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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嫁妆
那日后,笑花告病了好几日,再加上舒礼也还病着,她身边没了贴身伺候的姑娘,祖母便将点墨给她换了过来。
也是这几日,桑愉难得的也看见过几次缠香。
春节才刚刚过去不久,便是世家的帖子入府,点墨时常游走在府中各个地方,对府中内外的事情都知道不少,又是个管不住嘴的,便什么都与桑愉说。
听闻京中新官上任的御史,给京中能叫得上名字的府邸都送上了礼,家中小妹又与伯爵侯府秦家结了亲,婚期已定,不日便要嫁于秦家大公子为继室。
秦大公子的原配夫人过世三载,此次范御史的小妹嫁过去,一是为她的年岁小而惋惜,二是因秦府家中的原配夫人留下的独子,与范小姐年岁相近。
也是在各家中引起了一片嘘唏,这范小姐不过刚刚及笄的年龄,这才入京不久便与伯爵府定下了亲事,要与这位年长她十几载的秦大公子相伴一生。
不过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范家本是家境清廉,如今也只有这一大房有些成就,便将家中老小全部接回了京中安置,要的就是在这京中站稳脚根。
说起范家,点墨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桑愉神秘的一笑。
“你可知道这范家接回的一大家子的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桑愉皱了皱眉头,仔细想了想,最后也无果,她的脑海中对这范家没有一点痕迹。
“我才入京多久呀,当然不知道。”
点墨回头瞧了瞧四周,见屋内无人,这才悄悄凑近在桑愉耳旁,小声道。
“范家的那些亲戚和小姐一样,是从柳安县接回来的,不过比小姐要早上半年。”
“柳安县?”
桑愉在心中细细琢磨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一亮,将心中的两件原本毫不相关的东西联系在了一起。
“我记得柳嬷嬷曾提到过新上任的御史,不会就是这位范御史吧?”
点墨点着头。
“嗯对,是的,原本的陈御史告老还乡了,不然怎么能被范家给替上。”
点墨看了看桑愉的脸,又有些担忧。
“这范家的这位小姐可是在柳安县长大的,与小姐是同一处的,小姐可认识?”
若是这范家的人认识桑愉,那桑愉的身份岂不是很危险,可不能与这范家的人扯上关系。
桑愉摇头。
“我生活的地方是莲花村,不在柳安县,也不常去柳安县,对这范家也了解甚少。”
桑愉说着,眉头却越皱越紧,她想起了娘当年出事便是在一家姓范的家中,在范家被打断了腿,后来范家举家搬迁,她娘也在病痛中过世了。
如今想来,桑荷定是听闻了范家要搬来京城,情急之下求上了门,恳请范家的夫人相助带上那份家书入京。
桑愉记得那日,她接回的桑荷狼狈不堪,磕破的额头和变形的双腿,就那样忍着疼痛的窝在那间小小的屋子里瑟瑟发抖,痛苦悲鸣。
明明是那样聪慧豁达的娘,怎么会一次又一次的在此事上栽跟头。
桑愉心中悲痛又郁闷,范家明明可以将桑荷赶出去,又或是坚决明了的拒绝她,为何要让她如此高傲一辈子没弯下去的腰,向他们弯下,悲悯的祈求着他们这样的一丝丝希望。
这一份屈辱,桑愉会找到源头,一分不少的讨回来的。
范家曾经是如何戏耍桑荷的,她不会忘记,那份破碎不堪的家书,她也不会忘记。
/
老太太的院中,庭院被打扫得干净。
“伯爵府的婚事?”
老夫人坐在软榻之上,膝上放着汤婆子,对着一旁笑嘻嘻的桑愉提出了质疑。
老夫人语气慢悠悠的,提及此事时,毫无波澜。
“那不是下个月的事情嘛,秦家的确是与咋们家有过些许交情,可这婚事我们国公府按照规格送上一份礼便可,没必要亲自走上一趟。”
桑愉扯了扯老夫人的一截衣袖,一副委屈好奇的模样,对着老夫人撒娇。
“孙女待在府中太无聊了,就想去见见这些大户人家是怎样成婚的,我还从未见过呢。”
老夫人最是受不住桑愉的软磨硬泡,也才犹豫片刻便应下了此事。
“也罢,既然你想去,祖母便带着你去看看。”
见目的达成,桑愉怕老夫人反悔,立即倾身抱住了老夫人的胳膊。
“谢谢祖母,祖母待我可真好!”
瞧见到桑愉开心的模样,老太太也露出了笑意,垂着头问她。
“好了好了,给祖母说说,可是想成婚了?等开了春祖母为你觅上一位家世人品样样都好的夫婿?”
怕祖母误解,桑愉连着摇头否认。
“才不想呢,孙女还想在家中多与祖母相伴呢,况且样样都好的夫婿哪里是能这样容易就寻到的。”
或许是祖母听不得她这样的感慨,捧着她的小脸安抚。
“别人家可能不行,可咱们国公府家大业大,只要是你喜欢的,祖母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桑愉抬眼对上了祖母真挚柔和的目光,顿时心中一软,呢喃出声。
“祖母……”
老太太盯着她的眉眼,透过她仿佛又念起了旧人。
“从我知晓你消息的哪一日起,祖母便为你备好了一切,将来不管你是嫁与寻常人家还是公候伯爵世家子弟,乔家都会护你一世无虞,为你添上丰厚的嫁妆。”
寻到她的那一刻,老太太便做好了护她一世的准备,这是乔家欠她的,也是她欠这个自幼不在身边的孙女的。
桑愉一听到嫁妆二字,眉目一蹙,一股酸涩在心头泛起,她从未想过婚嫁之事,也从未想过除了母亲之外还会有人为她准备嫁妆。
“嫁妆?我还有嫁妆呢?”
见她疑惑,老太太愈发的心疼。
“自然是有的,祖母都给你备着呢。”
老夫人站起了身,领着桑愉到了里屋内,暗红漆木修葺的镂空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玉器画卷,往下是一个个方格。
“东郊有一处田庄倒是不错,每年的收成倒是可观,待你亲事定下了,祖母一块交给你。”
说着她拉开了第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个红木匣子,上面一尘不染,一看便是时常清理拿出的东西。
老夫人将匣子打开,屋内光线尚可,里面是厚厚一叠的银票,是桑愉从未见过的如此厚重的银票,右边也是一叠地契房契,中间躺着一块扳指,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桑愉发现这枚扳指和母亲留给她的那块玉佩的成色一致,大概是出自于同一块玉石雕刻而成的。
再往下拉开几个抽屉,里面皆是琳琅满目珠宝首饰。
“愉儿,这些东西足够让你日后发生任何事都无所畏惧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祖母的话轻而缓慢的落下,桑愉除了心中一片柔软,一时哑语,祖母将对着父亲的哪一份爱意一块的放在了她身上。
老太太又将这一个个小匣子给合上放回远处,在匣子合上的那一刻,桑愉看见了,匣子中的角落一侧,是一只带着绣迹的钥匙,钥匙只有手指长短,看着是平平无奇。
可她心中马上紧绷了起来,她立刻想起了那个废弃的院子。
就是这样一把平平无奇,让人稍不注意就能忽略的东西,或许便是她此刻需要的那把钥匙。
门口传来了柳嬷嬷的叩门声,接着是柳嬷嬷的提醒。
“夫人,该出发了。”
柳嬷嬷手中还提着只挎篮,看见里面的烛台和燃香,桑愉便反应了过来,今日初十了,是祖母要去祠堂的日子。
她扶着老太太起身,柳嬷嬷将东西放在门口,又进了屋子,取下了早就熏香好了的素净衣衫。
柳嬷嬷看了眼屋外寒风,又见着桑愉今日穿的并不厚实,一边给老夫人换上外衣,一边对着桑愉说道。
“外面天凉,奴让点墨送件披风来,小姐在屋内等等吧。”
听完此话,桑愉规规矩矩的坐在了书案前。
“好。”
老太太拍了拍衣袖,对着铜镜里又看了眼角落的桑愉。
“近日天凉,出门让丫鬟多带件厚衣裳,来祖母这也是一样的。”
桑愉看了眼身上的衣裳,两个院子这样的近,几步路而已,其实没必要这样的严谨的,不过祖母竟然这样说了,她便乖巧的应下。
“我知道了祖母。”
柳嬷嬷扶着老夫人离开了屋子,屋外的风声也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桑愉坐起了身子,朝着窗外探去脑袋,屋外长廊上时不时的走过丫鬟,祖母的身影也在一众婢女的跟随下离开了院子。
屋外似乎是落雪了,窸悉簌簌的动静在这间屋子里传来。
/
天渐渐的昏暗下来,府中各处挂起了灯笼,白日的积雪也在无数的脚步下变得泥泞不堪。
桑愉换上了件暗沉的衣裙,裙摆处被她用系带给系成一团,窄窄的衣袖也被她收得紧紧实实的密不透风。
发丝只用一根发带系好,不戴任何的珠钗首饰。
就这样的一身,丝毫看不见她白日里的模样,借着庭院中昏暗的光影下,她摸索着到了这所荒废院子。
原本就荒废的院子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显得更加凄凉惨淡,墙面透出的几根竹子,在这夜风中刷刷的划过墙面。
桑愉从怀中掏出那把钥匙,指尖在这大门上摸索着,直到摸到那把冰凉得铁锁,指腹停留在锁孔的位置。
钥匙头在锁孔的位置捣鼓了好一会儿,才严丝合缝的插入,随着她手腕拧动的动作。
咔哒一声,锁开了,她有些慌乱的情绪也在这一刻彻底发酵。
她想都没想,毫不犹豫的推开了这扇门,这院子的木门年久失修,在推开的这一刻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几乎是一瞬间,她钻进了这院子,很快门被她合上,刺耳的声音也消失在这夜风中。
她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清晰的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只有风声。
不敢有多的犹豫,桑愉掏出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和烛火。
呼——火焰在夜色中唰的一声亮起,温热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庞。
她目光警惕,长呼了一口气,借着这微弱的灯光朝着前方走去,脚下的落叶被她踩得碎裂。
从她踏入这院子的那一刻,不从她在祖母那里盗窃了这把钥匙的那一刻,她便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这个院子的秘密,是否关于她的父亲,她一定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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