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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日子在一种近乎凝固的紧绷中滑过。顾青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崩断。他依旧扮演着那个温顺、依赖、被陆深精心“养护”的Omega,每日往返于医疗中心、A-7区和住所,循规蹈矩,沉默寡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靠近陆深,每一次接受他的触碰,每一次沉溺在那令人安心的雪松气息里,内心的撕裂感就加深一分。
那来自外部的、冰冷而危险的警告信号,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他另一个身份,另一份早已锈迹斑斑却依旧沉重的“任务”。而陆深那边,那种无处不在的、日益加深的掌控与亲昵,则像一张温暖的蛛网,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也越是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沉沦。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如履薄冰地试探。陆深的书房依旧是绝对的禁区,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安全进入的时机。住所内的监控系统精密得令人窒息,几乎不存在盲区。他尝试过几次利用终端进行极其有限的、迂回的外部信息检索,但每次操作后,都能感觉到陆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和探究,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心底那些不安分的念头。
身体的反应也变得更加难以控制。当陆深靠近,他的腺体依然会传来熟悉的悸动和温热,信息素会不由自主地变得甜软迎合。但同时,一种深层的、源自被唤醒的“夜鸮”本能的警惕和排斥,也会随之升起,让他的身体在依赖与抗拒之间剧烈撕扯,带来一阵阵隐秘的、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的神经性疼痛。
陆深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虽然顾青极力掩饰,但那种紧绷感、眼神里偶尔闪过的游移和空洞,以及生理数据上那些虽然细微却持续存在的“不稳定波动”,都逃不过陆深那双如同精密仪器般的眼睛。
顾青能感觉到,陆深的“照料”变得更加细致,却也更加……具有压迫性。饮食中的舒缓成分似乎在增加,晚上送来的安神饮料温度总是恰到好处,甚至连他房间的灯光色调都被调整到据说最能放松神经的暖黄。但这些“好意”背后,是更频繁的、几乎不带任何理由的肢体接触和气息确认。陆深会在他看书时突然靠近,鼻尖几乎贴上他的后颈,深深吸气,仿佛在确认标记的“纯度”;会在夜晚将他紧紧箍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他窒息,直到他因为缺氧或不适而发出细微的呜咽,才稍稍放松,但手臂依旧如铁钳般牢固。
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一种用亲昵包裹的、不容置疑的宣告:你属于我,每一寸,每一息,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顾青在恐惧与沉溺的夹缝中艰难喘息。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下手。那个外部信号指向的“任务”模糊不清,而眼前的陆深,却是一座他无法逾越、甚至开始贪恋其温暖的高墙。
矛盾与压力日复一日累积,终于在一个看似平静的夜晚,达到了临界点。
那天陆深似乎格外忙碌,晚餐时也只是匆匆吃了几口,便进了书房,直到深夜仍未出来。顾青独自在客厅坐了很久,试图梳理混乱的思绪,却只觉得头痛欲裂,心神不宁。那两行冰冷的字符和短暂闪烁的诡异图案,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
最终,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自己房间,草草洗漱后,躺上了床。强效镇静剂很快发挥了作用,意识沉入黑暗,但睡眠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境交织,一会儿是陆深冰冷的眼神和不容抗拒的怀抱,一会儿是黑暗中人影绰绰的低语和闪烁着幽光的坐标代码。
不知睡了多久,顾青在一种极其难受的束缚感中猛然惊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手腕和脚踝被柔韧而富有弹性的特殊材质束缚带牢牢固定在床的四角,力道恰到好处,既不会造成疼痛,却又让他丝毫无法挣脱。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衣,在空调恒定微凉的温度下,皮肤泛起细小的颗粒。
而陆深,就坐在床边。
他没有开主灯,只有墙角一盏昏暗的夜灯,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如同沉默的巨兽。他穿着深色的家居服,领口微敞,头发略显凌乱,似乎也是刚从睡眠或工作中起身。但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淬了冰的寒星,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冷静,以及冰层之下隐约翻涌的、压抑的怒意。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俯视着床上被束缚住的顾青,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缓慢而仔细地刮过他的脸,他的脖颈,他被束缚的四肢,最后,落在他因为惊骇而微微睁大的、盛满了慌乱与不解的眼睛上。
空气里,陆深身上那股熟悉的雪松气息,此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压迫感,冰冷而极具侵略性,如同实质般压在顾青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而他自己,因为惊吓和束缚,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微微逸散,带着惊惧的颤抖和一丝被冒犯的甜腻,与陆深的气息在昏暗的空气中无声对抗、交融。
“醒了?”陆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像冰冷的金属摩擦,刮过顾青的耳膜。
顾青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试图挣扎,但束缚带纹丝不动。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不是因为被束缚(这本身已足够可怕),而是因为陆深此刻的眼神和状态。那不是平日里带着掌控欲的审视,也不是情动时的灼热,而是一种……仿佛终于失去了耐心,决定彻底剥开一切伪装、直达核心的、冰冷的决绝。
“陆……陆深?”顾青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干涩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这是做什么?”
陆深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让他的表情更加莫测。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住顾青的眼睛。
“顾青,”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叫他的名字,每个音节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告诉我,最近……你在想什么?”
他的语气甚至算不上严厉,更像是平静的询问。但正是这种反常的平静,让顾青浑身发冷。
“我……我没想什么……”顾青下意识地否认,声音却虚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他的身体在束缚下微微颤抖,后颈腺体因为陆深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和此刻危险的处境,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悸动和刺痛。
“没想什么?”陆深微微挑眉,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顾青因为紧张而绷紧的下颌线,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胁迫感,“那为什么……你的神经兴奋阈值,在过去七天里,出现了三次非周期性的异常峰值?为什么你的睡眠脑波图,显示出与药物镇静效果不符的、持续性的浅层惊醒模式?为什么……”
他的指尖顺着下颌滑到顾青的颈侧,感受着他动脉疯狂而紊乱的搏动,声音压得更低,更沉,如同耳语,却字字诛心:
“……为什么每次我靠近你,触碰你,你的信息素里,除了依赖和迎合,还会有一丝……连你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抗拒和……焦躁?”
顾青的瞳孔骤然收缩,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陆深果然什么都知道!他不仅监控着他的生理数据,甚至能如此精准地解读他信息素中那些连他自己都难以分辨的、最隐秘的情绪波动!
“我……我不知道……”顾青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一半是恐惧,一半是绝望的委屈,“我只是……有点不舒服……可能工作太累……”
“工作太累?”陆深低低地重复了一句,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他的手指没有离开顾青的脖颈,反而稍稍施加了一点压力,不是要掐他,更像是一种警告性的钳制。“A-7区那些边缘数据,能让你‘累’到连续七天神经异常?能让你连在睡梦中……都保持警惕?”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顾青的头骨,直接读取他大脑中那些混乱的思绪。“还是说……你在想别的事情?一些……不该你想的事情?”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慢,声音里的寒意几乎凝成实质。
顾青浑身剧震,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从头浇下。他想起了那些警告信号,想起了那个未完成的“任务”。陆深察觉到了!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但他知道多少?他知道“夜鸮”吗?知道那个外部联系吗?
无数念头在顾青脑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裂。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摇头,泪水终于滑落脸颊。
看到他流泪,陆深眼底深处那翻涌的怒意似乎更盛了一些,但又被强行压下。他的指尖,从顾青的脖颈,缓缓移到了他的后颈,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和下面的阻隔贴,精准地按在了那个反复标记过的腺体上。
这个触碰,让顾青如同被电流击中,身体猛地一颤,所有伪装几乎瞬间崩溃。腺体在那熟悉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按压下,传来一阵灭顶般的、混合着尖锐刺痛和奇异快感的悸动,甜腻的信息素如同失控般汹涌而出。
“看着我,顾青。”陆深的声音沙哑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和一丝……近乎痛苦的压抑,“告诉我,是谁?是什么?在影响你?”
他的拇指指腹,重重碾过腺体的中心,激得顾青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身体在束缚下剧烈地挣扎了一下,却又被牢牢固定。
“是外面那些……无聊的流言和目光?”陆深逼问,目光死死锁住顾青泪眼模糊的脸,“还是……你开始后悔了?后悔留在这里?后悔……属于我?”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以及一丝被深深隐藏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承认的……不安?
顾青在泪水和极致的感官冲击中拼命摇头,语无伦次:“不……不是……我没有后悔……我……”
“那是什么?!”陆深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尽管依旧压抑,却泄露出了其下翻腾的怒意和一丝罕见的焦躁。他猛地俯身,将顾青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和气息之下,两人鼻尖几乎相抵,滚烫的呼吸交织。
“你的身体在对我撒谎,顾青。”陆深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猛兽在猎物耳边的低吼,充满了危险的信号,“你的数据在撒谎。你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疏离和警惕,也在撒谎。”
他的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双手捧住了顾青的脸颊,力道很大,迫使他无法逃避自己的视线。
“我需要知道真相。”陆深盯着他,一字一句,如同最严厉的审判,“现在。就在这里。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在让你……动摇。”
他的气息,如同暴风雪般将顾青彻底席卷。冰冷,灼热,充满绝对的掌控和一种濒临失控的、令人恐惧的激烈情绪。
顾青被束缚在床上,无处可逃,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被迫承受着这全方位的、赤裸的逼问和压迫。身体在陆深的气息和触碰下剧烈反应,腺体疯狂搏动,信息素甜腻得发烫。而理智则在尖叫,在恐惧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他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必须给陆深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今晚,或许永远,都无法收场。
巨大的压力下,一个模糊的、半真半假的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般,骤然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陆深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泪水不断滑落,声音破碎而颤抖,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真实的绝望:
“我……我只是……害怕……”
他哽咽着,努力组织着语言,将自己连日来的部分真实感受(对未来的迷茫,对自身处境的恐惧)和那个外部警告带来的压力,混杂在一起,编织成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我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怕你现在对我好……只是因为……因为标记,因为‘合作’……怕哪天……你不需要我了……或者……发现了什么……更‘合适’的……就会把我丢掉……”
他越说声音越低,泪水涟涟,将自己蜷缩(尽管被束缚着)成一个更加脆弱无助的姿态,信息素里充满了悲伤、不安和深切的依赖。
“那些数据……那些异常……可能……可能就是因为我在害怕……睡不好……总是做噩梦……”他抽泣着,将脸偏向一边,避开陆深过于锐利的注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陆深……我真的……好怕……”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呜咽着说出来,带着全然的、不加掩饰的脆弱和乞怜。
房间里陷入了死寂。
只有顾青压抑的抽泣声,和两人沉重交织的呼吸。
陆深依旧保持着那个俯身捧着他脸的姿势,目光深沉地落在他泪痕交错的脸上,落在他颤抖的睫毛和红肿的唇上,落在他周身那充满了恐惧与依赖的、甜腻而绝望的信息素气息里。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顾青的心跳如擂鼓,等待着最终的审判。他不知道这番漏洞百出的“坦白”是否能骗过陆深,但他已经别无他法。
良久,陆深才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似乎掺杂了怒意未消的余烬,一丝被这“解释”触动的复杂情绪,以及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松开了捧着顾青脸颊的手,但身体并未退开。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着顾青,只是里面的火焰似乎稍稍黯淡了一些,沉淀为更加幽暗的、翻涌着未知情绪的海。
“害怕?”陆深低声重复,指尖再次抚上顾青后颈的腺体,这一次,力道变得异常轻柔,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安抚的意味,“怕被我丢掉?”
顾青在他的触碰下微微一颤,呜咽着点头。
陆深沉默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他缓缓低下头,冰凉的唇,极轻地印在了顾青被泪水濡湿的眼角。
“傻瓜。”
他的声音很轻,近乎耳语,带着一种顾青从未听过的、复杂的喑哑。
“我标记了你,顾青。”他的唇沿着泪痕下滑,吻去他脸上的湿意,最后停留在他的唇边,气息灼热,“从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永远都是。”
“没有什么‘更合适的’。没有‘丢掉’。”
他的犬齿,轻轻擦过顾青的下唇,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和战栗。
“所以,把那些无聊的害怕,给我从你的脑子里……彻底清除掉。”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深不再犹豫,带着一种近乎惩罚和宣告的强势,深深地吻住了顾青颤抖的唇。
这个吻,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浓烈的欲望,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将所有“不安”和“动摇”都彻底吞噬、融化的决心。
顾青在束缚中被动地承受着,泪水混合着亲吻的咸涩。身体在陆深激烈的攻势下彻底软化,腺体传来灭顶般的欢愉与刺痛。意识在欲望的浪潮和那句“永远都是”的宣告中,逐渐模糊。
他知道,危机暂时解除了。他用眼泪和“恐惧”搪塞了过去。
但更深的不安,却如同藤蔓,悄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陆深的信任,或许比他的怀疑,更加危险。
而那个被唤醒的“任务”,和这片他几乎要彻底沉溺的温柔囚笼,终将迎来无法回避的、更加惨烈的碰撞。
夜色深沉,束缚未解。
而这场始于掌控与反抗、纠缠着欲望与谎言的危险游戏,进入了更加幽暗莫测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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