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悄至

　　林悄走出办公室，却看见了漫不经心地于皓在楼道口。
　　他本趴在栏杆上不知是在看什么，林悄一出现，他像是有预知一样，立马转身，背靠着栏杆，神情懒散地看她。

　　可一滴泪却从她眼里滑出。
　　于皓敛住表情，直起身，眸子漆黑一片。
　　“老罗骂这么狠？”他问她。

　　此时还没下课，他肯定又是借着上厕所逃课，一般碰到不想上的课他都会这样。

　　“嗯。”林悄扭头就走，不想与他多说，更不想透露老罗与她谈话是什么的事。

　　于皓见着她背影，忍不住嗤了一声。

　　回到教室，一两秒齐刷刷地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她低着头回到座位，后面又走进了一个吊儿郎当地少年，让所有人生笑，转过脸去。

　　下课后，徐向初第一个询问情况，可林悄始终没说一个字。

　　“被老罗骂傻了。”于皓课间竟然没睡觉。
　　徐向初一听拧着眉，关切道：“骂什么了，你也没做什么有损班集体的事啊。”

　　“没什么。”林悄将自己埋进了臂弯里，逃避这个话题。

　　徐向初见她不肯说，许是猜到班里人多，她不好说，待找到合适的机会再问，还不想说的话，就不问了。

　　“我要睡觉了，闲杂人等不要吵吵。”于皓趴在桌上，做出一副要睡上一天的作势。

　　徐向初切了一声，骂咧道：“就你事儿。”
　　池然余光微愣，黑长的睫毛颤动一两秒，他收回了视线，一手撑着脸。

　　讲台有人擦着黑板，教室后有人拍球，穿行在狭窄过道来往的同学，独自安静地人，不知有没有寻到那一方僻静？

　　下了晚自习后，徐向初和林悄走得早，却并未直接回了宿舍，而是在宿舍楼下，等到人少了以后，徐向初这才开始问她。

　　“不会是你妈打电话告诉班主任怀疑你早恋地事情吧？”徐向初本是猜测，说出口的那瞬间还真有一点真实感。

　　夜风微凉，吹打在人身上宛若带着寒意，让人不经意间打了一个哆嗦。
　　宿舍楼下灯光昏暗，林悄点头。

　　徐向初诧异自己的第六感，确定以后，她也有那么一瞬不理解林悄母亲的做法，都没得到证实，就这么断定，还打电话给班主任让他解决。

　　林悄因为老罗说的那句话而并没有觉得这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她在意的是，明明自己已经说过没有早恋，为什么没有相信她。

　　徐向初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在小卖部给她买了一包零食。虽然这做法在她那儿是实行不开的，但也还是接受这份心意。

　　老罗并没有在当天就给林悄换位置，而是选择在一两天之后，她的同桌变成了一个女同学，并通知半月后文理分科。

　　很快，班级课间的讨论话题就只剩下了选择文理上。
　　林悄的新座位靠近后门倒数第三排挨着墙壁。
　　她越来越喜欢倚靠在墙上发呆了。

　　“林悄，上厕所去。”徐向初对着她喊道。
　　两人之间隔了些距离，好像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上厕所。

　　林悄上节课才去，可她还是选择一起去。

　　路上，徐向初问她选什么，林悄一丝都不带犹豫，选文，徐向初的文课成绩还不错，可她学理，她说，她想碰碰运气，能不能进十一班。

　　树叶沙沙微动，天空湛蓝，那他呢，会选择什么。

　　时间总是在一句话，每一次呼吸中轻轻飘着。在最后一个人交了选科意向单后，一切就已经开始是定局了。

　　“你选理？”徐向初错愕，池然就是那个最后交单子的人，“你之前不是说学文的吗？”

　　池然手指尖把玩着黑色签字笔，眼神冷漠，“我不算坚定的人。”

　　徐向初的眼神里忽闪过一丝考究，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阴晴不定了。

　　池然不让徐向初说他学理的事，起初她觉得这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分班的时候都会知道。或许是因为不想让许潇再跟着他，亦或许是因为别的。

　　“哎，”徐向初莫名叹了一口重气，下巴磕在手臂上，语气瞬间泄了下来，“咱们都走了，留下林悄一个人。”

　　池然并未露出什么表情，声音低沉，他说：“可能你还可以改，留下来陪她。”
　　徐向初又是一声长叹：“我得听从父亲的指示啊。”她语气透着无奈。

　　选理科虽然有她自己的私心，但这也是她父亲的要求，说是理科好找工作，后来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那么想进十一班啊？”池然调侃道。
　　徐向初也不要掩饰，直言不讳。

　　天色阴霧，外面暗下来，教室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围着几只小虫飞来飞去撞着，像是找不到落脚点。
　　池然手里转笔的频率渐渐慢下来，同桌的徐向初俨然在幻想着什么，时而发出咯咯地笑声，他的视线不由得看向门边。

　　他抽出数学试卷，上面的红色鲜艳夺眼，135分，是他迄今为止，考得最好的分数了。

　　每天刷题，周末报班，学习到凌晨一两点，就只是希望有一天，那个人能问他一两道题，两人有机会可以多说说话。

　　“林悄，你的书，谢谢。”她前两排的同学扔给她一本课外书，大声道着谢。

　　“不用谢。”林悄慌张地接过飞过来的书，好不容易才接到，也只是抓着其中一页，唯恐撕坏了，拿在手里跟宝贝似的细细查看。

　　池然暗暗地笑了一下，在教室看课外书，也不怕哪天老罗收了去，指不定到时候要伤心好几天了。

　　林悄的同桌也跟她一样，不爱说话，有时候觉得，她比林悄还要沉闷。

　　她的头发看起来要比寻常多出一倍不止，扎着低马尾，倒也不长，额前总是有很多碎发，会遮到眼睛，单眼皮，看起来呆呆地。

　　分班那天徐向初如愿进了十一班，池然也是，选文科的留在本班，林悄的座位没变。

　　高二一班至七班是文科，八班至十五班是理科。
　　理科班从三楼开始往上，文科班从二楼往下。
　　从此距离从两列变成了两层。

　　林悄安静地注视着熟悉的人离开，陌生的人进来，一进一出，班级又回归到了整齐划一的完整。
　　总觉得少了些吵闹。

　　班长魏义森也选了理科，于皓那家伙留在本班级，依旧孤芳自赏着自己的鼻子。

　　就因曾经林悄说他鼻子好挺，坚毅似泰山。他就像是没听过夸赞般，从那以后，总是拿着一枚小镜子笑盈盈地盯着看。

　　“同学们，不管是新同学还是老同学，以后大家就在一个班级了，要互助互爱，当然，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来找我唠唠嗑。”老罗难得幽默一次，却遭到很多同学的摇头拒绝。

　　“班级唠嗑可还行，要是在办公室就算了。”有同学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瞬间哄笑一片，活跃的气氛好似又回到了还没分班之前。

　　林悄望着一张张笑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林悄，”同桌单小芸小声怯懦，“能不能借一支笔？”

　　她的声音在这热闹的教室里本就不起眼，若不是因为林悄无心这场笑声中，压根就听不见。

　　林悄对着她笑，然后从笔袋里拿出一支新的给她。

　　“我一会儿去小卖部买一支还你。”单小芸只是扬眼看了她一下。

　　林悄本想说着没关系，不用还，但她大概是懂得单小芸的，因为她们时常有着心照不宣地默契和想法。
　　林悄默认，倒也没说什么。

　　新组成的班级下午两节课都没上。林悄无聊，那本书已经看了三分之一了。

　　徐向初发来消息，说一会儿下课等她吃饭，十一班的班主任啰嗦得很，一句话毫不夸张地能重复十遍。
　　她一向没多少耐心，哪会沉下心去听这琐碎。

　　老罗还是一向如此，在考虑吃饭的问题上，他总要比其他老师要“仁慈”一些。总也不过是他想早一点去吃饭，哪次林悄刚把饭打好，就看见老罗已经在归还餐盘了。

　　待班级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见下课铃还没响，她合上书，想去一趟三楼的十一班教室，去等徐向初，顺便看一看池然在干什么。

　　晚霞火红，好像林悄脸上渐渐泛起的红晕，在越来越靠近十一班的时候，林悄舒了一口气，慌什么。

　　她侧身在后门一侧，谨慎地朝里望了一眼，后排的同学很快便察觉到了她，林悄怯缩缩的收回视线。

　　没想到这一看，引起了后排的小骚动。
　　徐向初坐第二排，池然还跟她是同桌，她注意到了她，笑弯了眼睛悄悄跟她打招呼。

　　池然跟着她的视线转到后门处，正巧撞上了林悄莞尔一笑地目光，如同轻纱薄雾，似月光皎洁温柔。
　　他在那一刻晃了神，她在那一刻慌了神。

　　原本很久没说过一句话，却因为突然这一个对视，让两人的情绪都失衡。

　　“后面的同学不要讲话。”班主任疾言厉色。

　　林悄心一紧，再不敢躲在这后门处。兀自走到了走廊尽头，轻眺着那颗榕树顶，灰绿灰绿的，不同于一般的叶色，像是抹了一层尘土一样。

　　下课铃响彻在校园的每个角落，持续了三十秒左右。林悄回头张望着十一班的动静，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动静，唯一的动静就是班主任还在喋喋不休。

　　林悄心想，怎么比老罗还啰嗦。

　　楼梯很快涌下来一群人，密密麻麻地，堵着有些停滞不前了，林悄背后是一片夕阳色，少女背着黄昏，如同加了一层滤镜，衬得格外好看，为此引来了很多人的注视。

　　她心一慌，连忙转身过去，背对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班级传来的声音再也不是那个粗犷而厚重的声音，而是一群少男少女地哀怨声。

　　出现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怎么悄悄遇上了一个话痨班主任啊”。

　　“林悄，”徐向初的声音突然出现，说话的语气像一个霜打的茄子，焉了：“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林悄笑她，目光却一直注视出来的同学。
　　他走了吗？还是没走？或许是……在等她？
　　“走吧。”徐向初打断了她的视线。

　　林悄地手臂紧了紧，身体却做出诚实反应，她的双脚重重地立在原地，知道徐向初投来一个疑惑地表情她才微微动了动。

　　徐向初以为她等久了，脚有点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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