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在冥府当领导的那些年

　　法厄同事件结束后不久。
　　奥林匹斯山的桂树又开满了花。金桂花瓣落在宙斯的雷霆杖上，沾着酒液的银盘里堆着赫斯提亚刚烤好的蜂蜜饼，阿波罗正拨弄着里拉琴，弦音里都裹着新晋主神的意气风发 —— 他腕间的太阳神格泛着暖金，与阿尔忒弥斯发间的弯月神格交相辉映，引得席间诸神频频举杯。
　　“我的太阳神琴，可比赫利俄斯的老古董动听多了。” 阿波罗一曲终了，故意扬高声音，目光扫过列席末位的泰坦旧部。那些曾追随赫利俄斯的星辰神侍垂着头，指尖攥紧了酒杯，却没人敢反驳 —— 自太阳神格飞入阿波罗体内，这位新日神便成了宙斯眼皮底下最得宠的利刃，专用来削磨泰坦余脉的傲气。
　　赫拉坐在主神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婚姻神格的浮雕。她看着阿波罗兄妹接受诸神朝拜，眉心却拧成了疙瘩 —— 战神阿瑞斯正缠着赫菲斯托斯打造新铠甲，锤声震得宴会厅的琉璃灯直晃；刚出生的赫柏在乳母怀里啃着金苹果，对周遭的荣耀毫无知觉。十二主神的空位还剩四个，宙斯显然属意雅典娜，她的两个儿子连边都摸不着。
　　“母亲快看！” 阿瑞斯突然举着块烧红的铁锭跑过来，铠甲上的兽纹沾着火星，“赫菲斯托斯说这能炼出刺穿泰坦甲胄的矛尖！” 赫拉刚要斥责他鲁莽，却见宙斯拍着阿瑞斯的肩大笑：“好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 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指甲深深掐进孔雀纹的扶手 —— 这就是她的丈夫，永远只看得见锋芒，看不见赫菲斯托斯在锻造坊里熬红的眼。
　　而此刻的冥府，正飘着淡淡的梦雾。
　　哈迪斯站在忘川河畔，看着三千对黑色羽翼从雾中掠过。那些俄尼里伊刚从睡神的宫殿出来，有的化作飞鸟，有的凝成游鱼，有的变成凡人模样，正顺着轮回之门的缝隙潜入亡灵的梦境 —— 自修普诺斯与风采女神帕西提亚的婚礼后，冥界终于有了能 “安抚灵魂” 的神明，那些刚入冥府、带着滔天怨气的亡灵，在梦神的疏导下，眼底的戾气正一点点消散。
　　“这是福柏托耳刚编的‘兽梦’。” 修普诺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怀里抱着个裹着星纱的婴儿，那孩子打了个哈欠，嘴角竟溢出细碎的金粉 —— 那是司掌 “野兽姿态之梦” 的梦神，刚学会用猛虎的幻影安抚战死的士兵亡灵。“他说昨夜有个勇士总在梦里挥剑，得用雄狮的梦境让他明白‘休憩’也是勇气的一部分。”
　　哈迪斯接过修普诺斯递来的梦镜。镜中映着摩耳甫斯的身影，这位司掌 “人类姿态之梦” 的神子正化作老妪，坐在一个农妇亡灵的床边，用纺车的吱呀声重现她生前的厨房 —— 那农妇在太阳神车灾难中被烧死，入冥府后总在夜里哭醒，此刻却在梦中握着虚幻的麦穗，嘴角噙着笑。
　　“方塔苏斯去了刑狱。” 帕西提亚提着盏琉璃灯走来，灯芯是用她的风采神力凝成的，能照见亡灵最深的执念。“那些罪灵总在梦里重复作恶的瞬间，他用巨石的幻影困住他们，让他们在梦中明白‘沉重’的滋味。” 她的裙摆扫过河畔的曼陀罗，那些花蕊立刻绽开，吐出带着安眠香气的雾霭。
　　哈迪斯望着镜中忙碌的三位梦神，突然感到冠冕传来一阵温热。群星神格的棱边泛起流光，他抬手触摸时，竟发现第八道棱边的 “意外命运” 神格上，多了层半透明的光晕 —— 那是功德凝结的印记，自他以冬神与寒冰神格救下大地后，这光晕便在缓慢生长，此刻被梦神们疏导亡灵的景象一激，竟像春芽破土般，沿着神格纹路蔓延开来。
　　“冥界的怨力，降了三成。” 塔尔塔罗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指尖捏起一缕飘过的梦雾，那雾在他掌心凝成颗冰晶，映出亡灵们平和的睡颜。“比你用审判神格强行压制还有效。”
　　哈迪斯没说话，只是将梦镜还给修普诺斯。他想起昨夜在星图殿，冠冕上的冥府神格突然发出共鸣，穹顶的星图里，代表冥界的星域竟长出了新的星辰 —— 那是梦神们的本命星，正与冥日之神的光芒交织，形成稳定的光晕。这是从未有过的景象，连预言神格都没预示过，冥界竟能靠 “梦”来维系一部分秩序。
　　“摩耳甫斯说，有个宁芙亡灵总梦到被太阳神火烧灼的场景。” 帕西提亚轻声道，琉璃灯的光在她眼底跳动，“他化出了条溪流，让她在梦里永远追着溪水跑 —— 这样她就不会再哭了。”
　　哈迪斯的指尖在冠冕上轻轻一点。寒冰神格的凉意顺着指尖流淌，他突然明白，自己之前总想着 “压制” 或 “审判”，却忘了亡灵也是 “曾活过的存在”，他们需要的不是冰冷的规则，而是能与过往和解的缝隙。就像大地需要冬雪休养，灵魂也需要梦境疗愈。
　　这时，轮回之门传来一阵骚动。三位梦神同时停下动作，福柏托耳化作的雄鹰突然俯冲下去，用翅膀护住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亡灵 —— 那孩子在太阳神车灾难中失去了母亲，入冥府后总在哭，连刻耳柏洛斯都绕着她走。摩耳甫斯立刻化作妇人模样，从虚空中取出个陶娃娃，方塔苏斯则在她脚边变出片草地，蒲公英在梦里飞得到处都是。
　　小女孩的哭声渐渐停了。她抱着陶娃娃，跟着蒲公英的影子跑远，黑色的小灵魂上，竟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光晕。
　　“这就是俄尼里伊的用处。” 修普诺斯看着他的孩子们，眼底满是笑意，“三千个梦，三千种慰藉，总能找到适合每个亡灵的方式。”
　　哈迪斯突然笑了。这是他执掌冥府以来，为数不多的、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冠冕上的神格们同时发出轻颤，命运神格的金线缠上群星神格的银辉，寒冰神格的霜花与审判神格的冷光交融 —— 那些因功德而生的光晕彻底融入神格。
　　“该去看看冥日之神了。” 哈迪斯转身时，玄色袍角扫过忘川的水花，“听说他把太阳神车的余烬炼成了‘启明石’，能让亡灵在梦里看见生前的光明。”
　　修普诺斯抱着福柏托耳跟上：“摩耳甫斯说想借启明石用用，有个盲眼诗人总在梦里摸索，得用光给他铺条路。”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梦雾中的时候，奥林匹斯山的宴会正到酣处。赫拉看着赫尔墨斯在宙斯耳边低语，那孩子不知说了些什么，竟让神王笑得直拍大腿；雅典娜正和赫菲斯托斯讨论新的盾牌纹样，锻造锤的轻响混着里拉琴的旋律，倒也和谐。只有赫拉知道，赫尔墨斯刚才说的是：“主神之位从来不是争来的，是‘被需要’来的 —— 就像冥王陛下，从不去天柱前站队，可谁能说冥府离得开他？”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了赫拉一下。
　　而此刻的冥府，哈迪斯正看着冥日之神将启明石嵌入梦神宫殿的穹顶。那些石头亮起时，三千俄尼里伊的翅膀都镀上了暖光，亡灵的梦境里，第一次有了不灼人的、温柔的 “日光”。他能感觉到冠冕上的神格又在升格。
　　“听说奥林匹斯在为剩下的主神位吵个不停。” 塔尔塔罗斯从深渊来，手里还攥着颗刚摘的、带着寒气的墨藻，“宙斯想让赫尔墨斯上，赫拉非要塞阿瑞斯，雅典娜倒沉得住气，在神殿里刻她的盾牌。”
　　哈迪斯接过墨藻，那植物在他掌心化作冰纹，顺着神格的纹路蔓延：“他们争他们的。” 他望着梦雾中穿梭的黑色羽翼，眼底映着启明石的光，“冥界的‘主神’，已经就位了。”
　　话音刚落，忘川河畔的曼陀罗突然成片绽放。那些花蕊里浮出细小的文字，是亡灵们在梦中写下的 “感谢”—— 有的写给化作猛虎的福柏托耳，有的写给纺线的摩耳甫斯，有的写给变出蒲公英的方塔苏斯。这些文字飘到哈迪斯面前，凝成半透明的花环，轻轻落在他的冠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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