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牵

　　甄白醒过来时，已接近午时，他一向都是早起的人，不过昨晚那一番确实挺折腾人的，再加上凌晨才入睡，今日就起晚了。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走出内室，看到外面摆着几样早点，是习子然吩咐的吧，甄白想，他一直都是很细心的人。坐下先喝了一口粥，看样子放了很久，都凉了。

　　咬了一口包子，想着要不要去看一下习夫人，而且也该给她的伤口换药了，只是，这里弯弯绕绕的，昨晚也是别人带着他走，压根没记住路。要不然等小春来吧，也快吃饭时间，小春应该会送饭过来。

　　这般想了之后，心里踏实了不少，再吃了一点，感觉七分饱，就起来走动几步，就当消食。窗子是开着的，几盆白茶放在窗疚上，开的正好，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甄白探出窗外，见外面没人，就想着出去走走，脚步跨出门槛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去拿了面巾蒙上。毕竟这里不是他原来独居的小院，可能会有不熟悉的仆役经过，别和昨晚似的，吓到人。一想到这里，轰的一下，脸有点热，指尖碰了碰，吓，好烫。

　　小块的青石板铺就了一条小道，甄白沿着路漫漫的走，院中没有特别种植花草树木，就是一些紫白色的小花，倒像是野生的，就是有人将杂草除去了，然后让那些花朵更有开放的空间。微风吹过时，花草俯下腰肢，如一层涌动的地毯，清新自然，旁边搭着几个花木架子，爬满了黑色的藤蔓，冬天凋零的枝干已经开始发出草绿色嫩芽，到了夏季，应该会很茂盛。

　　走到拱形门边，正要转回身往里走，却见边角上放着几盆焉嗒嗒的花，盆子破碎了，可能是被废弃的，还没有来得及处理掉。甄白靠近了，蹲下身一看，花叶虽然无力的下垂着，但还没有枯竭，现在就将它们及时移植的话，还能有救。

　　当下也不及细想，四处寻了一盏茶的功夫，找来称手的工具，就用双手小心的连着泥土先把花放在地上，然后在地上铲了一个适宜的洞口，再慢慢的放进去，盖好土，还松了松旁边的地。如此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总算都弄好了。

　　将工具放回原地，拍了拍满是泥泞的手，准备去舀水来清洗，却听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伙子良心真好啊。”

　　甄白转过头，看到一个伛偻着背的老太太，估计发髻松了，发丝凌乱的遮盖了大半张脸，没走几步，就开始咳，撕心裂肺的，好像下一秒就能咳的昏厥过去。

　　甄白跑过去想扶她，又想起手上不大干净，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关心道：“你，没事吧。”
　　老太太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年纪大了，老毛病就是多，死不了。”
　　“哦，那我。。。”甄白想，既然没事，那他就走了。

　　谁知，老太婆抢先道：“唉，小伙子，帮我把这些碎片扔到后面的废坑里吧。”
　　也不介意她差使人的口气，看她走路都不稳的样子，甄白卷起了衣袖，点了点头，反正也无事，不如帮她做点事。

　　甄白用一个簸箕将那些装起来，然后抱着沉甸甸的一筐花盆碎片跟着老太婆往后面走，转了道之后，发现越来越静，可能很少有人来这里，石块渐渐被青苔布满，甄白小心翼翼的走，正想提醒她慢点，小心路滑，却见老太婆步履轻盈，眼睛也没看地上，但走的极稳。

　　甄白清秀的眉头拢在一起，眼中写满不解，心里想着事，脚上就顾不得了，忽然一脚踩在一团青苔上，整个人就往后倒。

　　“小伙子，做事情要专心呐，”拎着甄白的前领子把他弄回原位，头也不抬，淡淡的说。
　　“呃~~”好大的力气，甄白转头迷惑不解的看她。

　　“咳咳~~~”停下脚步，咳成一团，但是发丝掩盖了脸部，看不到具体情况。
　　看她这么难受的样子，甄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老婆婆，不如等一下我帮你看看病吧。”或许是医者父母心，不大喜欢与人接近的甄白，看到别人被病痛折磨，总是忍不下心。

　　老太婆咳完了，摆了摆手，嘶哑的声音说到：“不用你多事。”
　　真是一个脾气怪异的人，甄白无言的低下头，既然人家不领情，他也不好多说。

　　前一刻还不善的语气，这会儿又带着笑意，问道：“小伙子，你是大夫？”
　　甄白摇摇头，“不是，师傅教过我一些医术。”
　　“哦，”老太婆不冷不淡的说道：“你遇到谁都会救吗？”
　　“。。。嗯，”之前邻里有个小病小灾的，他也是能帮就帮。

　　老太婆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如果你救的是一个坏人呢？”
　　“在我眼里，只有病人，”好坏的话，应该是官府去管的事情吧。
　　老太婆突然抬头看了甄白一眼，嘴角挂起冷冰冰的笑，“果然是母子，一样无知。”

　　苍老布满皱纹的皮肤上，那双眼睛格外晶亮，里面透出一股无形的寒气，又带着浓郁的怨毒，看的甄白打了个颤，恍然听到她吐出冷冷的话语，甄白整个人都像被雷击中了一般，动弹不得，半晌，才抖着音，问道：“你。。。你认识。。我。。我。。。娘？”最后的字也不知道说出来没有，就像一种暗藏的机关，被突然拨开，振动了整根心弦。

　　“小白痴~~你在哪里啊~~”前面传来小春的呼唤声，甄白转回头，对着远处喊道：“我在这里，”就觉得旁边一阵风吹过，再迅速回头，就见一抹暗灰色的影子飘忽而去，空中回响着苍老冷淡的声音：“别说见过我。”

　　甄白保持着那个姿势站在原地，小春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你怎么走那么远啊，我找你老半天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甄白回过神，眼里满是迷茫，呆呆的，好像不清醒的样子，小春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喂，我和你说话呢，你干嘛，中邪啦？”

　　“没，没有。。。”甄白躲闪般避开小春的视线，将手中抱了好一会，胳膊都有点发酸的东西倒入一个废坑里，然后走回小春身边，说道：“我们回去吧。”

　　“哦，”小春打量了甄白半天，这小白痴有心事啊，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是遇见谁了吗？

　　两人回到秋籁轩，习子然坐在院中等他们，看到人，问道：“去哪了？”
　　甄白放下簸箕，低声道：“把花盆碎片扔掉后面去，我，我去洗个手。”
　　“哦，去吧，”习子然点了点头，这小白痴有心事，见甄白走开了，将小春招过来，“刚才见到谁了。”

　　“少爷，你也看出来了吧？刚才我找到他的时候，一个人傻呆呆的站在那边，谁知道是不是遇见鬼了。”
　　习子然琢磨了一下，“去问问其他的下人，最近习府里是不是有生面孔。”今天甄白一定是见到什么人了，不知道和昨晚他娘差点被害是否有关。
　　“少爷，你是怀疑。。。？”
　　习子然挥手，“叫你去就去，问这么多。”
　　小春缩缩脖子，“马上去。”
　　习子然想了想，站起来朝甄白离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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