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许母这些天很是焦躁。眼看着许小贝晚上回家是越来越晚,对葛浩用情也越来越深,可她这边对葛浩的底细,却是半点也没摸出来。许小贝没有谈恋爱的时候,她又气又急,天天眼巴巴盼着小贝赶紧找到如意郎君;可一旦女儿恋爱了呢,她却更气更急,生怕女儿被人骗、被人欺负,非得一切尽在掌握,才能稍稍放心。只恨不能有福女儿去享,有罪自己来受,母爱之纠结无助,天下大抵如此。
查了个把星期,一点眉目都没有。这天,快要被逼到无计可施的地步的许母,决定试试最后的救命稻草——那个曾经死乞白赖追求小贝,却被她棒打鸳鸯的老邻居牛牛。不过,斗争经验丰富的许母,没有把电话打给牛牛,而是绕了个弯,打给了魏芬。这魏芬,便是牛牛对小贝彻底死了心之后,娶的老婆,也是许母的老邻居。平心而论,论模样身条,这姑娘比许小贝可好多了,而且也是正正经经的大学生毕业,当初居然能看上牛牛,真是让许母在家好一阵乐呵:看吧看吧!老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一口没阻地就同意了!房子房子没有,还要养着他离婚的妈!看他闺女以后不怨他的!可是,自打这魏芬嫁过去,牛牛居然在三年之内连升三级——先是从街道办这个不起眼的办事员,调到区里,后来调到市里,再后来又调到了省委组织部。害得许母常在家念叨,老魏家肯定大关系!牛牛这个没良心的,我说怎么后来对小贝那个态度,180度大转弯呢,原来是攀高枝去了!其实,许母怎么可能体会到这个不入她法眼的穷小子,当年所有的痛苦、挣扎和后来的心灰意冷呢,她更不可能发现他的勤奋不辍了:是的,牛牛完全是凭了自己的本事,一次次地在内部选调考试中脱颖而出,才得以进入省直机关的啊。
“喂,芬芬吧?”许母在电话中热情洋溢地问候道。
“是啊,您是哪位?”
“哎呀芬芬,你连你李姨的声音都认不出来啦!”许母故作亲热地寒暄着,“我是小贝的妈妈啊,李阿姨!”
“哦!李阿姨啊,您好!”电话那头的魏芬,心下狐疑,自从跟牛牛结了婚,许母跟自己家便几乎没有往来了,尤其是牛牛调到省里以后,许母看他们的眼神简直都透着寒光和杀气。今天她突然找我,也不知是个什么事。
“哎,你好你好。哎呀芬芬不错,当了官太太也没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啊!”许母夸张地恭维着,她就是要把魏芬高高地抬起来,让她抹不开面子,不得不答应自己的要求。
“李阿姨,看您这话说的。”魏芬强压着心中的厌恶之情,敷衍道。
“阿姨这说的是实话嘛,要不说芬芬你命好呢!我们小贝就没这个命啊。”许母继续不遗余力地捧着魏芬。
“您可别这么说,许小贝那前途,比我们那可远大地多了呢!”虽说已经结婚快三年了,可是一想到许家给丈夫带来的伤害,魏芬仍然气不打一处来,连话中也明显带着嘲讽。听到许母把话题引到许小贝身上,她估摸着应该是许小贝找了个不错的对象,许母显摆来了——这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哎呀,她能赶上你这个姐姐就好啦!”许母叹了口气,“哎,芬芬啊,你看你从小跟小贝都是一起长大的,这现在都独生子女,你看你看,你俩不就跟亲姐妹一样嘛。现在啊,你妹妹遇到难事了,想请你这个姐姐帮帮忙呢。”
“阿姨,您可言重啦!我哪配给许小贝当姐姐呀!许小贝这是怎么啦?”魏芬“关切”地问道。
“唉,不瞒你说,”许母终于进入了正题,“最近啊,有个人,你不知道,追我们小贝追的可紧啦。”
“嗯。”
“他这个条件呢,说起来也不错,说是X市当官人家的儿子。”
“哦。”魏芬心下冷笑一生,果然,显摆来了。她故意把键盘敲的很大声,啪啪地抗议着许母的炫耀。
“所以啊,我就想托你帮忙打听打听,这个人家到底怎么样呀?说是市政府的呢,姓葛。”
“哎呦阿姨,这您可把我难住了。”魏芬轻笑道,“这X市离咱们这么远,我哪儿认识几个人呀,更别说市政府的干部啦。”
“你这孩子,你家牛牛不是省里的干部嘛,你让他打听去啊!”许母一着急,竟冲口而出提到了牛牛。她说完这话,也懊恼不已——今儿居然在魏芬这儿阴沟里翻了船。
“呵呵。”魏芬轻笑了一声,“您也有用得着牛牛的时候呀。”
“啊,咳,咳……”许母干巴巴地笑着,“那……那小贝的事可就拜托你们啦!”
“我晚上回去跟他说说吧。”魏芬轻描淡写地答道,“不过阿姨呀,不是我说您,您啊,管地太宽啦!许小贝好歹都是研究生呢,高学历,知识分子,您得相信她的眼光!再说了,现在都是女多男少,姑娘难找对象,许小贝今年27了吧?那过年……过年……得……”她故意停顿着。
“28!”许母不耐烦地接道,“是啊,我们小贝优秀,才不能随随便便就嫁了啊!”
“行,我明白了。我这儿也挺忙的,就不陪您聊了,有什么情况呢我再联系您。”
“好好好,你忙你忙,那阿姨就拜托你了。”
“好的好的,再见。”
挂完电话,许母气地眼泪都快下来了。她魏芬算是个什么东西,哪儿轮得到她对我们小贝评头论足指手画脚!今年27,明年是多大?你那么多年书念狗肚子去了!加个1都不会吗?非得我给你说出来!都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就魏芬这小家子气十足的样子,她男人也混不成个什么样!许母气呼呼地对着空无一人的卧室大骂牛牛魏芬,并诅咒他们永远不幸福。
那头的魏芬呢,她可不像牛牛,对许小贝还常怀一种唏嘘之情,谓之曰“爱过”,她对许家就只有绵绵的恨意。当年许小贝对牛牛的忽冷忽热,许母对牛牛的刻薄残忍,她都一一看在眼里,牛牛蹲在自家墙角哭泣,用头撞墙的场景,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帮许小贝?怎么可能!不过她也奇怪的紧,觉得一个官二代怎么可能看得上许小贝?长的又丑,性格也不好,还一家子的小市民。她真想探探这个官二代的底,看看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虽说跟许小贝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是由于家境略逊一筹,魏芬是在许小贝或有意或无意的白眼中长大的,更别提还有牛牛这场书了,魏芬整个人最阴暗的一面仿佛被许母这通电话完全激发了出来。她开始热情地期盼许小贝要么永远嫁不出去,孤独终老;要么嫁个一塌糊涂的搓男,庸俗无奈地过一辈子。
当晚,魏芬把这件事告诉了牛牛。不同的是,她巧妙地换了个女主角,只说是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请她帮忙打听的。牛牛对魏芬的事向来上心,不出两天,就把葛浩的家底全查出来了,包括小三、失窃、欠债,甚至连葛浩的风流韵事也略有涉及。魏芬在他一无所有,连希望都看不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跟了他,陪他吃苦,帮他照顾母亲,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想当年,若不是她的鼓励、信任与支持,他又哪里来的勇气丢掉许家给他的各种屈辱,重拾自信,驰骋考场,一路杀进省委组织部?虽说现在的他们依旧贫穷,依旧租住在一个不大的公寓里,可是,他们的眼前一片光明。最近,中组部的选调考试也要开始了,牛牛自然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魏芬则一如既往地全力支持他,管顾好他的大后方,让他得以全力备考。为此,牛牛时常感慨自己命好,甚至感谢许母当初的棒打鸳鸯,不然他怎么能娶到魏芬这么好的老婆?人常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却往往忽略了只有一起吃过苦、受过罪,一起为了那小小的目标努力奋斗,才能收获最真诚的爱情呢。
魏芬听到葛浩家的这些衰事,心中居然十分畅快。她本已下定决心,不告诉许母这些事情,就让许小贝往火坑里跳吧。却被丈夫的一句话改变了主意:“那个葛浩,还是很有能力的,而且管人事工作,要是肯吸取他爸爸的教训,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的,以后应该能混的不错。”魏芬决定,掐灭许小贝一切幸福的可能,哪怕这仅仅是可能,甚至只是二三十年以后的可能。
魏芬没有立刻就告诉许母,而是过了一周,才打电话给她——她也要让许母尝尝,这悬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等待的煎熬。她把葛浩家的实情有增无减地讲给了许母听,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许母哽咽的道谢声,她的心里居然也不好受起来。其实,许母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啊。自打做了母亲之后,她特别能体会这种真诚热切的母爱。一时间,她居然心疼起许母来了,开始夸赞葛浩的能力,让她放心。可许母哪还听得下?魏芬的话,在她看来不过是幸灾乐祸罢了。她挂断电话,瘫坐在沙发里,念叨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彼时正在和葛浩甜蜜约会的许小贝怎会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临了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