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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这次晚宴事件不太好查,但也不是全无线索。”薄萧策坐在木椅上,幽幽抬起诡滟的眸,伸手儒雅的伸拿起一旁的茶杯,“要不是你不愿意,顺着沐瑕菱这一条线查下去将会更快的找到那背后的神秘组织。”
“她不能查。”坐在对面的何凌寒闻言,冷暗的眼散出凌厉的光,沉静的声警告道。
这是独属于他对她的保护。
末了,何凌寒倒是随意的问道:“何氏对上温氏的这盘假棋,你准备何时收起?”
“还不到时候。”薄萧策慵懒的靠在椅上,长而密的睫毛顺着茶水的热气轻轻抖动,一时之间的情绪全都暗压下来。
女人早就已经在何凌寒开门之前回了客房,突然好像想起来了,她并非没见过他,但是很多时候只是粗略的见过几眼导致她记忆并不深刻,关上门后便查了一下刚刚那个男人,果然看到了与温尤黎有关的信息……何氏想要对付温氏果然是一个幌子。
但就在这一刻,她倒是不急着逃跑了。
温尤黎的信息在此时发了过来,沐瑕菱没有逃跑成功她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这个男人竟然真的会忍着伤痛追沐瑕菱让温尤黎都改变了看法:“我记得你以前经常骂他不懂你的心意,现在这男人怎么变了?”
温尤黎眸色深沉的打着字,心里暗暗的担忧被她缓缓隐藏了起来,那个男人此时已经联合军方在搜查那晚会宴的可疑嘉宾以及潜藏着的杀手,如若下次再有大的动作,她们都会血本无归,甚至会一如沐家那样荡平消失……
她们,可在暗地里走的是刀尖上舔血的危险生意。
而且这一次大动作的逃跑之后,沐瑕菱下次再想逃就太难了。
女人看着温尤黎发来的消息,耸了耸肩无奈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变化与我预期的完全不同。”
她预期的他,是对她冰冷、残忍,甚至会把她扔进监狱往死里折磨,是一个冷血的人,甚至在昨天晚上那一刻,她仿佛就看到了这样一个他。
但最后,又成了一场幻觉。
她曾在跟踪他查他的身份的时候,亲眼见过他审讯犯人的可怖模样。
可为什么,他对她却这般温柔。
“瑕菱,你如今对他的恨意似乎相比半月前的恨意弱化了许多,”温尤黎皱了皱眉,难得的突然的问了她这么一句。“他是不是用美色迷惑了你?”
这一句话直接让沐瑕菱呆愣住,她似乎真的对他的态度隐隐约约变得柔和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些不同了呢?还是那深藏着一年的爱在如今因他的温柔而响应了呢?
一系列的思考让她大脑混浊了起来,一时间男人的种种言行蹿到了脑子里,从被他暖了一夜的手到满园玫瑰色;从为她用心挑礼物到翘班回来带了只猫哄她开心;从为她铲除任何会伤害她的危险因素到为她在何家跪了一整天……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到底是什么时候陷进了他的温柔乡?
恨与爱交织而成,残忍的手段与柔软的心。
敲敲打打的文字,再被她慢慢删除……“或许是因为……”
最终汇成了五个字,瑕菱再次轻轻敲打着键盘,唇边溢出些苦笑,承认道:“我曾爱过他。”
一句话,温尤黎明白了,沐瑕菱融入骨子里的善良与重情义,绘成了这般生动惊艳的女人。
美人天性,她恨不起人,她最后只能想方设法的开导自己。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那天晚宴让他已经有所察觉,如果不想报复他,就在没有陷进去之前退出来。”女人继续让她认清局势,“‘花刹’如果被他这个军事家发现,那么我们都会完。”
温尤黎继续问着,“所以你是想逃出京城,还是你准备一直留在他身边,报复他?”
“报复他吗?”女人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闪烁的瞳眸散发着碎片般思考的零落光彩,“尤黎,说到底,他一直是正义,而我才是恶。”
“尤黎。”女人悲伤的半垂了眉,“不惩罚他,我沐家被灭满门的气我咽不下;惩罚他,可他行的是正义之事,我似乎无理可讲。”
“瑕菱,”温尤黎哀叹一声,“那就砍掉这段孽缘。”
下午的时候,男人敲了敲客卧的门。
沐瑕菱起身打开门,见到门外穿戴整齐的男人,抬眼便对上他的眸子:“什么事?”
“阿菱,今天去医院做一下脑部检查。”男人温雅。
“好。”
女人换了身衣服,扎了扎发,便随他一起去了医院。
到的时候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随冰在医院门口接应,见到之后便带他们直接乘着电梯去专门的门诊。
“姚医生医术精湛,前阵子我们总司令谢老头疼,都是姚医生给治好的。”一路上空气中本来沉浸在沉默的氛围,随冰咳了咳,向沐瑕菱解释着,然后又继续说了些什么。
何凌寒自始至终都握着女人的手,沉默不言,沐瑕菱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觉得随冰有些聒噪。
到了,见到姚雷轩,随冰赶紧上前,握住男人的手道,“姚医生,您好。”
“你好。”
姚医生比想象中的年轻许多,因为混血基因,俊容是欧美风的深邃感,身着医生的普通白大褂,却显得潇洒俊朗,他留着一头整齐的短发,唇线削薄的没有丝毫笑容,剑挺的眉平静从容,一双锐利的眼睛泛着光彩,虽然在看向随冰,倒像是在有意无意的透过随冰看向他身后的沐瑕菱。
沐瑕菱敏锐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目光,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总是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何凌寒也感觉到了,挑了挑眉,压沉的眼眸透着浓浓的不悦,如一把利刃般锋利的挑衅的看向他。
姚雷轩感受到来自她身边那个男人不善的目光,轻轻咳了咳,看向沐瑕菱道:“这位就是沐小姐吧?”
“我是。”女人淡淡笑着,保持着礼貌。
随冰随后又简单说了几句。
沐瑕菱便被带到了CT室检查脑部,整场操作都由姚医生亲自完成,旁边没有辅助的人,她一直闭着眼,最后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直到那个男人温柔的声音响彻耳边之时,沐瑕菱才意识到已经拍完了:“好了。”
沐瑕菱缓缓睁开了眼睛,直直对上了凝望着她的男人的眼。
此时她准备起身,可那双如琥珀般晶莹的漆黑瞳眸宛如泛着深深的魔力,随着男人口中清清浅浅流出的话语慢慢的模糊了瑕菱的意识,沐瑕菱顿时觉得力气使不上来,清明的眼睛慢慢变得一片朦胧模糊的光色,肌肉无力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间过了许久,梦中的她进入了一个很恐怖的世界,那个世界满是杀戮血腥,打斗声起起伏伏,许许多多的人都在以生命争抢着、战斗着,而她眼睁睁的看到父亲一身是血的被剑刺穿了心脏,殷红的血液一瞬间以闪电般迸发的速度喷薄而出,沐漠瞪大了眼睛,嘴里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液。
待到那刺穿他的剑被他身后的男人残忍的拔出,沐漠几乎痛苦的跪在了地上。沐瑕菱哭着跑去抱住了父亲,手上沾满了父亲的鲜血,她根本止不住的,手颤抖着,想带他去医院,却发现父亲睁大了眼睛,可那鼻尖已经没有了气息,死不瞑目。
沐瑕菱想出声,却不知道为什么她失了声,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悲怆的痛哭不止,而此时有几缕光缓缓照向了那个拿着剑的黑暗男人。
女人脸上满是泪水,抬头寻着光看去,便看见脸上还沾染着鲜血的何凌寒,他的唇角弯出几分邪肆的弧度,而此时,他手中拿着的那把剑,剑上沾染着她父亲成片的鲜血,一滴一滴艳红的掉落在地上。
然后黑暗的背景慢慢亮了起来,是沐宅,是她熟悉的地方,还是……黑夜,女人的瞳孔瞬间睁大。
她见到她熟悉的下属、护卫、保姆……一一被他的手下杀害,然后那群人每人都拿了一束火扔向了沐宅,控制不住的一片火光吞吐着金灿的火舌侵蚀着那满是苍楚的沐家,一时间漫天星空染上了烈火的艳红,一切都像是那么真实。
熊熊燃烧的烈火越发猛烈,此时顺势吹起的狂风无情的拍打着树木,霎时四处的树木被吹折了枝干,零落到不堪一击的碎叶“噼里啪啦”的纷纷落下,风吹荡着霏糜的花瓣,也将那凶猛的火焰助燃的更加猛烈。
沐瑕菱的乌黑如墨的发丝在风中飘起,漂浮在幽郁的花香与焦灼的烈焰之中,她想叫喊,最终却发现自己连动都动不了,不仅如此,她的父亲也正在消失……
就在那繁星之夜,巨大的悲拗让她最终沉静了,她的眼神的宛如看着将死之人一般,盯着何凌寒,这个邪笑着的男人……
此时漆黑的夜空弥漫上层层的烟雾,邪佞男人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烟雾之中……
“父亲,父亲……”梦中的女人昏睡着流下了眼泪,口中不时地说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然后突然之间惊醒的迅速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上缓缓滑落着汗珠。
姚雷轩拿过毛巾给她擦了擦汗,高挺的鼻梁让整张脸深刻许多,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未言片语。
女人余光看向周围,还是在这个CT室,她皱了皱眉,问道:“我睡了多久?”
“十分钟。”男人低声答道,英挺的剑眉挑了挑。
“你刚刚催眠了我?”女人看着他,危险的打量着他,所说的虽是问句,但十分肯定。
她学医,也学过催眠术。
能在医院擅自躲过其他人给她催眠的人,他的背景应该不会只是个医生这么简单。
女人眯了眯眼:医疗检查可不涉及催眠术,他的目的是什么?
“很聪明。”男人笑道,慵懒的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看着她,如刀削般精准的脸庞线条硬朗,眸光玩味的说着,“沐小姐,下周一,能否再来医院见一面?”
一句话,沐瑕菱的本能直觉:这个男人图谋不轨。
她不可能答应他,女人眸中满是怀疑的看着他,说道:“检查完了吗?他们就在外面,待的时间太久会引起怀疑。”
不等他回答,女人便冷着脸,起身走了出去。
那个男人手中拿着取出来的片子,也跟在她身后,神色从容的走了出去。
“阿菱。”男人见她出来,温柔的唤了她一声,伸出手准备摸摸她的头。
却在那一刹那,沐瑕菱突然想起刚刚的梦境,这个拿着血剑邪笑的男人……女人一顿,向另一侧走了几步,让他的手尴尬的停留在空气中。
男人笑了笑,收回了手,也没再碰她,而是耐心的问道:“怎么了?刚刚检查的时候让你不舒服了吗?”
女人摇了摇头,面无表情淡定的道:“没什么。”
*
此时,姚雷轩已经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随冰跟了过去。
“姚医生,沐小姐怎么样了?”随冰站在姚雷轩的办公桌前,手撑在办公桌上,俯着身想要向他的片子那看去。
姚雷轩敲了敲木质的桌面,认真的看着ct图,“已经没什么大碍,但沐小姐情绪方面可能会不太稳定,过了一段时间就会好。”
随冰不懂医,不知道CT根本看不出情绪问题,姚雷轩所说的也并不是从CT看出来的。
随冰听的模棱两可,拍了拍胸脯:“那就好。”
然后又添加了一句,“只要老大的女人没事就好。”
姚雷轩闻言,从CT图中转移了视线,斜睨着看着他,问道:“老大的女人?”
“是啊,虽然没承认,但早晚有一天会是我嫂子的。”随冰自信满满,笑得洋洋得意。
此时沐瑕菱和何凌寒走了进来,刚好听到了这句话,沐瑕菱的脸上难得的青一阵白一阵的,又不好发火。
只听何凌寒问道:“怎么样?”
“嫂……”随冰看了一眼女人青了的脸色,再看了男人威胁的眼神,咳咳,虽然他知道老大心里肯定乐开了花……
连忙改口道,“沐小姐没什么大碍。”
沐瑕菱自然的将飘到眼角的发拨至耳边,意味深长的看了姚雷轩一眼:“那姚医生,我们就告辞了。”
“好。”
一场噩梦让她晕晕沉沉,坐在车上的时候女人压了压帽子遮挡住眼前的太阳,闭着眼睡着了。
却不过十分钟,紧闭着双眼的女人满是痛苦之色,手指无意识的想要抓些什么,因为用力指关节泛着白,似是被什么抓到了一般痛苦的隐忍着。
“阿菱,阿菱。”
男人温润的声音漂浮在耳边,慢慢入了她的梦,把梦中的她叫醒。
女人惊惧着睁大了双眼,眼睛还是朦胧的,却依旧可以看到那朦胧之中的恐慌。
男人皱着眉,将女人抱在了怀里,缓慢的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女人的背安抚着她,声音清细柔滑,如潺潺流水抚慰着她惊恐的心,“没事了,没事了,一场噩梦而已。”
女人在他怀中睁着逐渐回归清澈的眼,靠着他健硕的胸膛逐渐平静下来,不发一言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安静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
随冰在驾驶座开着车,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突然想起姚雷轩的话,便说道:“姚医生说沐小姐情绪可能会不太稳定,但过一阵子会好,老大你别太担心。”
车内后视镜中的男人继续轻轻拍着女人的背,眸光从始至终一直专注的看着怀里的女人。
沐瑕菱没有再睡,她刚刚做的噩梦感觉太真实了,就好像真的发生在她身边一样,所有的人都是她认识的人,那梦中与她关系好的在梦里全部都死去了……让她难免有些害怕。
男人的大手一直有力的握着她的手,她慢慢抽离了出去。
女人从他的怀里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车也缓缓停了下来,到了。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女人临下车前看了男人一眼,“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好。”
后来几日女人又频频做噩梦,好几次在夜晚的梦中惊醒,脸色苍白虚弱,而且再难以睡着,一闭眼就是血淋淋的一张张冤屈的脸,几乎快要折磨疯了女人,直接导致女人持续好几天的气色不好,食欲不振,宁愿躺在床上到中午十二点,也不想再吃早饭。
何凌寒看着日渐消瘦的女人百般哄着,女人才偶尔当着他的面吃几口饭,大部分时候她都没有胃口。
早晨清光凉凉沉沉的从窗帘外照向了虚弱的女人,她已没了那般优雅珠光的贵气,反而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红玫瑰一般萎靡不振。
此时苍白着脸的女人靠在床头,不去看何凌寒,低着头看着小猫咪,固执的道:“不太想吃。”
她腿上放的被子上躺着乖巧的星星,女人一下下的给星星梳理着柔软的毛,
“好像也才没过多久,星星又长大了不少。”女人面色如白纸,默默的道。
“因为它吃的比你多。”男人顺口说出,直言爽语。
“……”女人头顶落下三根黑线。
“最近经常频频噩梦?”男人坐在她的床边,俯身看向她,眸子中满是担忧,“今天会有医生过来,不过你要先把饭吃上。”
“哪位医生?”沐瑕菱依旧低着头,语气淡淡的,似是很平常的问道。
他看不到她眸中的情绪,答道:“铵医生。”
随后男人皱了皱眉,说道,“先吃饭。”言语间颇带严厉,仿佛有些生气了。
“说好会带你去旅游的,你这样不吃饭,年纪轻轻体质弱的,倒是让我没法带你出去玩了,嗯?”男人又开始柔和的劝说哄骗起来。
“好吧。”女人眨了眨眼,拍了拍小猫咪,猫咪果然极为听话的离开了她,跳了下去。
女人掀开被子准备下地,一只脚踝被男人握住,男人耐心的给她穿着鞋。
女人恍惚片刻……他与梦境中那个一脸鲜血却邪笑的男人完全不同。
吃过了饭,铵医生如约的来了,拿着小手电筒看了看女人的眼睛,然后又检查了一下,问了问沐瑕菱最近的情况。
“沐小姐近来噩梦不断?”铵医生询问道。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点了点头,安静的摸了摸猫。
“什么时候开始的?”
女人张了张口,如实答道:“从医院回来的那一天。”
铵医生看向何凌寒,猜测道:“沐小姐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
然后又转头看向安静的沐瑕菱,问道:“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女人立刻想到了姚雷轩那个男人欧美风般深邃的脸,启唇刚想要说些什么,脱口而出的话却与心里想的完全不同,有些心虚:“没、没什么。”
“沐小姐,我给你开一些中药慢慢调理,平日里要少忧虑,多运动,不要接触刺激□□物,睡眠质量慢慢会变好。”铵医生一边写着药单,一边叮嘱道。
“好。”女人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小雾就把药熬好了,沐瑕菱在男人的监督下喝完了药,淡漠着眼:“你去上班吧,我还想休息一会儿。”
说完,女人已经在沙发上慢慢闭上了眼。
“好。”男人俯下身吻了吻女人的脸颊,伸手想要抱住她,问道,“要不要抱你去楼上睡?”
“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就好。”沐瑕菱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碰到他的手阻挡着他,慢慢说着。
“好,我去公司,有事情打电话给我。”男人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嗯。”
12
一声关门的声音,男人离开了。
此时天色还早,女人休息了一会儿养了养神气,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女人睁开了眼睛,伸了个懒腰,无聊的看了会儿电视,身着一身暗绿色的衣便出了门。
也只是想要出去走走,漫无目的的走,最后还是走到了那家常去的咖啡馆,靠着窗,静静喝着咖啡,眨了眨眼,余光瞥去,十米开外,一个身影隐藏在树后,是他的手下以保镖的名义在盯着她。
女人起身去服务台再续了一杯咖啡,点了几个需要现做的甜点奶茶等等,悠悠闲闲的,再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
她是准备今天一天都耗在这个咖啡厅里了。
那位保镖在树后一直观察着沐瑕菱,只见女人离开了座位,然后又折了回来,不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了许多下午茶的甜点。
女人的侧颜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模糊朦胧,但是那衣服与沐瑕菱暗绿色的衣服都完全一样,连那优雅贵气的模仿举止都是相似的让人很难分辨。
可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待在咖啡厅的女人,不再是沐瑕菱,只是极为相像的替代品罢了,沐姑娘用了简简单单的障眼法,同她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从后门离开了咖啡厅。
其实这家咖啡厅是她和温尤黎共同投资开办的,主要只是为了放松一下,偶尔也会成为信息交换的秘密据点。
现在大概就是沐瑕菱与沐家残余势力和花刹联系的主要渠道了。
*
荒僻的澎柏岭,曾经的沐家家墓,如今是一片萧索荒凉。
风沙沙的吹着,沐瑕菱孤寂的站在这一片土地上,美丽的容颜上表情凝重严肃,她直直的向后退了一步,秀丽的双手慢慢的握紧了拳头,她被逼迫了。
在她的面前跪着的成百的黑衣人,是未被何凌寒歼灭的沐家余党,他们愿意誓死效忠沐家,因而在沐瑕菱想要解散他们之时,他们迟迟不肯离开。
沐瑕菱还记得她决定解散之时,他们的眼睛泛着猩红的血丝,几乎想把何凌寒碎尸万段一般的染着极为凶猛的愤怒,每个人都一下一下的举着手里的枪,一句句大声的重复着:“复仇!”“复仇!”
那时只听到女人的厉声响彻,“继续复仇,你们可能会被灭到尸骨无存,你们还要继续?”沐瑕菱高声呵斥着他们,想要以威慑与恐惧阻止他们,
却不料,“复仇”的高声经久不断,“沐家对我们的恩情重于泰山,我们为沐家所做即是为自己所做!”
他们的恨比她梦里的熊熊大火还要浓烈,如今齐齐的低着头跪在了她的面前,是悲壮,是逼迫,要的是她一个答案,一场决心。
“大小姐!”孤静的澎柏岭响起了一道声音,领头的陆翰采抬起了头,一双狭长的染着恨的严肃眸子竟然流出了泪水。
沐瑕菱惊讶的唇有些微动,那一瞬间,她真的慌了。
“大小姐,我们不是想逼迫你。”陆翰采脸上的泪水竟然长流不止,一向严谨庄重的陆翰采竟然有一天也会这样。
“只是因为,我们看到了这个。”说着,陆翰采将手中手机下载的视频以双手拿着,微微颤抖着,向沐瑕菱的方向举高。
沐瑕菱缓缓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就在看向视频的一瞬间,她睁大的眼眸惊惧着,连瞳仁都微微抖动着,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一瞬间她觉得她的心都快要从身体里跳了出来,险些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这几日频频的噩梦,今日又看到了这个,她的精神根本受不住。
那视频之中的场景,正是她父亲沐漠的病房。
而她的父亲,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低着头跪在地上,高大熟悉的身姿在地上被人压制着,本就是低人一等的跪,可那帮手下用着各种肮脏言语辱骂着他。
只见何凌寒此时负手站立在父亲面前,冷血的脸色残忍冰硬,他那低沉磁性的声音也在这视频之中格外清晰,一瞬间连眼睛都泛出尖锐的杀伤力:“打!”
沐瑕菱哭了,悄然从身体里生出凛凛同感,宛如漫长深暗绿色的荆棘纠缠住她的脖颈,甚至连魂胆似乎都在剧痛的震动着,她哭的痛不欲生,一遍又一遍擦掉落在手机上模糊屏幕的晶莹泪水,看着这段视频缓缓续播。
然后她便是惊愕,惊愕到捂住了嘴,控制不住的往下流的泪水都被她止住。
视频之中的最后她的父亲被打的筋骨寸断,膝盖、关节、腕肘全部都被打断,痛苦到发不出一点声音,手拼命的想要抓住些什么,最后却无力的垂下,完全死亡。
“沐老根本不是病死的,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陆翰采说着,眼睛都猩红起来,“沐老还是被他用这种极为狠厉的碎尸万段的方法活生生弄死的!”
“咳咳……”陆翰采的声音夹杂着气愤,几乎快让他的肺气炸了,说完一句之后就开始咳了起来。
“那什么厚葬其实都是在掩盖他滥用私刑的罪行罢了!”又有人说道。
“大小姐,沐老死的痛苦啊!”有人开始抽抽涕涕的哭泣起来,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也在哭泣。
“大小姐,复仇吧!”一声盖过一声,几乎所有人都在一句句的说着这同样的话。
沐瑕菱将脸上凄楚的泪水擦干,缓缓升腾的低压气场如同身处地狱忍受着千年碎冰,阴暗的瞳眸流放着如黑色曼陀罗般的恶与邪之气,宛如炼狱之中的修罗一般冷言下令:“挖墓!”
她要确认这到底是不是事实,她闭了闭眼,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那上百人在挖着墓,一片黑衣与这黯淡之处融合,融合的迷乱眼眸。
一场雨在午后悄无声息的下了起来,明明阳光明媚,可冰冷的雨却越下越大,一片一片的仿佛是浇在女人的衣上,抨击溅落的声响吹奏着瑟瑟寒冷的冰霜。
当那墓被众人挖出,擦去墓上滴落的一片雨水,缓缓移开了墓盖,嶙嶙白骨的刹色刺的太多人不敢睁开眼睛,而沐瑕菱,亲眼望着那被打断的一节一节骨关节,膝盖、腕肘等等与那视频里的完全都对的上。
女人紧绷的弦终于……“绷”的一声断了:“啊——!”
那一瞬间,她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凄凄沥沥的雨落到她的身上,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仰面面对着那嶙嶙白骨,唇色出奇的发白,
然后……她磕了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一下。
再抬起头时,那暗烈的眼睛里是锋芒乍出,放浪癫狂。
*
咖啡厅里的女人在窗边待了一下午,然后再去点了杯奶茶,回来的时候,女人的秀容沉静亮丽,却散发着说不上的诡异之感。
沐瑕菱就那么轻轻的喝着奶茶,甚至只是简简单单用贝齿咬着吸管陷入了深思,也依旧不准备离开,只是看着天慢慢的,慢慢的黑了下来。
那雨也停的差不多了。
她起身,离开了咖啡厅,室外的寒冷侵入她的身,可她却丝毫不觉得这冷能有她的心冷。
回去的路很远,她不准备坐车,一个人在路上慢慢走着,一辆最新款的劳斯莱斯在她旁边的路上刹了车,是他开的车。
沐瑕菱侧过身,便见男人向她款款走了过来。
一瞬间,女人的记忆里,那一篇篇诡谲的梦与刚刚视频里凄惨的噩耗交插徘徊在脑海里,身上凉汗倍出,竟觉得意外的寒冷,可她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除了睫毛轻轻的在风中抖动。
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线,轻巧的侧过了身,躲过了男人想要抱住她的手,踩着精致的高跟鞋,迈着优雅的步伐,径直的走向车的后座,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男人惊诧,然后回到驾驶座开着车,此时后座上的女人假寐而眠。
不过在到了别墅之时便已然醒了。
男人的电话反反复复,工作上的事似乎让他烦躁许多,想要吻一下她却又被她避开,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上楼去书房工作。
那一日夕阳正好,刚刚过去的雨水使空气氤氲起来,漫漫的阳光不太温暖,也不太寒冷,似是无边烟雾笼罩喷洒而下的光阴一般,没有任何感情,沐瑕菱放下多余的物品,孤身一人穿着精致的高跟鞋,慢慢踏入了那片红玫瑰花园。
红玫瑰依旧艳丽的,一方凋落自有一方盛开绚烂,不争上下,各自妖娆艳丽,而她只是站立着,闭着双眸,感受着那馥郁浓烈的花香萦绕心头,徘徊不绝。
忽的,她再睁开眼睛,那一片片艳丽的红与记忆中血液的红相融,那处处逢生的荆棘在凉风之中如根骨寸寸站立,不被一丝一毫击退,不向任何一侧歪斜,似是与那暗绿一身的她缓缓相合。
此时,他负手站立在楼上书房看着她,风姿特秀,萧萧肃肃,而那眸色不明。
那天晚上,关着灯,沐瑕菱给温尤黎发了一条消息,然后便关上了手机。
温尤黎打开手机看了看,那简短的一句就躺在她的聊天记录里,只有六个字:“我准备……”
“复仇了。”
*
“你眸中的光很亮,但是倘若这光淬着毒,我应该会选择杀了你。”
她曾对他说过的话,她未曾忘记。
*
沐瑕菱变了。
她是如何摆脱噩梦的,没有人知道。
只记得那天之后回来,女人的生活比以往更加精致了许多,她开始用心生活,打理着自己的每一天,从早起认真的梳发到晚上的护肤睡眠,将生活过的比以前更加精致漂亮。
哦,还有一个改变就是……她笑了,笑得明媚动魄,热情魅惑……
变得更美。
她本就很美。
何凌寒回来的时候,沐瑕菱穿着宽松的淡黛绿色的衣裙,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男人料到她依旧不会搭理他,所以只是瞥了一眼便将身上的大衣随手脱下挂在了衣架上,然后他出乎意料的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你回来了?”
男人顿住,那短短一句让他的心脏跳动的快了起来,几乎感到不可思议一般连表情都停住了,可当他看向沐瑕菱的时候,他再次顿住。
只见女人慵懒的交叠着双腿,斜靠着的一只手抵在头的一侧,斜抬着头望向他,那染着碎碎星光的明眸此时如月牙般甜甜的弯着,魅惑的唇染上如星子般亮丽璀璨的笑,宛如红酒般醇厚优美的嗓音似是染上了蜜一般蛊惑妖娆,男人听到女人娇嗔着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她的态度变了,从以前的冷静抗拒变成了现在的热情妖娆,他不知道为何。
只见俊朗的男人潇洒大步的走向她,顷刻间便将女人揽在了身下,灼热的呼吸触碰到女人软嫩的耳,声音缱绻蛊惑,向她解释道:“临时有点事,加了会班。”
男人闭着眼睛,享受着怀中到软玉清香,他未曾看见沐瑕菱眸中一闪而过的讥讽情绪,只听见女人软软糯糯的声音甜的仿佛直接可以融化了他的信,她将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说着:“早点休息。”
交流不过几句,沐瑕菱便想离开去客卧了。
但就在此时,男人睁开了狭长的双眼,压制着她不让她离开,女人睁着一双清亮的星眸,看着他的唇在缓慢的凑了过来……
他的唇离她太近,几乎快要碰上她的唇的那一霎那,就在那一刻,他如蔷薇花般柔软的唇轻启,暧昧妖冶的声音似是可以灼烧着她的唇,他说:“阿菱,我们谈个恋爱吧。”
那一刻,女人的脑子仿佛有一道雷一般“砰”的一声炸了开来,她脸色如常,却也轻微着动了几下,但又被男人死死地困住不准她离开,男人执拗的黑眸紧紧盯着女人躲避的脸,她无处可逃。
女人闪烁的秀眸最终对上了男人目光如炬的双眼,片刻之后,她再次笑了,笑得贵气优雅,笑得摄人心魄,良久,她才堪堪忍住了勾唇的笑,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清丽着声音,问道:“如果我不呢,何先生?”
“告诉我,为什么?”男人握着她腰的手又紧了一道,喑哑着声音似乎有些乞求般的可怜意味,好像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女人,为了得到她的心。
“没有为什么。”女人将一只手优雅的放在男人的肩上,轻雅的挑了眉梢,红润的唇掀起潋滟珠光的笑,如宝珠般的明眸闪着潋潋的光彩。
她轻拂着如鸟鸣般悠扬迤逦的声色,幽幽落到男人的耳朵里,“如果偏要问为什么?那大概就是因为……”
女人轻启着薄唇,继续缓慢的一字一字的向他吐出,抵在他胸膛的指尖随着自己的音节一下又一下轻轻扎着他,仿佛扎到了他的心里:“我不爱你。”
清静凝定的男人失笑着,自嘲的勾了勾唇,“是被我自己亲手毁掉的你的爱吗?”
女人的眼睛明明亮亮,绚丽的唇讥诮的勾了勾弧度,“不算如此,因为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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