士郎的问题让凛想询问他一件事。

　　凛佯装不经意地询问士郎：“吶，士郎。假如说……如果不是因本人的意识而被送到别人家当养子，那个孩子会以什么心情成长？”

　　“……”

　　“士郎？”

　　“啊，我觉得这根本没有心情的问题吧。如果被好人家收养当然是好事，要是不好的话也自然会抱怨。人就是这样嘛。”

　　“……是啊，说的也对。”凛像是对于自己的提问感到无知般，声音变得低沉：“我怎么会问如此明显的事情……”

　　看得出凛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士郎却敏感发现凛的问题别有深意。士郎不清楚凛是因为他是养子的身分而询问有关收养_孩子的问题，又或者是因为凛的身旁刚好有人同样是被他人所领养的孩子。

　　想着想着，士郎发现凛与他的对话并没有连贯性，关于收养_孩子的问题明显转移话题过于生硬且毫无逻辑，又或者是……

　　“远坂，樱也是被间桐收养的孩……”

　　“我要打开门啰。”

　　忽然意识到他们已经站在庄严华美的城堡入口前，士郎抬起头看着挡在前方的大门，黑夜的降临无法提供足够的光芒，无法看到铁制大门的颜色、形状与细节，然而从城堡内部点亮的灯光只能让士郎和凛看到彼此。凛的手握着漆黑的物体，士郎推测可能是爱因兹贝伦城堡的门环。

　　紧握住手中唯一的武器，士郎默默地点点头，无意于追究刚才两人的对话，专注于即将到来的一场战斗。

　　……好吧，他或许称不上是一个战力。

　　凛推开厚重的拱型大门，被推开的木门发出沉重古老的声音，远比外界更为刺眼的亮光照入凛与士郎的瞳孔，让他们反射性瞇起双眸，待双目适应了光亮的环境，士郎的视线很快捕捉到银发女孩的位置。

　　失去意识的伊利亚斯菲尔跪坐在冰冷的地面，左侧半身靠在阶梯下方的墙壁上，因先前Berserker与吉尔伽美什的对战而面目全非的破碎碎石与尘埃染黑了女孩的白裙，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女孩天生具有的美丽。

　　确认到伊利亚斯菲尔并没有受到任何折磨或伤害，士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伊利亚看起来没有事。”

　　不过，若是没有看到站在女孩面前的敌人，士郎大概会更高兴吧。

　　“接下来便是按照大蛇丸桑他们的计划了。”

　　士郎用眼角余光瞥向凛，却意外发现到凛的异常。

　　“远坂？”

　　“真是的……没想到这次的战斗竟然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此刻，凛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圣杯一定是受到诅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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