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次，我是妖怪不会算命

　　烛阴垂眸盯着热气氤氲的茶水，“观绮出手解决了？”

　　没有具体的指向，但姬重璜知道烛阴说的是那抹分神，“是，刚窜出来就被她捏碎了。”

　　烛阴轻笑，似乎并不意外观绮会这么做，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文件袋，“这里是妖管局给她办理的相关证件，你替她收好吧。”

　　观绮可以不用那些证件，但不能没有。
　　望绡一族行走在世间，势必会遇到诸多因果错乱的事情，有这些证件，在面对人类世界的势力和管辖机构时，也更容易证明立场，洗脱嫌疑。

　　姬重璜接过，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妥善收下，“好，多谢烛局长了。”

　　烛阴摆摆手，“互利互惠罢了，她现在可是一根独苗，精贵得很。”

　　姬重璜失笑，起身送烛阴离开，待烛阴离开后，祥云才重新跳上柜台，“老姬老姬，让我看看。”

　　他在烛阴刚拿出来这个袋子的时候就好奇了，但碍于烛阴的威严，没敢凑过去，这会烛阴离开了，他怎么说都要看看。

　　“居然还是金色的，”祥云伸出爪子碰了碰文件袋封口处若隐若现的金色印记，“妖管局已经很久没有给出过天级的准许证了。”

　　妖管局内部对各位任务执行者的等级要求非常严格，大部分的妖怪都只能拿到黄级或者玄级的证件，能拿到地级的，基本能力都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的任务，放出去都是妖族的佼佼者。
　　而能获得天级许可的，整个妖管局内怕是也找不出两位数。

　　结果观绮看起来柔柔弱弱，却冷不丁地申请下来了一个天级的准许证，当真是妖可不貌相。

　　—

　　姬重璜关上店门，慢悠悠道：“对于她的能力来说，烛阴愿意给她这个等级，也不算太意外。”

　　拨正因果的本领，即使放在那群精通八字算命的道士里，也是顶尖的一类。

　　无论人还是妖，在干涉他人因果时，还要顾及自身福报是否能够承受干涉因果带来的代价，若是福报不够，不仅无法帮到别人还会连带着自己一起跌入泥潭。
　　而在这个世界上，圣人难寻，且人心难测，又有多少人愿意发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用自己的福报替别人承担改命换运的代价呢？

　　但对于望绡一族来说，他们就完全没有这个困扰，他们生来就是天道的代言人，是代替天道注视这个世界的化身，极少有望绡会放弃功德放弃自己的生命去搅乱一池水，这也是烛阴愿意拿出天级的原因。

　　也代表了妖管局对于观绮的绝对信任。

　　祥云年纪小，他被姬重璜捡到的时候还是个刚刚萌生出一点点灵智的小猫崽，没有其他妖族深厚的传承，很多知识都是跟着姬重璜之后在他身边听闻到的，闻言好奇道：“望绡一族当真这么厉害吗？”

　　姬重璜轻笑，“在过去，基本每个能绵延昌盛的朝代，背后都有望绡一族活跃的身影。”

　　他们就如一根永远平衡的天秤，默默地关注着周围的一切，维系着世间的平衡。
　　只是后面家国都逐渐稳定下来，没有了所谓的朝代更迭，乱世不再，望绡一族也就突然销声匿迹，再难寻得其踪影。

　　祥云震惊，默默地将装有天级准许证的袋子推向姬重璜了些许，生怕自己一个爪子就把这金灿灿的小玩意弄坏。

　　金灿灿的证件背后也代表了无法言喻的沉重的责任，祥云一想，突然也不那么羡慕观绮了。

　　*

　　待观绮正式睡醒已是两天后，打开门时看到祥云躺在她门口摆着尾巴昏昏欲睡，对方半睁半闭的眼睛突然感觉面前一黑，一个激灵，“观绮，你醒啦！”

　　观绮毫不客气地揉了揉祥云毛绒绒的小脑袋，“嗯，我睡了多久了？”

　　祥云掰着自己的爪子数了数，“再过半天，你就要睡够四天了。”

　　居然睡了三天？观绮松开揉拧祥云的魔爪，“姬重璜呢？最近有什么人来找我吗？”

　　祥云爬起来，跟在观绮脚边，摇摇头，“没有，就前两天烛局长来了一趟，别的没了。老姬这会应该在店里坐着。”

　　古董铺子平时本就没什么客人，旅游旺季的时候会相对好一点，但这会还没到旺季，基本在店里坐一天都不会有几个人来，很多同行甚至淡季都不一定开门。
　　只不过姬重璜不只是个开古董店的，所以每天都会开门迎客，以防有需要找他的人找不到他。

　　—

　　观绮从后院走到前厅时，恰好遇到圭柯带着新的一批货来找姬重璜，两人正在交接新的灵植。

　　“我这一批货品质还不错吧？”圭柯平时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意，“花了我几个月的时间，死了好几批，总算是顺利结果了。”

　　姬重璜将晒干的药材拿在手里闻了闻，微微点头，“是比前几次的要好一点。”

　　圭柯道：“能从你嘴里听到这话，我也算是圆满了。”

　　没有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声，交谈的两人都听到动静，两人纷纷往门口望去。

　　看清来人是观绮，姬重璜起身走向她，“身体好些了吗？”

　　观绮点点头，余光注意到坐在另一边的圭柯，“你先忙，我去找点东西吃。”
　　姬重璜这边的事情看起来一时半会也不会结束，她不如先去吃点好吃的。

　　姬重璜也不拦着她，“去吧，我等会去找你。”

　　圭柯目送观绮离开，待观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后，他才大松一口气，“姬先生，那位是……？”

　　他一直知道姬重璜人脉很广，无论在人族还是妖族里，都有一批和他保持良好合作关系的对象，且和妖管局的烛阴也有一些交集。
　　但姬重璜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脱离了人族的范畴，但又不算在妖族内，且无法修行没有灵力，在两族都属异类。

　　而且此人性子也较冷，那些本领高强的大妖和人族向来高傲惯了，更是不愿意拉下面子去和一个不爱阿谀奉承的“人类”打交道，所以认识姬重璜百年来，圭柯几乎就没见过姬重璜身边有过什么非常交好的朋友。

　　他的情绪好像也随着漫长的岁月慢慢被磨损吞噬掉了，整个人如一口深潭，深不见底，寻常人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思，更别说看到他对谁非常热切了。

　　而刚刚那位……圭柯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要惹对方，在看到对方第一眼，他甚至想钻进自己的龟壳里，杜绝对方审视的视线。

　　但姬重璜居然对这么危险的一个人和颜悦色，甚至可以说是轻声细语，但凡他用那副模样对外，怕是追求他的人都能排满几条大街了。

　　姬重璜重新回到柜台边，“我的一个朋友。”

　　见姬重璜并未详言，圭柯本应该闻弦知雅意，但多年的交情让他还是咬咬牙道：“那位气息玄幻莫测，你恐怕要多加小心……”

　　“圭先生，”姬重璜平静的眼眸隔着镜片看向他，“慎言。”
　　说完又道：“她对我无恶意，你无需太过担心。”

　　*

　　“你……”圭柯欲言又止，却见姬重璜一副坦荡的模样，又不禁思索，难道真的是他感觉错了？

　　圭柯皱着眉，他虽然不是玄龟一族，但多少沾点亲缘关系，不然也不会觉醒灵智踏入修行，占卜以及趋利避害对他来说，几乎是刻进本能的存在。
　　刚刚那个人的气息，在他看来就是极度危险的。

　　观绮拎着打包的吃的走进来，顺势往柜台边看了眼，姬重璜还在挑拣合适的药材，而一旁的圭柯低着头，嘴里碎碎念着，手中握着一个已经快要玉化了的龟壳微微摇晃，一看就是在算卦。

　　一道若隐若现的因果线在试探着指向她，本不想打断对方动作的观绮眼皮微跳，无奈道：“小乌龟，算啥呢？”

　　话语一出，圭柯吓得连手里的龟壳都掉在了地上，原本不算大的眼睛此刻瞪得圆溜溜地看向门口的观绮，脸上还有未散的局促和尴尬。

　　观绮和姬重璜对视一眼，哭笑不得地让姬重璜帮一旁已经呆滞的圭柯捡起他的龟壳。

　　“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福报用在这种地方，你不觉得亏吗？”观绮将自己的午饭放在柜台上，顺带塞给姬重璜一袋糖炒栗子，看向圭柯，“别看到啥都瞎算，你也不看看这是你能算的吗？”

　　企图窥探她的底色，这个小乌龟倒真是大胆。
　　她怎么也曾经是渡过劫的，虽然失败了，但神魂的质量也并非普通妖族能比拟的，圭柯这会鲁莽的占卜，完全就是来纯送人头。

　　以卵击石。

　　姬重璜捡起圭柯的龟壳放到他面前，手指自觉地接过一旁的糖炒栗子开始剥壳，听到观绮的话，这会也大致猜出来情况，无奈道：“圭先生，下次别这样了。”

　　圭柯脸色一囧，看到观绮和姬重璜之间气息那般融洽，观绮也并未对姬重璜流露出危险的气息，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多此一举，起身认真道：“抱歉前辈，是晚辈逾越了。”

　　观绮摆摆手，并没放在心上，一边吃着姬重璜剥好的栗子，余光扫过桌上的药材，目光一凝，“这些都是你种的？”

　　圭柯点头，“是。”

　　观绮捡起一堆药材中一株非常不起眼的药草，“这个也是？”

　　圭柯走上前仔细看了一眼，摇头如实道：“这株不是，可能是我采收药材的时候无意间混进去的杂草。”

　　杂草？观绮听到圭柯的话，有些无奈，又有些唏嘘，将其放到姬重璜挑拣出来的药材上，“他年纪小不认识，你应该认识吧？”

　　姬重璜活了九百年，他那个时代灵气活跃，权贵们也认识不少修行者，按照姬重璜那个家室，多少应该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姬重璜仔细端详了一圈，迟疑道：“逐月草？”

　　观绮笑了笑，“还算有点眼力。”
　　随后又对姬重璜道：“收下吧，这个吃了对你身体有好处。”

　　看向一脸迷茫的圭柯，观绮问道：“这样的草，你那边很多吗？”

　　圭柯摇头，“我的药园一直都会定期处理杂草的，这株药草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混进去的。如果它对前辈有用，前辈可以直接拿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多收点姬重璜的钱吧，这是他应该出的。”又打了个哈欠，观绮懒洋洋道，“如果下次你在你的园子里还发现了这种草，可以直接送过来，我都收。”

　　说完，拎着自己的午饭绕过两人走进院子，天大地大，还是吃饭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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