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作者: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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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源


      距离市中心二三十公里的西南角上,有个小山村。小时候经常带着一帮邻居的野孩子去那里偷西瓜,有时还会爬到人家的墙头上打枣吃,被发现之后让村民追着喊着跑出几里地。
      忽然很想再去那里看看,调查调查有什么变化,完成我这个假期的社会实践报告。我心里清楚这种实践实在水的很,可我的确需要呼吸到乡下的新鲜空气。
      由于店里实在太冷清,没什么能忙不过来的,我妈只是简单阻挠了几句,便不再管我,让我自己小心,不要再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通往小村的这条路我实在熟得很,自驾山地车沿着环岛路左拐右拐就到了。
      即便是好多年没有来,也惊奇的发现村里居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眼前的景象突然间跟我童年的记忆重叠起来,由于是冬天,山清水秀倒是没有看到,可家家户户的构造布局仿佛还是几年前那样,马路很窄,上面坑坑洼洼的积攒着污水,一旦有车经过,立马飞溅起一片泥浆。远处的麦田被雪覆盖,似乎是最干净大的一片区域。抬头看去,天很蓝很纯净,这在市里也是见不到的。
      我推着车子沿着田里的一条小路慢慢走着,想着该从哪里开始调查。
      可能是前几天下的雪开始融化的缘故,地面有点湿滑,天气又冷,雪化成的水开始结冰,我小心翼翼的一步一个脚印,如履薄冰。
      突然一阵激烈的叮叮呤呤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来,一个姑娘骑着单车横冲直撞地朝我飞奔过来,我赶紧把山地车往一边挪了挪,给她足够的空间可以通行,那姑娘即将经过我的时候,脸上突然挂上了类似温暖阳光的笑容,我被感染一样也冲她笑了笑,她突然就重心不稳了,“啪”的一声连车带人摔倒在我旁边,那条路是那么的窄,我自然也幸免不了,车和人一同被她砸在下面。
      那姑娘反应倒是挺快的,像弹簧一样立马从地上站起来,紧接着把压在两辆车子下面的我拉起来,连连道歉,“你没事吧!真是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的肢体倒是还健在,可是身上的衣服遭殃了,全部变成了泥色,只好先找个旅馆把衣服洗一下了。再看看她,也是一样。心里挺不愉快的,可又毕竟不全是她的错,也不好发火,就勉强摆摆手,说:“没事。”
      她的车子还在地上躺着,却很热心地帮我把车子扶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我行动缓慢推着车从她面前走开。
      我麻木地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想起什么,转回头想问个问题,那个姑娘竟然还是在原地木讷地看着我,她的自行车还在地上静静的躺着。看我突然转头,才好像刚刚睡醒似的反应过来,脖子挺得高高的,瞪大了眼睛,张口问我:“啊?什么?”
      “这附近哪里有旅馆?”
      “直走,然后到了路口右拐,你如果认字就找到了,有个牌子的。”
      “谢谢你。”我又冲她笑了笑,心里的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按照那姑娘的提示,我很快找到了一个旅馆,名字倒是挺合我心意,“加州旅馆”,也是我最爱的一首歌。
      内里环境也比我想象的好很多,明亮干净,房间里放了一株淡黄色的茉莉,味道也好闻,清幽淡雅,沁人心脾。
      我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把弄脏的衣服洗干净,晾在阳台上,背个小包,出门继续考察。
      “我让你买白酒,谁让你买白醋了?”
      “都长一样啊,凑合喝呗。”
      “臭丫头,白醋能当酒喝吗?”
      “那就不喝呗。”
      刚下楼就听到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好像是店老板和一个女孩在激烈讨论白醋喝白酒。
      刚走到他们旁边,那个女孩忽然拿起一个瓶子在空中摇来摆去,咣当一下砸到我脸上,我的左半脸顿时没有知觉了,有液体从我鼻孔里流出来,滴到我的白色外套上。
      那个女孩感觉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猛然回头。我们都被惊了一下,异口同声:“是你?!”
      这人居然是在田间小路上遇到的那个姑娘,邪门了,今天遇到的所有倒霉事都是由她而起。
      “呀,你流鼻血了!”她赶忙从柜台上给我抽了一大堆纸巾,帮我堵住鼻子,又是一个劲儿地跟我道歉。
      我无精打采地坐在门口的座椅上,任由那个姑娘给我擦鼻血,脑子一时还是没太反应过来。
      “真是对不起啊!我这闺女太莽撞了,对不起啊!”老板也急急忙忙地过来跟我道歉。
      老板一向我鞠躬,我马上就受不起了,赶紧回应:“没事没事,我没事!”
      “作为赔偿,我爸会给你免费住房的!”
      我看到那个老板的脸色有点难看,勉强笑了笑,但还是点点头,并没说什么。
      我摆摆手,说:“不用了,怪我自己走路没长眼。”

      最后老板还是坚持了只收我一半房费,邀请我无论如何晚上都跟他们一块吃饭,可是盛情难却,我只好答应了。
      那姑娘听说了我的来意之后,兴致勃勃地说要给我做导游,我本来可以说,只是一个小破村子,还需要什么导游。可是出门在外,不好得罪人,我只好答应了。
      处理鼻血,赔礼道歉,打听底细,一直跟他们在旅馆耗到傍晚,直到吃完晚饭,老板才放我和他闺女出去转转。
      那女孩叫林旭,还在上高三,那家旅馆原本是她的姑姑开的,后来姑姑去了国外,就把它交给她们家来打理。
      我和林旭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转了大半圈,从林旭的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话语中,我发现贫穷跟这个小山村丝毫不挂钩,尽管保持的古朴简陋的民居风格,可生活方式却小资得很。
      小巷里有很多像我妈开的那种咖啡店,外面的墙是一块块咖啡颜色的砖瓦堆砌成的,中间是一块极其逼真的巨型巧克力样式的门板,上面雕刻的花纹极尽美观,像我这种爱吃巧克力的人对此没有丝毫的抵抗力,而且隔老远都可以闻到一股香浓的咖啡味道,让人从旁边经过就会想要进去喝一杯,事实上,里面却是坐了不少人,比我妈那店热闹多了。
      清吧,热吧,音乐吧,走到哪玩到哪,转悠一圈下来,已经是接近十一点了,老板不停地给林旭打电话,我们不得不往回赶。
      路上,林旭忽然开口问我,“你们城里人是不是都长你这么好看啊?”
      我毫无防备的听到这句之后,心里狠狠的得意了一下,笑着说:“那倒没有,我是最好看的一个。”
      林旭居然点点头,说:“我猜也是。”
      这孩子也太单纯了点,我问:“你不会一直窝在你们村儿吧?”
      “对啊!”
      我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么多年,这十几年,你,你一直没出去过?”
      “对啊!”
      我像看着外星生物一样不可思议的盯着她,她反而被我盯的不好意思了,摸着脖子说:“我们这里的人在成年之前都不会到外面去的。”
      我记得以前学过一篇文言文,叫做《桃花源记》,这个村子的情况让我忽然想起桃花源,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等醒了再来找它就找不到了,可我童年时期就已经来过了呀。
      “所以说你还没有成年?小丫头?”我轻蔑的摸摸她的脑袋。
      她不服气的扬起下巴,说:“还有九个月就成年了!”
      我把她的下巴压下去,笑着说:“小丫头!”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一通激烈的敲门声吵醒,看了看表,这才六点多,顶着一身起床气慢腾腾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只手就猛地抓住我胳膊一个劲儿把外往外拖,“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气急败坏地甩掉林旭的手,喊着:“我还没穿衣服!”
      她回头一看,我确实只穿了一个背心和一条秋裤。
      “那还不快去穿衣服!”她急得几乎跳脚。
      我瞪了她一眼,折回去穿好衣服才出来。

      “到底什么地方啊?”我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被她拉着一溜小跑。
      “这不是带你去看嘛。”
      最后来到一片小树林,她松开我,拍拍手,舒了一口气,回头对我说,“到了!”
      我难以置信得看着眼前的景象,在这种寒冷的冬天里居然还存在着这样一片绿色。沿着树林越往里走,就越感觉这葱郁的景色应该属于夏天,我隐约还听到了鸟叫。
      走着走着,发现前面有一条小河,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仙境之桥》。只是没有像电影里那样有根绳子让我们荡过去,河水不深,还有几块小石头,可我没打算过去,因为我想起了Leslie最后的悲惨结局。
      我从地上捡起一片绿色的叶子,准备拿回去收藏。
      “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我啧啧的感叹着。
      “当然,这是我们村最神奇的地方。谁也不清楚原因,我和小伙伴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捉迷藏,即使冬天也有足够茂盛的叶子供你做隐蔽。”
      我真是越来越想对这个村子顶礼膜拜了。这里的世界比外面好太多,怪不得他们不会想走出去呢。
      “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城里的人。”林旭突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说,“这是村里的规矩。”
      我点点头,我明白,如果外面的人知道了一定不惜代价攻进来,把这里变成圈钱的景点。到那时候,这片神奇恐怕也神奇不了多久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这片地方是被围起来的,门口有人守着,只有本村的村民可以进来,不晓得林旭对看门的叔叔说了什么,他终于也肯放我进来。
      “你想不想知道我刚刚对那个叔叔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其实我并没有很大好奇心想知道,可是又不想扫她的兴。
      她甩甩头发,满脸都是骄傲的神情,“我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早晚是我们村的人。”
      我愕然。
      噢!这真是个奇怪的好地方,可是我想我得计划着早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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