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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少女发现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她仰头便和李凌白对视上,李凌白眼睛很亮,却直直看着薛琼玉,他方才分明都听见了少女担忧的呼唤,但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果然,她最关心的还是我。
思及此,李凌白勾唇一笑,十分得意。
“你故意的吧?”薛琼玉松了口气,悬在心中的大石头也缓然落下。
“原来可以用轻功飞上去啊,你怎么不早说?”
少女双手环抱在胸前,努起小嘴,被戏耍的姿态很是滑稽,若是李凌白说还有方法进入,两人就不必如同野犬一般攀爬狗洞了。
惹了一身臭泥巴!
李凌白单脚一蹬,从上端飞了下来,凑近一看,才发现薛琼玉脸上灰扑扑的,发髻也毫无章法地松散开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象征性吵了几句嘴,也没有再提及爬狗洞的丑闻,似乎想把这黑料掩埋。
恰好岑表弟听说她回来,专门上门拜访,但等到夜半三更也不见薛琼玉回到薛府,便放下拜礼,礼貌离去。
翠儿见小姐回来,走了上去,向她禀报这一切。
薛胜忠被关在水牢之中,薛家又只有她一个独女,自然而然担起了当家的担子。
外边虽说自家小姐事事刁蛮,大字不识,但翠儿就是莫名有信心,眼前的小姐有能力和手段带着薛府光复。
正堂前摆放着一大堆金银财宝,薛琼玉清点了一下,足足有三百多件金器。
她叫翠儿估摸了一下此间的分量,着实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岑公子说这些是叔叔婶婶们凑齐的财物,想着薛胜忠怕是凶多吉少,但小姐又难以自力更生,这些个财物能让她先安心待着,不用挨饿受冻。”
翠儿说完,还将一封信件送于薛琼玉掌心。
“岑公子还说,此物一定要亲手交给小姐您。”
少女点头,平日里岑表弟这些远亲出门还是少不了父亲的帮扶,虽一起经商,但生意的规模和体量都远不及薛家和鱼行的一半。
许多人脉都是薛父介绍,才得以成功的。
“财不外露。”薛琼玉吩咐翠儿找个地儿把这些金银财宝藏好,她拾起一串耳环,上边镶嵌着一对流光溢彩的纯色珍珠,有拇指大小。
薛琼玉心疼翠儿这几日操劳和不离不弃,拉起她的手,这是一双干活的手,上边布满了老茧。
古时候十几岁的女儿家多是要出嫁的,但出嫁之后也要为婆家与孩子操劳半生。
属实不易,薛琼玉叹气,决定把这对耳环赏赐给翠儿:“翠儿,这珍珠耳环给你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了,父亲也在水牢里受苦受难,你愿意跟着我,我很是感激。”
薛琼玉拆开了信封,起初还为看不懂犯难,但好在岑成生是个贴心的表弟,他通篇不过百字,言辞也都通俗易懂。
“消失的书画现在还没找到,但岑成生找到了一些线索,听闻不久前有个女子找了张镇著名的画手鉴赏过一番,而那一幅画,十有八九便是岑成生被偷窃的那一副南齐皇室的旧画。”
薛琼玉对翠儿说:“翠儿,你可还记得陈姑娘在嫁入蔡家前,是在哪个地方卖唱的?”
少女将书信往柴火内一丢,霎时,便在火焰上端开出了一朵绚烂夺目的火莲花。
她沉默看着翠儿,等着翠儿的答复。
翠儿还保持着先前对陈清荷的偏见,以为小姐忽地回心转意,想抢那名书生,语气积极向上:“自然记得!就在红花馆二楼,那地咱们先前去过,小姐您还花钱在里面包过场呢!”
少女脑海之中也有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包场听陈清荷唱歌本是为了刁难,却因双方都不加解释,反倒让陈美人误以为薛琼玉对她歌声的赞赏有加。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少女双手环抱胸前,多亏了这个误会,她眼下和陈清荷的关系才没有僵持,甚至有所升温。
薛琼玉决定明日去看看,她沐浴之后,很快便入睡而眠。
翠儿搬回先前自己居住之处,要绕过后山花园才能到,她先前是和几个年轻的小婢女住大通铺,但薛府被查封,没了前途,回乡嫁人的嫁人了,另投他处的也卷铺盖走人了。
翠儿一个人住,但却不觉得冷清,她给入睡后的薛琼玉掐灭了蜡烛后,关上门回去。
季延回来了。
少年穿着黑色的长袍,长剑别在腰间,一头柔顺飘逸的乌发正在风中凌乱。
月光的映照之下,少年脸上一侧皮肤白皙得有些病态,细细一瞧,上面沾了一些血迹,但他身上没有伤口。
他摊开手掌,一支翡翠棉白的玉簪子赫然展现,是被翠儿当掉的那一支玉簪子。
当铺要了他五十两白银,少年掏钱的时候毫不犹豫,一来,做了这一单大的,确实赚了不少。
二来,少年并不懂得所谓人情世故,但陈清荷教导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既然受了他人的恩赐,定要奉还。
他将这簪子赎回来,想必算是一种偿还吧?
簪子被少年放在了窗台上最显眼之处,少年事情办妥了之后,并不打算逗留。
但才迈开了几步,却不知为何折返。
隔着一层透明的纱帐,薛琼玉睡颜恬静可人,没了青天白日时的啰嗦和喧闹,多了几分属于这张脸的可爱温柔。
季延眸中晦暗不明,半晌,才对着床上已然进入深眠的少女,冷冷道:“恩怨已清,若是下次见面,我会杀了你。”
少年说这话,眼神却一直盯着少女,她细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在抗议这般凉薄无情的话语。
他看了一会儿,却从窗户翻了进去,直奔了架子上的毛巾,打湿之后,朝着沉睡的薛琼玉走去。
薛琼玉似乎感到了危机感,将脑袋的方向转到了另一面,背对着他。
细长的手指捏了捏湿毛巾,渗出了些没拧干的水,他脚步一顿,似乎在斟酌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趁人之危?
少年三两步走到了床榻一侧,一只大手的阴影如同一张大网,笼罩在少女面正上方。
口鼻是呼吸之处,若是想让一个人窒息而亡,只需用湿毛巾捂住。
不得不说,很温柔的死法,对于一生爱慕虚荣华贵的薛琼玉,算得上体面。
少女蹙眉,似乎在梦中梦到了什么噩梦,她小声地抽噎着,渐渐成了哭泣。
哭……哭了?
少年暗绿色的眸子清明一瞬,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泪光顺着红扑扑的面颊滑落,季延情不自禁接了一滴,咸咸的酸涩感,他莫名觉得很是美味。
为何要哭?
为何要在这时候哭?
少年收回了手,攥紧一瞬自己手中的湿毛巾,她偏生选择这个时刻哭,真可谓是……恶毒!
“妈妈……妈妈,我想回家了。”少女双手抱着被子,不知梦到了什么,嘴中喃喃低语。
断断续续是不清醒的哽咽,随着眼泪越来越多,枕头都被打湿了一大块。
季延黑了脸色,鼻涕眼泪沾湿了他的手掌,他莫名觉得恶心,快速抽开手。
“不!不要!我的钱,你们快回来!”
薛琼玉这会几乎是喊了出来,她抬手就去抓,也不知是抓什么东西。
钱吗?
另一头,季延的头发被生拉硬扯,脆生生断了一抓,他神色一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重新抬起了湿毛巾,眸中也泛起了一丝杀意。
少女在睡梦中,肌肤先是感受到一股寒湿之意,随即好像坠入了冰窟之中,水面上升,没过了她的口鼻,她挣扎几下,却反而胆战心惊。
许是单薄的活命意识作祟,少女抓住了季延的手,拼命想推开着把住她命运喉咙的手。
季延面色没有一丝动容,但被薛琼玉一抓,少女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他蹙眉一笑。
指甲还在用力加深,鲜血已经从他的手腕处缓缓溢出,季延忽地一顿,松了手上杀人的力道。
倒不是因为疼痛,不过是被不知名的夜猫儿抓了一下,出了血,丝毫不疼。
但季延愣了一瞬,方才,濒死之际,少女迷糊时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叫唤。
“季延……季……”
听清确实是叫自己后,季延瞳孔不可思议收缩,他缓了缓情绪,抽回了手。
替少女清理干净脸上的灰泥巴,季延还小心翼翼地帮薛琼玉擦拭掉指甲缝隙中属于自己的血迹,掩盖所有自己来过的痕迹之后。
深深看一眼薛琼玉:“算你命大。”才从窗台翻身离去。
次日,薛琼玉是被翠儿的惊叫声唤醒的。
“啊!小……小小姐!”
少女被吓了一大跳迅速从床上掀开被子而起:“何事?”
她头发乱糟糟,衣衫半露香肩,光着脚直冲翠儿身旁。
窗台是木质的,上边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之物,翠儿食指颤抖,嗓音也含混不清:“这……这个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
薛琼玉一瞧,是一支玉簪子,她亦觉得诡异,脊背一阵发寒:“对,此物我们不是已经当掉了吗?”
她的梳妆柜是上好的海棠木打造而成,但如今所有首饰,只要是有点价值的都被变卖,换成了钱袋中的白银。
”我上回亦是在此处发现了这支玉簪子。”翠儿咽了咽口水,眼睛瞪得老大,甚至出现了红血丝。
闹鬼了吧?
翠儿第一反应是这样想的。
否则这个破簪子为何自己长了腿跑回来了吗?
薛琼玉也没见过鬼,但死过一回。
显然,这丰富的生死经历并没有给少女增加一丝丝面对人生重大诡异事件的沉着冷静。
她”哇”一声跳到了翠儿身上,两人不知所措地抱在一起。
薛琼玉发自内心感到恐惧,嘴中哆哆嗦嗦叫唤着什么救命啊,不想死。
恰好,因上次进了贼人,李凌白派了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把守大门,两人轮流值班,醒着的那一人听见了屋内的激烈叫喊,警惕心一紧。
啪嗒,门被从外踹开,壮汉身高八尺,紧身布衫显得他黝黑的皮肤很是结实。
“出了何事?”
壮汉一喊,如同猛虎咆哮,震耳欲聋。
左右扫视了一眼,却未曾见到歹人的半分踪迹,壮汉将大刀扛在了右肩膀上,蹙了蹙眉。
薛家落魄,且为商者地位低下,现在还闹出了事,被关在了水牢之中,是家门衰败之势。
若非李凌白动用衙门官府的威严,这两个壮汉也不愿来这鸟不拉屎之地,拿着微薄薪水做安保侍卫的。
他不客气白了薛琼玉一眼,眼前就是坊间那个刁蛮任性,歹毒作妖的薛家大小姐薛琼玉?
模样虽水灵,但也不过是女流之辈,一辈子逃不开被嫁娶的命。
他们看这些个富家小姐,有两副面孔,若是家中正有名人,在朝堂之上争风流的,就算这家生了十几个表小姐,都会恭恭敬敬。
但薛琼玉很不幸,虽是富商之女,但古代商人地位远远不及那些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官家小姐。
且还是落魄之人,钱也付不出来,自然遭人白眼相看。
薛琼玉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不过是一只老鼠,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请这位大哥出去吧?”
少女也才起床,衣衫不整,于情于理也确实不合适。
“女人果真就是麻烦!”
那壮汉不情不愿”切”了一声,收了大刀,便转身把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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