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安宁

　　庄怀宁终于回到家。
　　她的形象让父母以及特来迎接的庄相宜和庄襄礼很是傻眼。大家怎么也没办法相信，离开之前连男朋友都没听说有交往过的人马上就要成为妈妈这个事实。
　　“你这家伙，真让人跌破眼镜。”庄相宜率先发言。“我说怎么我家小宝出生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出来，自己都成这个样子了。我看你除了肚子大了，一点肉都没长，怎么保持的啊？”
　　生完孩子后，庄相宜拼命减肥，对庄怀宁明显没怎么长胖的身材很是羡慕。
　　这话倒是让庄母心里发酸，本来要说的一堆责怪的话，被庄相宜这样一说都哽住了。一看庄怀宁就是吃了不少苦的。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有身子，她怎么照顾得好自己呢？虽然有千般怨气，此刻，也顿时化为无形。
　　看到母亲抹眼泪，庄怀宁笑嘻嘻道：“妈，没事啦，你想骂就骂，我一定不反嘴。”
　　“骂你有用吗？给我把自己弄得没几两肉！我一直在家里闲得发慌，你这孩子，干嘛不早点回来让我把你养胖一点。我这外孙要是生下来营养不良怎么办？你还是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去人民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
　　“我每个月都有去产检，医生都说一切正常。我都胖了快十斤，你们都没看出来么？”
　　庄襄礼叹口气，“真是不让人省心。”
　　一边的叶嘉兴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把视线定在庄怀宁身上。
　　“今天大家都很累，还是早点吃饭早点休息。”庄父道。“嘉兴，你今天不回去吧？”
　　叶嘉兴自然是点头。
　　庄怀宁一时之间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每个人都在照顾她。这样的殊荣从来没有过，她一时甚是受宠若惊。
　　晚饭后，大熊接走了庄相宜，庄襄礼也告辞离开，庄怀安去房间里跟庄怀宁讲话。而庄家父母则与叶嘉兴一起沉默地坐在客厅。
　　庄母觉得世事果然是无常的。她一心想把叶嘉兴配给大女儿，谁知道他却跟小女儿有了孩子。说出来，既荒唐又可笑。
　　她再中意叶嘉兴，也一时难以消化这个事实。
　　“你有什么打算没有？”庄母首先问道。
　　“如果怀宁愿意，并且你们也不反对的话，我们随时可去登记。”叶嘉兴做好了一切准备。
　　“在怀宁离家出走之前，你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吧？是因为有了孩子，所以觉得应该结婚么？”庄母暗地里了解了一下他们之间的事情，直接问关键内容。
　　“是，在那之前，我没想过这么快结婚。”叶嘉兴如实作答。“但是，我对怀宁并非玩弄。只是，对婚姻有畏惧心。”
　　“孩子出现就能改变这种状况吗？”这是庄父的问话。“你愿意结婚自然是很好，可是，如果这只是不得已的做法，即便怀宁愿意，我们也会阻止。我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与真心疼惜她的人在一起。”
　　“我是前天才知道孩子的事。但结婚的念头是怀宁走的第一个月就有了的。她想要婚姻我便给她，即使并不觉得婚姻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最佳形式，因为想要她在身边，我可以去给予。”叶嘉兴笃定。
　　“你是真心喜欢她？”庄母继续追问，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无庸质疑。”他答。
　　这时，庄怀安出来。见客厅里的三人皆表情严肃，大概也知道谈话内容。默默坐在一边。
　　“怀宁睡了？”庄母起身想去看一看。
　　“睡了。她说现在作息很规律，每到九点必定沾枕头就睡着。”
　　“看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很好，但怎么一点发胖的迹象都没有？怕生的时候会麻烦。”庄母忧心忡忡。
　　“也不是所有的孕妇都会胖起来，怀宁就是那种不胖的体质。她从小就不用担心体重问题，可是吃得比谁都多，羡煞无数人。”庄怀安笑起来。刚开始看到怀孕的庄怀宁那与之前没什么大变化的样子，她亦甚是担心，但看她各项指标正常，也就放下心来。
　　又转向叶嘉兴：“你们讨论的结果是？”
　　庄母道：“当然是早点注册一下比较好。虽然这事情有点操之过急，可是，我想，孩子还是作为婚生子女出生比较好。”
　　“怀宁要是不愿意怎么办？我看她不怎么愿意和孩子的父亲接触。”
　　“她这回本来就算是任性。”庄母现在主意已定。“她要是不喜欢嘉兴，大可以不要孩子，可是，她没那么做。宁愿放弃所有也要留住孩子，这足够说明问题。”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或许是天下女性，在某些事上，可以彼此看穿。
　　庄怀安不语，坐了一会儿，就要回自己的租处。
　　“你就在这将就一晚，免得跑来跑去。”庄母劝道。
　　“欧文今天回来，可能明日又要去北京，我总得去见一面。”庄怀安执意。“叶嘉兴，拜托你送一程。”
　　明显是有话要说，众人都明白，叶嘉兴也明白，领命。
　　城市的灯火总是绚烂的。而身处绚烂之中，最容易测出人心的孤寂。
　　经过兵荒马乱的两天，庄怀安真的很累。但她将疲色收起来，侧头看了看正沉静开车的叶嘉兴。
　　“我真的没想到，跟怀宁在一起的人会是你。”她又低下头。“我差点和我妹妹成为情敌，这多么荒谬。”
　　那个时候，她对叶嘉兴的感情路人皆知，怀宁该是怎么接受着自己信任的姐姐在自己面前大肆说着喜欢自己爱人的话？是不是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个字都如针尖刺在心口？
　　这不是谁的错，却在彼此伤害。
　　虽则她已经有了欧文，但是之前对叶嘉兴是真的欣赏并且喜欢，她感知到了他刻意的疏离，没有做更多的努力就退出了多少是承认自己的失败。这样的庄怀安并不多见。此刻，她倒是要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不然，这局面该如何收场？
　　可是，那个人是怀宁，这总让人很是惊奇。
　　只能说，他们在人前，实在是伪装得太好。
　　要说是有受骗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个吧。这段感情开始得那么早，持续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无人知晓，怎不叫人诧异？
　　“我无意隐瞒感情，只是一直没寻着一个合适的时间来说。”叶嘉兴明白两个人的处境比较尴尬。“当然，我确实私心，觉得这样不公开也很好。那些繁文缛节，我一直不很在行。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若让你及你的家人不愉快，我很抱歉。”
　　“我一直在国外，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开始的。不过，依怀宁的性子，我想不通她为何要隐瞒一切。如果她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就更不可能要将幸福藏起来。”
　　“兴许是我并不是她理想中的样子。”叶嘉兴对她坦白。“你们家的房子在四年前被我买了下来，那时候你们家遇到了一点经济上的问题。你想，如果这个时候我跟她在一起，别人会怎么想？我要承认，一开始确实不够认真。”
　　这样的话，说起来并不容易。
　　庄怀安脸色大变，明显没有人跟她讲过这些。“你是说——怀宁主动跟你在一起的？为了房子的事情？”
　　“只是说我们开始的时机很不恰当。我确实有点趁人之危。”他自嘲。
　　也因为有这样的背景，所以他们的相处始终这样不够正常。
　　“所以怀宁可能并不喜欢你？”庄怀安按住心事，询问。
　　“我从未禁锢她的自由。”她一直在他身边，这便说明了问题。“我不认为一个女人会去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的孩子。”
　　车厢里一阵沉默。
　　“对怀宁来说，你是个很容易喜欢上的人。我们可能都会有些惊奇，但是最终都会接受下来。怀宁她一直都是个爱逞强什么都装成无所谓的样子。看上去自由自在，其实内心敏感地很。请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她年轻不懂事的地方很多，需要你处处关照。”最后，庄怀安细细交代。
　　事情已然成定局。是什么样的开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走到最后，即使患难在前，双方还愿意携手。
　　待到目的地，庄怀安见男友已经在楼下等，什么都没多说。
　　叶嘉兴仍是回了庄家。
　　庄家父母已经安睡。他轻轻推开庄怀宁的房门，屋内漆黑一片，只有月色越过窗户落在地面上，偶随微风移动，清清淡淡的。
　　床上的人呼吸均匀，正是好梦之时。
　　他忍不住抚摸着她的肚子，这里正孕育着他的孩子。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在上一段婚姻里，妻子是一直拒绝要孩子的。他们似乎在结婚之初就有中道分途的预示，比如在孩子的问题上在房子的问题上，都是如此。而那些问题，对于恋爱了好几年的人来说本是不应该出现的。
　　家庭生活并不是他向往的生活方式。他一向自由惯了。但是，在做和庄怀宁结婚的决定后，他愿意去修正自己的人生。按部就班，早出晚归，爱老婆，爱孩子。
　　这样的妥协与迁就就是怕她离开。
　　除了爱，又有什么可以支撑起无悔的人生呢
　　他和她的孩子，多么美好的存在，他的心在期待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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